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片结束了。
直到屏幕上一片黑暗,英俊的脸孔消失,映出杨尖自己的脸,反差太大,他这才反应过来。
芮蕤刚才都说什么了,做什么了?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他努力回想一番,终于确定了:她没有出丑!
不仅是没有出丑,还相当淡定!
激动与雀跃的情绪在胸腔弥漫。
刚才看视频的时候他特意关掉了弹幕,怕自己被气死,但现在,他挺起胸膛打开了评论区。
【哈哈哈芮蕤怎么回事啊,视障人士,我真的要笑死,关键被她这么一说,真的很像啊!越看越像!她好会形容!】
【又看了一遍,她好像真的连人都没认出来,靠,到底是谁骗我说蔺泊洲是她最意难平的前任的?害我输了赌注。】
【确实有礼貌,也确实挺热心的,她笑得我心里都透着一股暖流哈哈哈哈,那种“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的语气哈哈哈!】
当然,嘻哈之余,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这只是节目效果,并没有将真正的芮蕤展现出来。
毕竟曾经芮蕊的所作所为深入人心。
【不可能,我不信,她说气话。】
【不是,你们都没注意到吗?蔺泊洲对她的评价居然这么正面哎!我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娱记在哪次发布会上提到芮蕤,他直接黑脸把记者请出去,冷冰冰说芮蕤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也正常,毕竟现在是一起上节目,导演是他朋友,芮蕤又是他旗下的员工,只要不是情商太差,也不好闹得太难看吧。】
【我知道了,剪辑师是大佬,看看其他综艺,白的都能剪成黑的,把芮蕤剪成毫不在乎的样子也正常,毕竟只是宣传片,总要有点噱头和反差的。但是,好,我上这个当,我打算去看正片了,所以几号几点播出第一期?】
【日久见人心,这么一个两分钟的小视频我才不信,本来对芮蕤没兴趣不想看的,现在我倒要看看,芮蕤是不是在嘴硬,哼。】
等到了第二天,宣传片的热度已经到了前排,提前安排的话题都有不俗的讨论度。
但最热门的话题却是他们没有安排的#蔺总视障人士#,甚至一度高居榜首。
【蔺总别看,是恶评。】
杨尖划过屏幕,想了想,前男友的黑热搜,那也算是关于芮蕤的正面热搜吧。
他高兴了。
目前的宣传效果已经完全达到了郑重的预期,引起了无数网友的兴趣,他看看网络上的话题度,再看看监控器上,对于外界纷扰还毫无所知的芮蕤几人,长叹一声:“爽。”
“那个,郑导,蔺总的助理刚才打来电话了。”
郑重扬眉:“说什么?”
“说让转达一下,问蔺总要不要紧急公关,挽回形象。”
郑重看着那条高高挂着的蔺总视障的热搜,嘴角再次咧开,大手一挥:“你跟他说,蔺总不拘小节,觉得根本不需要撤热搜不需要公关。”
“您是说就不问他了?这,这好吗?”
“怎么不好了,以前他在外头的形象是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现在给他添点儿人气,不一样了,对他有好处。你瞧着吧,回头公司股票都得升。”
是不一样了。
以前是外人远观,现在是芮蕤亵玩。
没过多久,另一条#芮蕤有礼貌的热心人#也爬上了话题榜。
【看了好几遍,蔺总的表情越看越想笑,怎么突然发现,芮蕤还有点子搞笑天赋和洞察力在身上的?而且很关心残疾人呢哈哈哈!】
【对她好感度+100了!现在的好感度提升到-9900!】
【多少年了,从没见芮蕊的超话这么热闹过。】
【而且还不是嘲讽和谩骂,难得的平和。】
【好歹曾经爱过,还是希望节目组能手下留情,正片也别给她剪得太难看吧。】
沈沂清几乎一夜没睡——做了一宿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成年版的芮蕤抱着洗衣盆站在湖边,说要给他看个宝贝,然后弯腰从盆里摸出一把斧头。
一会儿是幼年版的芮蕤背着小书包,非要给他看自己的手工作品,说完微笑着从身后抽出一把四十米的大砍刀。
沈沂清白天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又玩了一夜的大逃杀。
这什么破烂日子。
许长久出帐篷的时候还在抱怨:“睡了一觉,感觉胳膊腿更酸、更累了,还不如昨天肌肉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呢,你们是怎么挺过来的。”
边说边转头,就看到沈沂清一脸死气沉沉踏出小船。
“……他怎么搞的,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夜里也爬起来干活了。”许长久冲着芮蕤吐槽,接着引用了芮蕤的名言:“显得他多上进似的。”
芮蕤的视线落到沈沂清身上,发现他刚才似乎也在看她,只是现在眼神立刻抽离,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刚晨跑回来,擦了擦汗,并不在意:“可能只是没睡好吧。”
蔺泊洲也走了过来,几人互道早安。
吃过早饭,就又开启了疲惫的一天,因为没有休息好,几人的效率不如一开始,只有芮蕤的节奏一如往常。
许长久大为震惊:“我的小芮,你居然不累吗?你是铁打的吗?!”明明看上去是他们之间最娇弱的一个,身体里却好像有用不完的能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芮蕤却说:“累。”
“不过也还能坚持。”
三人顿时一愣。
郑重再次盯着芮蕤出神了。
真是奇了怪了,越看她越有军人作风。
上午的活才干了一半,郑重就突然出现,“大家这两天都辛苦了,中午给大家加餐。”
久违的声音透露着愉悦。
几人都听出来了,“郑导的心情好像很好啊?很开心?”
