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明理大清早起床,换上衣柜角落里尘封的长庚一中校服,洗漱完后见刘翠梅在狭小的厨房忙碌,拐到主卧将五花大绑睡成死猪的沈大伟踹醒。
新时代大孝子。
“干什么…”沈大伟怒骂着醒来,看到床边捏着拳头活动手腕的儿子,被打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觍着脸讨好道,“明理,爸知道错了,你快给我松开,我一晚上没上厕所,快憋死了!”
沈明理弯腰给他松绑,没什么表情道:“你这人说话跟放屁一样,我可不是她,听你满嘴跑火车。”
沈大伟讪讪,能动身后立马觉得自己又行了,假装着急去上厕所,实则拔腿往外狂奔。
老子打不过跑还不行吗!
沈明理早有预料,皱巴巴的床单一甩,直接将窜到门口的沈大伟套住脖子拽了回来,抬脚就是一记飞踹。
沈大伟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一手捂住腰一手抓住脖子上的床单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神情可怖,将厨房里冒头的刘翠梅吓了一跳,端着粥怯怯缩了回去。
沈明理冷哼一声,狗改不了吃屎,要是被他跑出去,说不定明天就有债主找上门来,为了日后清净,沈大伟休想踏出房门一步。
对这类人来说,暴力比任何说教都管用,他将人修理一顿,推到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又给绑住推回主卧,交代刘翠梅千万不能心软被骗。
刘翠梅愣愣点头,几乎都要认不出眼前忽然性情大变的儿子,心里有愧叫她不敢质疑,欲言又止。
从前她乞求丈夫迷途知返,改过自新,如今她把儿子当成新的顶梁柱,不自觉地听从安排。
沈明理匆匆吃了早饭,背上书包离开家门,刘翠梅才反应过来儿子今天穿了校服,一时间竟然有些欣慰,泪光闪烁。
如果儿子回学校好好学习,那这老公关着就关着吧,她这般想到。
沈明理拉开斑驳的防盗门,和隔壁扔垃圾的老太太对上视线,老太太伸了伸脖子好奇道:“你家早上什么动静这么大?”
“哦,打老子,下次我记得轻点。”沈明理说的风轻云淡,大步流星走向楼梯口,刺溜一下就下了一层,把一脸懵逼的老太太扔在脑后。
长庚一中是广市的重点中学,学习氛围浓厚,沈明理看着一个个青葱少年,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照着记忆找到高二一班,确认门牌没错走了进去。
“同学你找谁啊?”正擦黑板的女生好奇瞅他一眼。
“我找位置。”沈明理记得自己的位置在最后一桌,靠窗的一侧,可看来看去,好像都坐了人。
“干什么呢,堵在门口。”身后传来严肃的声音,沈明理侧身,来人一看立马瞪眼,目光复杂,“沈明理啊,终于知道来学校了,跟我去办公室。”
沈明理摸了摸鼻子跟上,前世孤儿院资金困难,他上完初中义务教育就出去闯荡社会了,还真没上过高中,脑海中那点知识全部继承原身,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进度。
班主任是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地中海造型,脑门锃亮,先恨铁不成钢将沈明理痛批一顿,这才从柜子里掏出一套几乎崭新的书本,解释道:“你的桌椅长时间没人坐,碍事就撤掉了,等下和我去杂物间搬回来,来了学校就好好学,不要妨碍其他学生,不然我只能请你回家。”
按理说沈明理缺课如此严重,高中又不是义务教育,早就该退学了,可沈明理初中成绩优异,市前十的排名进的学校,高一上学期名列前茅,后来家里出了事才成绩下滑,一落千丈,惨不忍睹,加上一发退学通知,刘翠梅就跑到学校哭求,几次都要给班主任跪下,叫人于心不忍,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搁置下来。
沈明理全程表现的非常听话,十分配合,去搬了桌子,放在外侧靠窗最后的位置,此时早自习过半,众人都在认真背书,后排的同学听到动静好奇地回头看了两眼,被班主任一瞪缩了回去。
乔舒作为学霸,自然是认真学习的一员,忽然余光扫到斜后排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嘴里的诗句突然卡了壳,她诧异回头,眉头轻皱,决定不理会人。
正在整理书本的沈明理察觉到她的目光,扬起笑容咧出一口白牙:“你好啊。”
乔舒不予理会,并且迅速转过脑袋,沉迷知识的海洋。
沈明理挠了挠鼻子,摇头失笑。
早自习结束,萧子源姗姗来迟,一屁股坐在乔舒身后的位置,也就是沈明理的右边。
沈明理正对着数学课本抓耳挠腮,没空搭理男主。
乔舒转身将一盒牛奶放在萧子源面前,轻声道:“阿姨说你没吃早餐就出门了,吃点吧。”
萧子源并不领情,阴阳怪气:“我一出门,她就给你发了消息,乔舒,你是她的丫鬟吗?”
