第21章 行动

待送走最后一位娘子,赵婉便与几位嫂嫂们重新回到了花厅中。

今日天色已晚,约摸明日,便会有人抬着银子上门捐赠了,几人倒是不担心这些人出尔反尔,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又很是正当,谁也干不出不要脸之事。

因而几人统计了一番今日筹措到的学院用银,皆是一脸喜色。

“竟然筹到了足足五万多两!我原以为一人便是捐赠个几百两,也算是多的了!”

三嫂凤娘出身豪富之家,因而私底下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见着这数字,她眼睛噌的一下便亮了起来。

用她的话来讲,便是没有人的眼睛能看见银子不发光。赵婉深以为然。

“临州已经负担了学院的修缮费用、未来夫子的束脩费用,如今咱们后续的办学所需,短时日内是不缺了。”二嫂盘算道。

“虽然此次筹资颇多,但等真正办起学来,学生们的吃住,学习所用的文房之物,每日里的花费积累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字,”大嫂见着几人都太过兴奋,忙泼了些冷水,“因此在使用此笔银款之时,还需小心些,能省则省。”

“今日那率先捐资的温夫人,在财物的规划上很是厉害,这一点咱们今后可省下不少心了。”大嫂接着道。

她与那温夫人张如玉,年少时亦有些情谊,算是手帕交,自然对对方的天赋所在很是了解。只是待各人皆嫁了人后,来往便浅了许多。

赵婉点点头,很是认同,她今日公然点了那温夫人的职位,便是因着此前已经调查过,再加上几位嫂嫂的补充,已经很是了解那些夫人娘子们本事。

不过她也觉得不仅需要节流,还需要开源,毕竟再多的银钱,只花不赚,也是要坐吃山空的,她要这学院不断扩大,并且能好生办下去,而不仅仅只是昙花一现的产物。

但此时她心中还没个章程出来,也就没有说什么。

都督府这边聊得火热,一片洋洋喜气,众人都得意于今日宴会的成功举办,而白日里坐于云家席上的娘子们,却是有好些都睁着眼睛难以入眠,其中心思各有不同。

最为激动的,便莫过于豪爽捐赠三千两的温家夫人张红玉了。

张红玉归家后,并未将在云家的事情详细地说与家中人听,她只敷衍着道自己已按照夫君吩咐,捐了该捐赠的数额,对自己另外掏出了三千两的嫁妆银子,却是闭口不言。

她此刻哪里敢说此事,且勿提婆母的刻薄责怪,光是几位妯娌的唾沫星子,便可将她淹没了。这几位娘子旁的本事不会,最会的,便是用尖酸的话来刺激旁的人了。

但到了晚间,待温大有回房后,张红玉犹豫再三,自知此事终究是瞒不住,到底还是给自家夫君泄了底。这事儿老实说,若缺了家中支持,她还真做不了那副院长。

“什么?!”

一声男子浑厚的质疑声过后,卧房内便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张红玉温柔细气的声音。

她不缓不急地道明缘由,以及此事对于温家的重要性。

自白日下定决心做了此事之后,她便似也有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般,颇为叛逆地心想,反正事儿已经做了,便是夫家责备,那又如何?

更何况,她花的可不是温家的银子,此事也对温家很有好处,温家凭什么反对她?凭什么用那些繁文缛节桎梏她?

没看见云侯家的夫人们,皆主动牵头办这样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么,一州之主的总督家可以,他温家不过是临州一副官,地位离那小侯爷千里远,他凭什么不允许?

有了此等底气,张红玉便很是安心。她一面细声细气地向夫君讲理,又一面以钱都捐了难道要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得罪云家的夫人来暗暗威胁温大有。

所幸,温大有亦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即便是一开始持不赞同态度,此时也在自家夫人的劝慰下,逐渐接受了此事。

不仅如此,他还殷切地嘱咐道:“既然娘子已经办成了此事,今后便仔细为侯夫人做事,万万不可出了大差错。”

张红玉自然是知道温大有的心思,她轻轻靠在夫君肩上,难得俏皮地温声软语道:“我省得,我在账上的本事,夫君还不知道么。”

只是过去家中中馈遭婆母把持,她从未有如在娘家时一样,有展现的机会罢了。

温家的矛盾便如此转化为了夫妻俩的幸福时刻。

而前不久被自家派去云家打探新上任的侯夫人的底细的几家人,却是过了个十分不美好的夜晚。

等几位娘子将白日里云家的景象说与自家夫君听后,她们见到的,便都是对方一脸的惊惶。

对这些别有心思的人来说,那侯夫人如今的表现与此前全然不同,而那云侯,据说出了临州,是去借粮去了。

这两夫妻一个毫不弱气,另一个则开始办实事,这、这可不对劲啊!

