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萧子源睡眼蒙眬背着书包出门，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也不在意，掏出手机边走边给林娴发早安信息，想到昨晚两人打游戏到凌晨两点，畅快淋漓，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往前十几年，父母告诉他要力争上游，学习生活上都要当一个令人仰望的标兵，可某天他忽然发现，用最高标准要求他的父母，言行不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打着为他好的幌子，真是可笑。
他喜欢林娴身上漫不经心的气质，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必力争上游，不必着急奋进，自由散漫地过每一天。
接下去一段时日，萧子源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一下课就跑没影，人是坐在教室，心却已经飞远，知识穿耳而过，不留一丝。
默默关注他的老师和同学都摇头唏嘘，恨铁不成钢的老师上课点他回答问题，意图唤起他的羞耻心从而奋起，可萧子源油盐不进，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沉浸在自己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中。
如此一来，积极好学的沈明理和他行成强烈对比，一个像阴暗里等待腐烂的蘑菇，一个是阳光下积极向上的向日葵，班主任时常看着两个学生的背影长吁短叹，白发蹭蹭往外冒。
沈明理和萧子源还是有共同点的，一下课就跑没影，不过他不是去泡妞，而是忙着挣钱呢。
之前从三个小混混身上搜刮来的两百多块钱，他在网上批发了些小东西，各种各样的漂亮发箍花环，有发光的，有飘纱的，摆在商场门口叫卖，一两块的东西卖五块十块，这玩意儿没有保质期，不着急出货，卖回本剩下都是赚的了。
沈明理可太穷了，目前只能找到这样低成本小生意，考虑到会买的人都是年轻女孩或者小朋友，为了拉近距离，他还特意买了个可爱的猫咪玩偶头套套上，一下课就回家拿上东西换下校服，直奔水立方商场，游走几个大门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准推销舌灿莲花，很快就卖出几个发箍，收获金币四十。
沈明理每天忙忙碌碌，很快第一批货卖完，资金翻倍，他打算继续进货换个热闹的地方，这块都被他撸完了。
华灯初上，夜风微亮，沈明理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忽然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出租车下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包走向商场大门，过膝的白色裙子随风飘扬，长发飞舞，斗志昂扬，一副去找场子的模样。
沈明理老气横秋地长叹口气，这家伙怎么又来了，还没死心呢。
他想了想，掏出最后一个卖不出去的残次品挡住乔舒的去路：“小姐姐，买个发箍吧，看这白色的鹿耳造型，和你的裙子很配。”
正准备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乔舒被迫停下脚步，扫了眼他手中一长一短不对称的鹿茸发箍，客气疏离地扯了扯嘴角：“抱歉，我不需要。”
乔大小姐从小到大的首饰配饰无不精致昂贵，这种劣质小玩意儿不配出现在她脑袋上。
她说罢步子一拐准备离开，不料眼前戴着猫咪头套的男生跟着移动，不依不饶：“这是最后一个了，我打三折买给你，小姐姐人美心善行行好。”
哪里来的胡搅蛮缠之人，乔舒心里揣着事，正准备让保安将人拉走，忽然发现这人声音越来越熟悉。
都有种直白的无赖感。
“沈明理。”
“啊呀被你认出来了！”沈明理爽快地脱掉头套，五指抓了抓头发，将软趴趴的发型打乱蓬松起来。
邪里邪气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乍一看还有点帅。
乔舒连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抱着胳膊问：“你在这干嘛呢？”
沈明理晃了晃发箍：“喏，勤工俭学。”
乔舒立马想到之前沈明理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欲言又止，掏出手机打开扫码：“那我买了，多少钱。”
“诶，怎么说我们也是吃过两顿烧烤的交情，送给你啦。”沈明理又不是真的来卖东西的，他是来卖惨的，歧途用自己的惨，衬托萧子源的惨不那么惨。
“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没办法只能弄点小买卖挣钱咯，我准备再进一批货，周末两天去游乐园和动物园卖卖，不要小看这门生意，还挺赚钱的，我的资金已经翻了一倍。”他说得风轻云淡，没有苦大仇深，散发负能量，偏偏就是这样一副乐观向上的模样，更能触动乔舒。
她忽然觉得萧子源有些不知好歹，无病呻吟。
她接过那支断了一个耳朵的发箍，想了想戴在头上，对着手机照了照：“好看吗？”
“好看，你就是戴个树枝都好看。”沈明理语气夸张，突然看到从商场走出来的一男一女，抬手自然而然地帮乔舒理了理头发，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凑近道，“看来你的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乔舒服不自在地后退一步，远离那道炙热的呼吸。
“萧子源和林娴出来了，没有观众，你表演什么。”
乔舒闻言想要转身，被沈明理按住肩膀：“我们不如换个思路，都说得不到的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你想不想试试，自己在萧子源心中的分量？”
“我干嘛要试。”意动的乔舒依旧嘴硬。
“试试又不会掉块肉，我还能占你便宜吗。”
乔舒目光怀疑地扫射他，郑重点了点头：“你会。”
沈明理摸了摸鼻子。
“看过来了。”他一把揽住乔舒的肩膀，微微低头凑到耳边，装成一副恋人耳语的模样。
乔舒浑身僵硬，肩膀上的手滚烫不已，努力平心静气，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心里咬牙切齿，这还不是占便宜。
终于牵上林娴手的萧子源看到前方亲密的二人，脚步一顿，微微皱眉。
林娴随之望去，原本嘴角淡淡的笑意立马冷了下来，一把甩开他的手独自离开。
萧子源连忙追了上去，焦急解释：“我就看她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所以多看了两眼。”
“呵，我也是她眼中不三不四的人。”林娴自嘲一笑，敞开的心扉重新关上，水泥封心。
萧子源哑口无言，被撂在原地目送林娴离去，顿时挫败不已，回头沉着脸向沈明理和乔舒走去，看到乔舒手上的包印着某旱冰鞋知名品牌的标识，厌恶道：“死缠烂打，你烦不烦。”
乔舒提包的手指慕然收紧，又恨不得当场把鞋子给扔了。
沈明理立马站出来维护小姑娘的脸面：“你哪只眼睛看到乔舒找你了，我和她约会，关你什么事情。”
萧子源把视线移到他身上，语气轻蔑：“约会？乔舒会看上你？”
从小到大向乔舒示好的男生犹如过江之鲫，沈明理一个成绩垃圾前科累累家境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的小混混，凭什么得到乔舒的青睐。
他不屑地收回目光，对紧紧抿着唇的乔舒道：“今晚的事情我会和阿姨说，免得你傻乎乎地被人骗了，回家。”
乔舒突然冷静下来，汹涌的委屈如潮水般退去，平静的不可思议，她上前一步道：“以前是我不对，不该看轻林娴。”
“什么？”正在叫车的萧子源愣住，满脸不可思议。
沈明理诧异，保持沉默准备听她要说什么。
乔舒迎着微凉的夜风，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不该轻易评价一个人，这样很让人讨厌，就比如你方才对沈明理的轻视，让我很不舒服。”
“你…”萧子源震惊，紧接着愤怒，“你才和他认识多久，就敢断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为什么不能，你认识林娴又有多久？你可以维护她，我为什么不能维护自己的朋友，沈明理也曾名列前茅，家里出事才荒废学业，如今他回去上课，放学后还勤工俭学，他已经走出来了，那你呢，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就凭这点他就比你强。”
沈明理听着这番振振有词的维护，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怪贴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