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城

姬恒赔笑道:“父后说的哪里的话,儿臣回府也是无趣。”

太后手中的佛珠轻轻拨动,“当初只想着让你成婚,可如今你真的离开了宫里,为父倒也真的是不舍。那荣蓁也是个不省心的,你们如今新婚,我不便说些丧气的话,但恒儿,你要时刻记得,夫妻相处之道,和乐安宁便好,不可将心全然交托给一个女子。”

姬恒脸上的笑意化作怅然,“儿臣不会。”

太后点了点头,而后道:“等那荣蓁回来,你早日同她生个孩儿,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来日才不会这般无聊。我知道你不喜稚儿吵闹,若是你不愿意带在身边,便送到宫里来,为父帮你带着。”

姬恒又笑着摇了摇头,“我同她刚刚成婚,这些事不急。”

姬恒话虽如此,可未用晚膳,便回了帝卿府。恩生替他将身上斗篷除去,道:“殿下还未用膳,我让人送些过来。”

姬恒止住了他,“不用了,如今还不饿,再多食些,怕是不得安寝。”

恩生笑道:“殿下,大人走了这些时日,您都瘦了好些。前些日子,您去了德阳帝卿府上,回来说无聊,可如今回了宫,也这般闷闷不乐。依奴才看,您是病了,得了一种叫相思的病。”

这话说到了姬恒的心里,他轻斥一声,“有你这般议论主子的吗?”

恩生知道他并未动怒,“不然您给大人去封书信,鸿雁传书,问问她如今在做什么,又什么时候会回来,也好有个盼头不是。”

姬恒坐了下来,轻掸衣摆,漫不经心道:“她走了十日,一封书信都未寄来,本宫有什么好想她的。她去了益州,想必早就将我忘到九霄云外,我何必对她费那些心思。”

恩生捂住嘴,“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姬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你跟在本宫身边学得不错,不然明日便将这《诗经》抄上二十遍,免得遗忘。”

恩生连忙讨饶,“殿下我错了,我这就走。”

等恩生离了内殿,姬恒才叹了口气,低声将方才那句话念了念,“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可在府中依旧寂寥无比,两日后宫里又着人来接,姬恒正要乘辇车出门,忽而有人送信过来,“殿下,是益州来的书信。”

听闻益州两字,姬恒连忙将信接过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殿下见字如晤,我已到益州,事务繁忙,一切均安,望殿下勿念。

下书:妻,荣蓁。

姬恒将信合上,轻声道:“这般公事公办,不像家书,倒像是给上峰写的。”

可这般说着,又将那封信展开看了许久,眼神渐渐柔和,直到恩生来催促,“殿下,我们该进宫了。”

寿康宫中,太后久等不至,便着人来问,而帝卿府的一辆马车早已出城,消息传到宫里,太后又惊又怒,去到紫宸殿同姬琬讲明,气道:“这个恒儿,平素做事最是淡然从容,怎么遇到荣蓁这个冤孽,变得这般不知轻重了?”

莫说是太后,连姬琬也惊到了,“朕这就派人去追。”

太后道:“哪里还来得及,说是出城去已有一个时辰。更何况,即便是追到了,他怕是也铁了心要去益州。”

姬琬先稳住太后情绪,“朕派一队亲卫过去,有她们在,阿恒那里不会有事。”

太后忙道:“快去安排,一刻也耽误不得。”

姬琬让人先送太后回寝宫,等人走了,才长舒一口气,“这个阿恒,做事这般肆意,还得由朕来替他收拾残局。”

庆云道:“陛下,帝卿大婚刚刚一月,这荣大人便被您派去益州,也不怪帝卿坐不住。”

姬琬也知自己不够周全,“罢了,都随他吧。”

