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沙关这场密谈自是无人得知,那吴大壮与唐曲却还真找了个宽敞之地好生干了一架。
而临州那边,不过半月,空降而来的云侯总督及其夫人的名声亦在各个地方官中传了开来。
紧了好一阵子皮子的人,皆彻底放松了下来,如往常一般,该干什么,便开始干什么。
而云舒,却在此时,终于提出要去御沙关上走一遭了。
对此,众人并无什么激烈的反应,他们只当云舒是心血来潮,觉得既奉皇命,便也只能在戏耍之余,抽空去走个过场。
“娘子这般模样,倒真似个郎君了。不过还是太显白嫩年轻了些。”
东院中,云舒看着一身玄色男装的赵婉,认真点评道。
“是吗,我还有一物未用呢。”赵婉觑着铜镜内的自己,粗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乍一看上去,便真就活脱脱一年龄尚小、男女未辨的小郎君。
她指挥着阿秀从梳妆台上拿来一个小盒子,将其中压得严严实实的蜜色胶状物小心地蘸取了些,轻轻抹在了脸上。
不多时,那白嫩之气便也祛除了。
云舒目光在那神奇的小盒上转了一圈,道:“这倒是件好物。娘子着实巧思。”
“那可不。”赵婉难得骄傲了一下,放粗了嗓子道:“现下我可是个完完全全的郎君了吧。”
云舒一笑,“是。”
赵婉提出想要一同去御沙关的边军营中看看时,云舒没有多想便同意了。他既答应了赵婉,许她自由行走,便施行得彻彻底底。
而赵婉亦兴致勃勃地翻出了男装,好生装扮了一下,以云舒从家中带来的幕僚身份,出现在边军面前。
她实在太好奇,传说中的云家军,到底是何种模样了。
现代中华儿女,谁没有个军装梦啊,想当年,赵婉在电视上看阅兵的时候,按眼泪还哗啦啦地落个不停呢。
那挺拔的身姿,整齐的步伐,成为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始终藏在了她的心中。
而云家军,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便听说,是大衍的王牌,是高兹的噩梦。既由此机会,她便想看看,这威名赫赫的军队,到底长什么样儿。
夫妻俩相携着上了马车,云舒一贯兢兢业业地扮演着纨绔模样,此时更是懒散得连马也不愿骑。
一行人在无数暗中窥探的眼睛中,优哉游哉地缓慢朝着御沙关行去,那阵势仿佛不像是去巡查,而是去踏春。
“听闻,有人在你跟前乱说话,被你赶出府了?”云舒闲适地靠在马车厢壁,语带戏谑地问道。
“嗯,”赵婉抬眼看了下云舒,道:“那俩人想必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呢,假作不知我在近处的模样,绘声绘色地分享侯爷在外头的精彩生活呐。”
她捏了捏循着边民的风格、束得极为爽利的衣袖,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极了一只调皮的小狐狸。
“哦?都说了什么。”云舒问。
“她们说呀,云侯这些时日,日日都跟着临州的郎君们,流连于花丛之中,甚至还买下了几名花楼女子,就养在外头某个院子里呢。
我自是不信的,便使唤了人,言说侯府可养不得这样多嘴多舌、胡乱散发谣言的人,便将之赶了出去。”
赵婉伸出细白的手指,在云舒的胸前点了点。
“夫君,你说,那两人的话,是否属实呀?”
云舒往后仰了仰,却因背靠车厢壁,无法躲避,只好任那根手指在自己胸膛上作乱。
他轻咳一声,问:“敢问娘子,若属实又如何,不属实,又如何?”
问罢,他便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婉,饶有兴致地捕捉着她面上的任何微小动静。
“不如何,且不说我信不信,这等心术不正的仆婢,遇着了,都是要驱逐出去的。说起来,这都督府中,还不知这样的人有多少呢。”赵婉面无表情地说道。
至于云舒是何种人,她有眼睛,会看,会分辨,用不着其他人来说。更或者,其实云舒就算真是个纨绔,真养了外室,她赵婉,便真会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吗?
