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赵婉眨眨眼睛,尴尬道。
两人明明已经同床共枕许久了,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谁一觉醒来见着床上多了个男人,虽然是个帅气的男人,心里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啊。
云舒倒是不尴尬,他利落地起身穿好衣裳,说道:“这几日娘子便多熟悉熟悉这儿,临州虽无元京繁华,但亦有其可爱之处,相信你会喜欢的。”
他在新婚之夜,赵婉提出自由之约时,便知道,这小娘子,定然会喜欢民风质朴而粗犷的边关。
“好。”赵婉仍侧身躺在床上,并无起早之意。
“为夫可能需忙上一段时日,府上事由,娘子自行决定即可。”云舒穿戴好,偏头嘱咐。
“好。”赵婉懒懒散散地欣赏着自家夫郎笔挺如松的身姿,答。
“娘子还在生我的气?”云舒边整理袍袖,边走到赵婉面前,无奈地说道。
“并未。”赵婉看着面前一片由织金云锦包裹的劲实腰身,有些不自在。
好吧,她确实还有些生气,那大善小善的话头,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心上,全然是云舒的锅。
“别气了,临州南市有一家糕点铺子,里头的热酥饼很不错,我若有空,便带些回来与我宽宏大量不与为夫计较的娘子尝尝。”
云舒笑了笑,不再纠结此问题,他伸手捏了捏赵婉的脸颊,亲昵地说道。
赵婉一把拂开那只微凉而带着薄茧的大手,委屈道:“郎君还是少将在外头见着美人儿的习惯,带到我身上来罢。”
云舒从容收回手,道:“为夫心中,娘子最是美貌。这世间,可再无比仙女还要美貌的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很好,状态尚在,都顺利入戏。
于是乎,云舒摆起了他纨绔郎君那一套,而赵婉也端起了柔弱元京贵女的派头,各自应付着临州的大小地头蛇。
云锋在世时任临州与御沙关两地总督,那秦卢虽有府官之名,管临州文农民事,但仍需听从云侯之命。
只云锋精力都在御沙关与云家军之上,并不多插手临州政事。
而如今,除了秦卢对云家的到来表面上来看,并无什么意见之外,其他边军将领,尚不知是怎么个念头。
而这,也是云家到来之后,急需面对的问题。兴许什事都无,也兴许万事皆难。
赵婉这边,简直是一大早便开始营业。
才用过早食,阿谢便来禀告,花厅内已经有数位娘子在等着问候作为侯夫人的赵婉。
“既然来了,那便去招待一番,”赵婉道,“我稍晚些,你去告知大娘子她们,不必等我。”
“是。”阿谢领命而去。
待赵婉去到花厅时,嫂嫂们已经坐在那里,与众娘子谈笑风生了。一室环肥燕瘦,花团锦簇。
虽边关离元京甚远,但这些夫人娘子们皆穿着时兴,在大衍的风格之上,亦融合了少许边民、高兹风情。
“诸位久等了。”赵婉说道。她险些被这一屋子明艳的笑给晃花了眼。
“你是侯夫人,如今更是咱们整个临州的主母,等你是应当的。这些夫人们的夫君都是侯爷的同僚呢,婉娘快来认识认识罢,如此在这临州也好交些挚友。”
大嫂勾着要笑不笑的唇,不咸不淡地指着诸位娘子说道。虽口口声声强调此间尊卑,言语中却无尊敬之意。
赵婉心中略略惊愕,面上却是不显,朝着大嫂看去,却见她面有不虞,似是很不满意自己迟来片刻,言语里竟是软中带刺。
而大嫂见赵婉看了过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到的赵婉身上,忙不动声色地飞速眨了下眼睛。
哦,赵婉明白了,咱们侯府,果然都是惯会演戏的。
她装作一副对嫂嫂的暗里责怪心有不甘却不好发怒的样子,隐忍着情绪,在几位嫂嫂的介绍下,将在座的夫人们都认识了一遍。
众位夫人在问候了赵婉之后,便相互间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定论。
弱气而无主见,心生怒意而不敢发,虽是侯夫人,却处处受制于云家几位娘子,稍作吹捧便飘飘然,显然单纯又很好哄骗,不足为惧,亦好控制。
倒是云家另几位失了夫君的娘子,乃边关出生,颇为厉害。然如今当家做主的乃那纨绔之名都传到了边关的云舒,再有气势决断,又有何用?
于是,一方有心接近,一方努力演戏,你方妯娌不和,我方便添柴加火,如此一来,表面上自是宾主尽欢,花厅内时不时传出一阵娇笑,和睦至极。
因着云家昨夜方到,众人倒也颇有眼色,并不久待,达成目的探清底细后,便纷纷告辞而去。
赵婉亦言说等安顿好后,过几日举办宴会,邀请众位夫人皆来捧场。
等人都走后,她才抱怨道:“这些人真是将想法都写在了面上呢,莫不是真以为咱们云家都是些草包,更欺我看不懂那话中暗藏的意思?”