想到前头这些日子,众人带着云家小侯爷从四处享乐,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在酒色正酣时,也不知道吐露了多少自家的底细。

这可坏了!

只是小侯爷如今竟然还隐忍着此事未曾发作,莫非,莫非是放长线钓大鱼?!

这可真是……

简直奸诈!狡猾!无耻!

先不说众人心中是如何将小侯爷骂得体无完肤的吧,他们眼下心中俱都慌乱不已,绞尽脑汁地只想着该如何挽救自家这岌岌可危的形象。

经了这么一遭,喜的喜得睡不着,忧的也忧得辗转难眠,各府的灯火,硬是比往常要多燃了许久。

与临州相邻的全州。

云舒看着那高高悬于天上,已不甚圆润的月亮,心中却是如同覆上了一层阴霾。

就在晚间,他与全州的府官闻直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宴饮了一番。

因全州总督年老,如此不过是奔着养老退休的念头待在了这位置上,平日里一贯是不管任何事,只做一闲翁的。因而借粮借银此等事,云舒找上的,也是父亲昔日的好友闻直。

原以为闻直真如父亲从前口中说的那般,是一个虽十分圆滑世故,在大事上却也很是讲义气之人。

然云舒在谈笑间将正事一说之后,他便敏锐地发现,这闻世叔,面上的笑容瞬间便浅淡了许多,后头也不再与他叙从前与老云侯的旧,而是招上诸位下属,仅玩乐于席上。

待宴饮过后,闻直假作醉意熏熏,拉着云舒的袖子,大吐苦水,又云全州府库不丰,又云全州百姓不富,说来道去,便是委婉地说了一个意思——全州没钱,也没粮!

云舒心中一片凉意,他一边噙着笑应付着闻直,一边寒着心。

是他不知所谓了,以为靠着父亲生前的关系,能收获一二,没想到,这闻直确实是事故圆滑,那正义正直之气,反正他是未见分毫。

他不由得想,若是父亲来借,这闻直,他会借么?

想必是会的罢!他不是父亲,因而他们的情分便落不到他身上来。如此一想,倒也能理解。

只不过,即便是不讲私情,全州便借不得了么?须知,御沙关这天下门户若是起不了屏障的作用了,他全州,焉能完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闻直是全然不顾啊。

而且,是当他如此好骗么,全州在几个州府中,可是富得出了名的,它穷?骗鬼呢。

云舒感受着春日夜晚的微凉,暗道,如今既然全州不肯助他一臂之力,那边只能往青州再去一试了。想那青州乃乔应年管辖,也不知此行会否顺利。

青州不似全州,在位子上待着的总督尚算年轻,不是养老之相。那乔大人,以往在臣子中的名声可是不太好。

这人虽然是个文臣,说话也时常之乎者也不离口,但他着实是个擅长背地里阴人的狠人。表面端方,实则睚眦必报哦,因而旁人都不肯得罪了他,唯恐不知何时,便要被此人逮着机会大坑一把。

云舒对乔应年的印象并不深,概因此人常年待在青州或雁林关,无大事不回京。即便是回了元京,亦既不像那些千方百计想调回京中的地方官一样四处走动送礼,也不像拼了命想升官的人一般攀龙附凤搞战队之事。

可以说,这位乔总督,除了阴狠的名声之外,还有个不善外交的传闻。他谁也不攀,谁也不谄媚,只要你不得罪他,他便正眼也不瞧你。

对此,云老侯爷曾论及此人之时,只用了两个字评价:孤臣。

云舒尚小时,不懂这两个字之沉重,亦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他没朋友吗?没有软肋吗?

当然,如今他也仍是不懂,但雁林关与御沙关还算是需共患难的兄弟之关,如今御沙关是这副熊样,他去寻求些许帮助,在道理上,也算是行得通的。

月亮旁边飘来一片乌沉沉的云,只一小会儿,那倾泻于世间的光华便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黑暗中,云舒伫立的身姿如松如竹,面上神色莫辨。

良久,一声轻轻的喟叹在无人的夜色中响起,然,那声音一瞬间便飘散于风中,未有丝毫痕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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