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嵺心中百味杂陈,有发现断联已久的队友踪迹的如愿,有瞧见一向带着距离感的燕无臻脸上带着红印的惊讶,有对于利亚姆如此冒昧过火行为的反感。
还有……一种他也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涩。
燕无臻多香啊,如同夜晚倒映在古井中的月亮,沁在深幽冰冷的阴蔽中,水面上铺满了残梨花瓣,孤高,无瑕,苍白,寂静,不染分毫红尘烟色。
利亚姆那疯狗,瞧见这般皎洁的婵娟,自然是想将她捞出来嚼碎了吞下去的,不把水吮吸干净绝不罢休。
燕无臻只是个副本的Boss,构成她的是组合起来的符号代码,被设定成为这惊悚怪谈游戏玩家的对立方,认知只有杀戮与血腥,哪里遇见过利亚姆这种不要脸的玩家。
利亚姆如此对待她,她说不定还以为利亚姆是在攻击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殊不知利亚姆是怀揣着怎样龌龊肮脏的心思……
梁嵺想到这里,愤愤不平地碰了下燕无臻的脸颊,他原意是想查看那牙印到底有多深,却在指腹感受到来自女子皮肤的细腻触感时,一时之间呆滞了。
宛如羊脂的皮肤温润光滑,毫无瑕疵,像珍珠,像丝绸,像贵玉,当梁嵺的手抚上去的时候,古铜色侵入一片白皙霜雪,竟有种带着强烈攻击感的阴暗色气。
好似他对她生出渴念与欲望,强行要将她染脏一般。
这完全不是梁嵺的想法,像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急于向误会他的年轻小姐证明清白,梁嵺慌忙收回手,却看见燕无臻侧脸已经被他手上的粗茧磨出了一层薄红。
他也给她留下了印记。
并且,他的印记把利亚姆的盖住了。
意识到这点,原本自诩清白的老实人,竟然生出一丝满足来。
梁嵺为这丝满足感到自我唾弃,他感到自己好像个两面三刀的卑劣者,明明前一刻还在正义地谴责利亚姆,下一刻却也生出见不得人的妄想来。
见梁嵺状态异常,燕无臻主动摸上了他的脸,询问道,“怎么了?”
她的体温很凉,梁嵺却觉得被她触碰的地方烫的厉害,红霞从他的侧脸一路烧至脖颈,他呆呆注视着她,显得傻不愣登的。
燕无臻见状,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梁嵺就越发晕了。
男人身上有种干燥而温暖的气息,坚定,内敛,厚重,仿佛能够驱散一切的魑魅魍魉,是能够扛起大梁和责任的轩昂汉子。
又生得如此高大健硕,全身肌肉虬结,向外散发着爆棚的荷尔蒙,古铜的肤色带着来自原始森林的野性,色得要命,欲得透顶。
但就算这般威武,燕无臻轻易就能划开他坚不可摧的表面,让他露出羞涩无措的笨拙举止来。
反差的可爱。
交流群里,江淮宿这时询问道:[梁嵺,你发现利亚姆的踪迹了吗?是跟燕院长有关?]
梁嵺又看了一眼燕无臻脸上的牙印:[嗯。我们得赶紧把他弄出来,不能让他继续和燕无臻待在一起了。]
许故插话:[难道燕院长已经对利亚姆做了什么?严不严重?]
梁嵺:[没。]
他只是担心利亚姆会继续唐突燕无臻。
对,仅仅只是不耻利亚姆的行为而已。
为了顺藤摸瓜找到利亚姆,梁嵺这几天简直对燕无臻寸步不离,燕无臻看向黏着自己的宠物,淡笑道,“不舍得我离开?那我最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一直陪着他,那还怎么找利亚姆?
梁嵺赶紧摇头,不愿意的态度很明显,但燕无臻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轻抬了一下眼镜。
灯光下,镜片折射出冰冷的雪色,梁嵺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觉得她的意图根本不是她话中的那般简单,而是别有深意,在游刃有余地谋划着什么。
燕无臻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她说了一直陪着梁嵺,就真的待在办公室里寸步不离,时间一天天过去,便是梁嵺再沉稳,也不由得焦急起来。
他着急,医院地下室关着的人比他还情绪暴躁。
利亚姆身上的伤疤已经尽数结成了暗红丑陋的痂,一道又一道横陈在完美得犹如雕塑艺术品的身体上。
他生的分外英俊,红色的瞳孔如西方传说中的血族一般阴邪高贵。剑眉凌厉,眼尾上扬,危险又迷人,这般浑身带着红痂,也不显难看,反而因为凌-虐的破碎感,如同装饰品一般点缀在身体的画布上,极具暴力美学。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一遍又一遍,但听不见任何动静。
没有人!
就是没有人!
这已经多久了?
五天?
十天?
还是好几周了?