而益州这边,荣蓁忘寝废食,终于理出一些头绪来,孔书宁将几本账册拿到荣蓁面前,“荣大人,这几本账册皆是在许文华任上的,有些不容易看出异常来,可仔细去对,便发觉其中蹊跷,有几笔支出皆巧设了明目,更有甚者是以修筑堤坝而支出的,端得是为百姓谋福,可这修筑的次数似乎过多,这官银大概便是被这样漏出去了。只是这些都发生在先帝一朝,当初也是有朝廷官员下来查审的,最后都不了了之,恐怕不好深究啊。”

荣蓁道:“这些事不止一人所为,既能巧设明目,便与这益州的主事脱不了干系。而且这样见不得光的事,必然依靠自己人才会保守秘密,不会轻易换动。”

荣蓁说完,便让飞鸾将近年来益州官员的名册拿过来,她仔细翻开,只见上面清楚记着,如今的主事刚刚上任不足三月,上任主事秦岭卸下不久,便出现了沈如贞“畏罪自杀”一事。

荣蓁眯起眼眸,“这个秦岭便是此案关键人物,如今可还在益州,与许文华往来如何?”

刑部武亭芳闻言,道:“我与孔大人在苍山别院居住日久,可此人并不曾在那里出现过。甚至觥筹交错之时,我未曾听她们提过这人的名字。”

荣蓁安排道:“刚一离任便消失了,武大人,恐怕还要劳你派人去找,只是要隐蔽一些,不可大张旗鼓,否则只怕这个人我们永远也别想见到。”

武亭芳点点头,便领命而去,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孔书宁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这账册都是被人早就修改好的,只循着这这个,怕是不会有进展。”

荣蓁思索片刻,道:“只怕孔大人还要付出一些。”

孔书宁有些不明白,问道:“是何事?”

荣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如今尚未成婚,这个事由你做来最为合适。我们要做的是麻痹苍山别院那些人,让她们将视线全都转到我们身上来,为武大人争取些时间。”

见孔书宁仍旧疑惑,荣蓁便直言道:“这益州的教坊,我们怕是要去开开眼了。”

孔书宁心有余悸,连忙道:“不可不可,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在苍山别院里跌过一回了,万万不能再有第二次。”

荣蓁只能道:“有我陪你一起去,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让飞鸾在你周围保护你,孔大人若是还要犹豫,我们这个差事便办不成了。你可别忘了,我家中还有个宁华帝卿,我都不惧怕这些,你还要推脱到几时?”

孔书宁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荣蓁轻笑一声,“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苍山别院里,许文华正低头侍弄着园中花草,听着卢昉道:“她们到了府衙这一番折腾,也没见折腾出什么来,听说已经着人在定案了。我早就说过,就算她们是朝廷派来的人,也不足为惧。这几日那荣蓁和户部的孔书宁在教坊里流连忘返,那夜的试探,让我还以为那荣蓁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不过是伪装罢了。到底还是女人,被一个男人压在头上,怎么可能不去别处寻开心。”

许文华将一些凌乱的枝叶除去,淡淡道:“这话为时尚早,去盯着刑部的人,看看她们有没有什么动作。”

卢昉笃定道:“许老放心,这些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刑部的人的确不在府衙。不过说是去了沈如贞的老家查探,一个死人,又能查出些什么。”

许文华回过头来,同卢昉道:“昉儿,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这荣蓁并非你想的这样简单。”

卢昉道:“许老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不会办砸的,就等她们灰溜溜离开益州城了。”

而原本还说着不肯来的孔书宁,到了这益州教坊之后,却像是迷了眼一般,荣蓁掩唇轻咳几声,孔书宁这才回过神来,干笑几声,“这教坊原来是这般模样。”

荣蓁觉得好笑,“难道你在都城时从没有去过吗?”

孔书宁道:“实不相瞒,家规森严,不许留宿这等烟花之地。”

原来如此,也难怪她被苍山别院的人算计之后会这般恐惧。

荣蓁还是让飞鸾带着她去了一个雅间“寻欢”,而她自己坐在厅中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