三嫂豪爽地笑了下,道:“无妨,巴不得这些地方官的夫人们,都是如此模样呢。”
大嫂看向赵婉,道:“适才婉娘可惊疑了好一会儿吧,这些人来得太早,来不及与你通气,我们原本也以为只是过来拜访而已,谁知这哪是来拜见的,全然是来打探咱们,看我云家是否还有无经事之人罢了。”
“我倒尚好,嫂嫂一眨眼,我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婉噗嗤一笑,紧接着疑惑地又问道,“不过,那府官秦卢的夫人,今日却是未曾见到,这些娘子中,为首的却是那钱副官的夫人,这是为何?”
二嫂袁清莲的父亲便是秦卢的连襟,她说道:“秦卢的夫人早逝,其后并未再娶,倒是有几房妾室。如今那妾室中有一人甚得秦卢喜爱,便执掌了中馈。只不过来拜会都督府这事情,这妾室却是上不得台面了。”
“原来如此。”
赵婉点点头,心想,这秦卢没了夫人,可就没了好大一重助力。她已经看出来,这边关的水,亦是浑浊不堪,因而夫人外交,就成为了各方博弈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眼下她是配合着几位嫂嫂将怯弱无用的人设给演了下去,想必那夫人团短时间内,应当对云府的后宅,生不起戒心来。
无需问询,赵婉便知,云家此次来边关,犹如狼进虎穴,招人嫉恨。
而另一边,云舒的境况却是比赵婉等人更甚。
从早到晚,他都摆着一张兴致勃勃的脸,被那些个正事不干的副官、豪绅郎君们捧着拉着,不是在酒楼中饮酒吹牛,便是在花楼中赏美游戏。
那秦卢虽无夫人,底下儿子却是不少,眼下他家的大儿子年纪便与云舒一般大小,正是一堆小纨绔中的头头。
京城的纨绔到了边关,亦如鱼得水,很快便与边关本地的纨绔们混作一团,阿兄阿弟的亲昵极了。
而众“哥哥弟弟”们,也从中知晓了,这老侯爷的四子,全然比不上他那三位兄长。
论及游玩,此人是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而论及军事政事,他却是一问三不知了。不仅不知,亦对此毫无兴趣,谁要是三番四次多提及了,他可是要甩脸子不讲情面的。
别有用心之人自是并不直接便信了,他们连日里拉着这位纨绔侯爷不断出入玩乐场所。
待临州瓦肆更是到处都逛了个遍,对云舒的纨绔之实也就没有什么怀疑了。
此时,临州北面三十里外,御沙关的营帐中,也在开展一场秘密的交谈。
“果真如此?”坐于上首的一位约摸五十开外花白头发的将领肃着脸问道。
“孙参将几人日日陪着那纨绔到处游玩,临州的大小纨绔们俨然跟在后头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岂能有假!气死老子了!”
一满脸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大汉愤然说道。那张粗犷的脸,也不知是本就如此红,还是生生被气红的。
“如此无能的小子,圣上一道旨意,便派到这边来任总督之职,哼,真是年纪大了,便胡乱指派,不顾边关死活了!”一长着张长长马脸的人冷哼道。
“慎言!”络腮胡子将眼睛瞪成两只铜铃,骂道,“吴大壮,我看你改叫无脑罢了!什么话都能说的?圣上也是你能编排的?那纨绔小子再如何,也是咱们侯爷的种!他姓云!”
“唐曲,我轮得到你来说?你方才不也说那小子可气?可别告诉我,那纨绔小子来了,你便要倒戈去讨好那大草包!”
马脸汉子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唐曲反击道。
“嘿你个无脑子的,什么叫倒戈?啊?什么叫倒戈?”唐曲不甘示弱,也站了起来。
“怎么不叫倒戈了?侯爷与云小将军去后,我们不是不伤怀,只如今一年多过去,本来早该高将军上任总督的,谁知却突然来了个纨绔郎君,难道真要让此人骑在咱们头上?”吴大壮讽道。
“我说了,他姓云!云家军亦是姓云!”
“怎么着,你的意思是,这御沙关,这云家军,便非得云家人才能管呗?哪怕是那无能大草包你亦甘心呗!我呸!等人家到了,还指不定如何给你穿小鞋呢!”
“吴大壮,你信不信老子今天便砍了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
眼看着两人便要从互相言语攻击到动手了,上首的白发将领、众人口中的高将军抬起手,微微往下压了压,道:“行了,要打架出去打去,让下边的人也看看,他们的长官都是什么德性!”
两人倒也听话,在旁边同僚的拉扯下,扭扭捏捏地重新坐了下来,只不过时不时瞪对方一眼,显然是准备散会后要去约架的。
高将军在众人脸上逡巡一遭,道:
“圣上既派了那云家小子来,我们听命便是。一年多了,老夫也是时候将云家军交还给云家了。你们勿要恼恨,若那云小子实在执迷不悟,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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