他笑了笑。确实,得益于宣传的初战告捷,他今天心情极佳。
许长久第一个欢呼:“哇哦,没想到郑导一开心,人性都生出来了,昨天的午饭晚饭,还有今天的早饭吃的都一样,我都腻了。”
“所以加什么餐?”
“鱼。”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山珍海味,但许长久也满意了,“那在哪儿呢?”
“在湖里。”
“……郑导,下次别开心了。”
“这叫什么话,”几人对他接下来说的话有所预料,果然,郑重接着说:“你们喊着干活累,从现在到中午,大家都不用干活,可以去钓鱼了,难道不好吗?”
蔺泊洲淡声问:“这里的鱼可以捕?”
“放心,我们已经拿到许可证了,足以覆盖你们的活动范围。”
沈沂清:“钓具呢?”
“你们自己准备。”
许长久:“……现在办综艺,都挺省钱的哈。”
刚才默不作声的芮蕤突然开口:“可以借助通行道具吗?”
所有人望向她。
“比如游艇。”
沈沂清诧异的眼神投向她,许长久更是直接叫出了声:“小芮你难不成会开游艇?”
她谦虚道:“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学会的。”
两人眼神复杂:“你之前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郑重冷笑一声。
他们应该问问蔺泊洲还有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了想,他同意了:“可以,好了,那现在就行动起来吧。”
“小芮,为什么钓个鱼还要乘游艇去啊?”许长久好奇。
“湖边几乎没有多少鱼。”这一点说起来也有些奇怪。
在脑中理了一遍,他们手边没有尼龙也没有替代品,无法做渔网,只好用钓鱼竿了,芮蕤便朝湖边的竹丛走去。
许长久瞪大眼睛,“你还有观察过湖里的鱼?”
“嗯。”
许长久连忙跟上她,“哇,你居然连这个都会观察啊,真的好细致。”
芮蕤顿了顿。
夸得她也不好意思说其实早就想加餐了。
眼见芮蕤操起那柄小斧子——贯穿沈沂清梦境的那柄,他别过眼去,小腿肚有了开始抽搐的错觉。
这里的竹子形态长得不太好,芮蕤勉强挑选了几根,又回到帐篷前的火炉,坐下慢慢烘烤,一节一节捋直。
三人在她旁边落座,静静看着。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炉里跃动的火光在这角林下的昏暗中,撑起了一小片天地。
芮蕤视线低垂,专注于手中的竹子,侧脸也被映得温暖而耀眼起来。她时而表现得勇敢英武,却也可以精细致密。
好像每每觉得芮蕤足够出人意料了,每每她还能更出乎意料。
烘烤足够了,芮蕤开始细细地锉竹节。
几人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把活都干了,于是蔺泊洲和沈沂清给她打下手,做鱼钩,许长久则主动去挖蚯蚓。
四人合作,好像第一次这么和谐。
郑重满意地点点头。
待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出发去码头。
许长久和沈沂清不错眼看着芮蕤老练地启动发动机,终于确定了,她是真的会开,心里再次惊叹。
游艇停在靠近湖中央的位置,熄火。
几人也拿出钓具,分散在游艇上开始钓鱼。
许长久长叹:“我感动得都要哭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悠闲,在游艇上钓鱼,度假一样,明明这才是我本来幻想的恋综生活啊。”
她现在只希望时间无限延长,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小破木屋前,鱼钓不钓得上来倒是其次了。
芮蕤低头笑笑。
等待笨鱼上钩。
很快,蔺泊洲那边的鱼竿有动静了,他起身收竿,几人也一并站起,都有些高兴。
毕竟从鱼竿到鱼食,全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算是真正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鱼虽然不大,但是真正的劳动成果。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蔺总嘴角都浅浅勾起。
芮蕤一抬眼,发现沈沂清没有过来,而在游艇最边沿的甲板,倚着栏杆出神。
她皱起了眉。
“沈先生,还是不要离湖面太近为好。”芮蕤扬起声音提醒。
昨晚在湖边做手工的时候,她就总觉得这湖里有些古怪。
那边没应,她刚思索要不要走过去提醒,沈沂清倏然看过来,“知道了。”
见提醒到位了,她便转头,继续守着自己的钓竿。
可惜自蔺泊洲钓上来一条鱼后,湖面就没有了动静。
不过他们也知道急不来。没有娴熟的技巧,没有诱人的鱼饵,不菲的装备,唯有拿出所有耐心,静静等候了。
气氛宁静下来,碧绿的湖泊,远处的墨色丛山,近处的四人。
这时,沈沂清的钓竿也动了,底下似乎是条大鱼,正拉扯着钓竿。
郑重看着监控器,欣慰地笑了,往椅背一靠,两手一摊:“你们还说我设置这个环节是刁难他们呢,明明就可以拉近他们几个的关系嘛。”
“现在你们再看看这幅画面,多么和谐,多么悠然,多么美好,多——”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沈沂清的人已翻出栏杆,消失在艇上。
“多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