乔舒确实是收到萧妈妈的短信才给的牛奶,耐心道:“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为什么要和身体过不去呢。”
“少管我的事情。”萧子源不耐烦地把牛奶推到一边,趴在桌上补觉。
他动作不小,牛奶被推到桌子边缘歪倒自由落体,一只手伸过来接走了牛奶,掰开吸管狠狠吸了一口,沈明理点点头道:“刚好早上没吃饱,别浪费了。”
乔舒微微瞪眼,原本的懊恼不翼而飞,面对自来熟的沈明理张了张嘴,默默回身,坚决贯彻不认识的原则。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沈明理凭借自来熟的性子成功和大部分同学混了个脸熟,一到下课就拿着本子到处问问题,虚心好学,没办法,底子薄,很多知识靠自学费时费力,好在这个年纪的学生脸皮薄好说话,热情助人,哪怕是刻意保持高冷的乔舒都不会拒绝他的求助。
都是好人啊,被社会毒打过的沈明理感慨万千。
一来二去,乔舒看着他举一反三,进步飞速,渐渐放下原先的偏见,不解道:“你这不是挺聪明的,之前为什么逃课?”
沈明理笔尖不停,快速推算一道数学题,随口就道:“和萧子源差不多咯,家里一堆破事。”
乔舒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回头看一眼空位,棕色的桌面上面落了一层薄灰,在夕阳折射下特别明显,她想起最近越发肆无忌惮的萧子源,心里不是滋味,慢吞吞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香香的纸巾仔细擦着桌子,闷闷不乐道:“这两天期中考他都没来,肯定会留档案的。”
沈明理没什么诚意地开导她:“我缺了好几次考试,一排零蛋,不还是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你们又不一样…”乔舒下意识反驳,萧子源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成绩没落过前三,备受老师家长期待,是所有人眼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沈明理…虽然这一星期看起来要好好学习的模样,可坏印象深入人心,在没有亮眼的成绩前,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有什么不一样,别看我现在好像拿不出手,我以前也是好好学生,名列前茅。”沈明理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他和萧子源就差一个千方百计想把他拉回正途的青梅竹马啊。
不不不,萧子源的父母只是打着为他考虑的旗号隐瞒离婚,各自找到新欢让萧子源误会一场,饱受折磨后气急败坏开始自暴自弃。
而他就惨了,沈大伟赌博卖车卖房,把原本的小康之家败成家徒四壁,只能在脏乱差的城中村租房子落脚,家里常年笼罩着暴力和压抑,呕吼和哀求,喘口气都费劲。
同人不同命啊。
原身这个小角色,唯一的作用就是不久后和外边的小混混打架惨死街头,从此长庚一中加强警戒,出入都要刷门禁卡,关联家长手机,增加男主逃课的难度,仅此而已。
如果说乔舒的作用是孜孜不倦拆散男女主,将男主从放纵的自由落体中拉回正轨,那原身的存在就更工具人了,一笔带过的悲惨人生,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挣扎,无人在意的角落枯萎腐烂。
“那你家里,什么情况。”乔舒犹豫着问。
沈明理毫无负担和盘托出,长吁短叹,笔下的速度丝毫不减,快速刷了几道题确认自己把握这个公式了,欣然挑战下一个。
乔舒一脸同情,目光不经意地带上几丝怜悯,和沈明理的处境比起来,萧子源突然显得矫情起来。
最后一缕阳光消散,整个校园宁静下来,乔舒扔下一句先走了,提上脚边一个黑色不透明的包准备离开。
“去找萧子源?”沈明理微微挑眉。
“才不是。”她快步离去,出了教学楼却没有走向校门口,而是前往实验楼后边的一块空地,这里本来是个羽毛球场,后来废弃了,因为位置偏僻,紧挨着围墙,少有人过来。
乔舒从黑色包里掏出一双粉粉嫩嫩的旱冰鞋,换上后磕磕绊绊地扶着围墙慢慢滑行。
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不就是旱冰,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练好了后回去惊艳萧子源!
另一边,沈明理不紧不慢地收拾书本,慢悠悠地晃出教学楼,穿行在暮色朦胧的校园里,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沁人心脾。
他很享受现在的校园生活,平静充实,不曾有过的体验,他渴望生命,又看得很开,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任务重要,珍惜时光同样重要,这么一来,就算最后任务失败,没能解锁下一个世界,他也没有浪费得之不易的生命,白得了一辈子,稳赚不赔的生意。
离开校门不久,沈明理发现后边多了几条小尾巴,书包一甩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三个发色各异的精神小伙前后堵住了沈明理,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