不,她不会。
说到底,她对云舒,目前也只是欣赏之情,长得帅的男人嘛,多看看,心情总是很好的。至于其他的感情,抱歉,暂时没有。
赵婉认为,云舒亦是如此。
因此双方保持好当下的关系便好,合作么,本身就是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取利益。
云舒找了个还算有趣的女子成婚,因此能来边关。她找了个豁达好说话之人成婚,因此能获得自由。这,才是这场婚姻的意义。
“嗯,初来乍到,自是有些被别有用心之人安插进来的。找个机会,一网打尽罢。”云舒点点头,并不为赵婉无所谓的态度而生出其他情绪。
他肃了肃神色,又道:“我虽同那些人去过烟花之地,却是从未沾染过什么,俱都是为了与那些人拉近关系,获知我需要的东西,至于养外室,则更是无稽之谈,娘子莫要信。”
不知为何,云舒本要做什么事便做了,从未想过要向何人解释什么,可此刻,他却认认真真地向赵婉解释了。
不仅仅是认真解释,他简直要把“我是好人,我一点不花心”都刻在脸上,烙在赵婉的心头。
个中缘由,云舒不愿细思。
“嗯,我晓得的。”赵婉大方而仔细地打量了云舒一眼,从中感受到了他的真诚。
为了表明她真的知道,她顺着问道:“你这些时日,可都摸清了这临州的情况?”
云舒点头道:“嗯,大致上是了解了。这秦卢以往便是我父亲的左臂右膀之一,这一年多,倒是不曾闹出什么幺蛾子,大体上仍是按着从前的惯例去行事,不过是真是伪,却是不一定,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精得很。”
“去岁临州十六县,泰半遭了旱灾蝗灾,更有些地方颗粒无收,朝廷赈灾不力,多数只靠自救,如今还未恢复过来。再加上赋税,哎,现下,整个临州,实在穷之又穷,想必那些贪官污吏们,尚不敢在此关头狠命剥削民脂民膏。”
朝廷虽然在赈灾上不出什么力,但在收税上却是积极得很。如今上头那位不太管事,底下的人更是惯会欺上瞒下,赋税年年增高,苦的只是如蝼蚁一般在生存线上努力挣扎的百姓罢了。
而秦卢目前便面临的困境便在于,他实在没有办法收全今年的赋税,哪怕是朝廷已经酌情免了少许,亦是杯水救火,作用微乎其微。
这不,对于云舒的到来,他可谓是欢天喜地,喜不胜收。
为何?还不是因为来了个背锅的!
没有总督在上头顶着,他这个临州府官,可就冲在了最前头,到时要卸职要处置,下场可就难说了。
如今有个袭了爵的云舒新官上任,此纨绔郎君又深得圣上喜爱,这罪过可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因此临州上下,在秦卢的带领下,自是对云家一行,十分热情。
至于那些背地里的腌臜事,云舒几乎也从那些个纨绔嘴里套出来个七七八八,无伤大雅的,他且放过,壮着胆子干了大事的,他这些时日,必将一一清算。
“如今你这纨绔之名,是彻底响彻临州了,便未曾想过,此种名声,会产生什么后果么。”赵婉疑惑地问道。
她确实从一开始便好奇,在她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来便以“改过自新”的面貌开始整顿,于名声上,显然要好上许多。
云舒微微抬起凌厉的下巴,傲然说道:“自然是有利有弊的,我若一来便端起了侯爷、总督的架子,恐怕这些人会死死瞒住那些暗中隐藏的勾当,焉能如此大喇喇地摆在我面前。至于名声,等此间百姓过好日子了,名声还怕差么?”
赵婉正色起来:“你说得是,难得的是,你如今有为着百姓着想的心,便是极好的。”
云舒挑眉:“怎么,在娘子眼中,为夫从前便不问世事、不怜百姓了?”
赵婉笑道:“从前夫君是京城一霸,光顾着玩耍了,怎生也扯不上怜不怜百姓上来罢?”
“啧。”云舒作受伤状,捂着胸口,“原来在娘子眼中,我便是此种人。”
他转而又道:“也无怪娘子这般念头,为夫过去确实是纨绔不羁了些,但……还记得在汀州城外,林府官的庄子上,我与你说的身世传闻么。”
“自小那身世之传言便屡禁不绝,圣上亦对我甚好,加上家中入得军中上阵守边的男儿已有三位兄长,家里便想着,我这最小的,便在京中快快活活地过下去吧,无论闯了什么祸,以云家的功劳、圣上的宠爱,也都不是什么事儿。”
云舒掀开帘子,看向远处荒茫的大地,声音略微低沉了下来,他道:“虽世人皆以为我不过是纨绔草包,无能亦无才,但自小,该读的书,该接触的事务,我在家中父母兄姊的引导下,也做得并不少,不过都在暗中,不为人知罢了。”
“如何?是不是对为夫要改观了些许?”
解释罢,云舒偏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赵婉,问道。
“啊,是是是,夫君说得没错。”
赵婉启唇,眼中星光闪烁,一笑,便将车厢中略为沉重的氛围祛除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啊有读者宝宝看吗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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