利亚姆的额发散落在眉骨上,眸色阴鸷又疯癫,像条因为抓狂四处喷射毒液的黑蛇。
他不明白之前总是准时来到地下室虐待他的女子,为什么自从那天他咬了她一口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就好像……彻底遗忘了他一样。
这种遗弃感让利亚姆十分烦躁,他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过。
“她这算什么?”
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利亚姆不甘又怨怼,他讨厌死燕无臻这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样子了,谁也影响不了她,谁也改变不了她,万事万物在她那里都留不下丝毫痕迹。
利亚姆愤怒地握拳朝着大门砸去,却发现应该死死被封住的大门,被他稍微一砸就开了。
只是转念一想,利亚姆就知道是燕无臻已经解除了对地下室的禁锢。
如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离开地下室。
可是这怎么可以?!
她怎能可以允许他逃出去?!
利亚姆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燕无臻是真的不再想要理会他了。
利亚姆眉眼冷得犹如坚冰,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地下室,忽然笑了。
“不来是吧……”
他凭空抽出一把巨大的砍刀,然后疯狂朝着四周砍去。
巨大的力量震荡开来,不仅让地下室残破不堪,尘土弥漫,还撼动着上方的楼层,使墙面扑簌扑簌落灰,引起了不小的混乱。
许久,就在医院即将摇摇欲坠,地下室的大门外传来逐渐走近的高跟鞋声。
穿着白西装的燕无臻从黑暗里走来,周身带着冷冽的压迫感,精致镜链随着走动在完美的侧脸摇晃,气质清冷矜贵,好似九天之上高悬的明月。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推开半掩的大门,就看到满室疮痍中,那黑发红瞳的邪佞男子倚着一把巨大的砍刀,朝着她喜气洋洋地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来。
野性难驯的小蛇,破坏力惊人,性格也叛逆,洋洋得意地朝着抛弃他的饲养者吐信子,试图让饲养者生气。
谩骂也好,鞭打也好,不管什么,只要来自燕无臻,利亚姆都期待着,都能让他暴躁的心绪稍微平静。
却没有想到西服女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像是某种优雅而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她不紧不慢地将镜链绕至耳后,淡淡问,“做什么?”
利亚姆有些遗憾地歪头,而后单刀直入说,“你怎么不对我那样了?”
他的神色阴戾而认真,带着孩童似的执拗,认准了一件事,便是洪水滔天也改不了分毫。
燕无臻笑着说,“你想如何?”
“继续!”利亚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红瞳幽深而诡谲,一字一句道,“是你开始的,那么如今也不许停。”
燕无臻静静地与他对视,那如线条无比漂亮的唇瓣勾起,冷淡而又傲慢地吐出两个字,“贱货。”
利亚姆也不恼,他低头,近得与燕无臻下一刻鼻尖都要相碰,近得两人的唇瓣只在咫尺之间,笑意吟吟说,“我知道,你喜欢贱的。”
燕无臻对他果断的评判不予评价,她就这么看着他,什么回应都没有,让利亚姆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情绪又剧烈得暴跳起来。
“说话!”
“怎么又不说话了?!”
利亚姆受不了燕无臻这种疏远冰冷的姿态,这个人从来不会在意他人的想法和意愿,他做什么都不会给燕无臻造成一丝影响。
哪怕她就站在他面前,哪怕他正在和她说话,她也可以随时沉默,拒绝交流,徒留他一个人像个神经病一样发狂。
利亚姆按住燕无臻的后脑,手指插-入燕无臻的乌发中,手臂的青筋跃起,显示出一种即将爆发的凶狠,但他又克制着力道,不让燕无臻有半点疼痛感。
上次咬了燕无臻一口,燕无臻便将他完全抛在一旁,利亚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他已经像个被扔怕了的宠物,再度被主人捡回家,便是没有教导,也有了要乖巧和要听话的意识。
哪怕在触怒燕无臻的底线上反复作,反复蹦迪,也绝不会真的越过那条界线。
燕无臻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色厉内荏,唇角笑意浅淡,“想要?”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霜夜雨打青石板的悠然余韵,好听得让人耳廓酥麻,话里的内容却无法形容的恶劣,“主动点,好好求我。”
利亚姆像是个出入学堂便被老师考问的学生一般,认真而懵懂地思考一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捡起旁边带刺的鞭子双手递给她。
燕无臻抬起他的下巴,“之前不是让我说话吗,怎么现在自己倒不知道了。”
利亚姆死死地看着她,红瞳的颜色仿佛又深了一个度,一字一句道,“求、你。”
“乖。”燕无臻接过鞭子。
“真是讨厌死你了……”利亚姆垂眸,小声的嘟囔,语气浸满了委屈。
燕无臻挑眉,“嗯?”
利亚姆哼唧了一下,大喊道,“我说我喜欢你!”
他朝她呲牙,露出一个乖巧无辜的笑容来。
却因为弧度过大,带点莫名的疯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