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柏川走后,梁沫坐在镜前观摩自己的脸,可脑海里却被别的事物占据。
这还是纪柏川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虽然声音依旧很冷,可听上去好似夹杂着一丝不可察的温柔?
她闭了闭眼,摇摇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化好妆,梁沫换上戏服,在镜前绕了一圈,虽然服化很简单,一身淡绿色汉服头饰也很少。但梁沫的脸和身型并不简单,看上去很有女主的感觉。确认好仪容,她匆忙去了片场。
第一场戏是家族惨遭灭门后,与小姐谢小娥失散,寻找她的下落。梁沫看各工种还在跑着忙碌,她争分夺秒,速记了会台词。待听到副导喊了声,“各部门准备!”
她给自己灌了好大一口水,放下台词本,跑到摄像中央让自己进入状态。
风很好,阳光也并不强烈,周遭也没有乱七八糟影响收音的东西。可她就是如何都进入不了状态,频频NG。
梁沫所在的组是B组,而目前纪柏川指导的组是A组。她急得满头是汗,却找不到解决办法。
副导同样抹了把汗,嘴里嘟嘟囔囔着,“面试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会跟换个人似的。”
他拿起对讲机喊,“小扬小扬,现在在哪呢?”
她听到对讲机里传来模糊又清亮的女声,“在A组,怎么了?”
“我这有个演员出了点状况,纪导能来一下吗?”副导同样扯着嗓子喊。
对讲机里的声音停了停,说,“纪导...刚刚还在这,现在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我过去一趟吧。”
“行吧。”
此时,阳光渐渐刺眼,梁沫护着额,看到一身干练休闲装扮的小扬小跑过来,“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
梁沫走上前,“姐,我总是进入不了状态。”
小扬双手并在胸前,“剧本看过了吗?”
“看过了。”
“对这个角色你了解多少?”
“有写过一些小传。”
“说来听听。”
梁沫跟小扬把对角色的理解复述了一下,她摇摇头,“不行,你根本没理解这个角色。”
副导在一旁跟着侃,“你说她当时是怎么表演的,和今天简直判若两人,该不会那天来的是你的双胞胎姐妹吧?”
梁沫此刻烦的要死,皱着眉,但还是附和着摇了摇头。
小扬:“那倒不会,演员表演本身就挺吃状态的。我只是觉得纪导选人挺一拍脑袋的,就很随意。”
“是啊,我记得你当时还一直反对来着,还是我们小扬更有远见呐。”
小扬瞥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你可别害我,这话让纪导听见了我不救你。”
副导刚要说什么,纪柏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救什么?”
副导立刻变了脸色,“纪导,你终于来了。”
然而纪柏川压根没看他,始终盯着群众背景,手拿对讲机开始喊,“哎,演员们,别干站着啊,动起来!”
“摄像,怼过去!”
“灯光灯光,这是白天,不是晚上,看好你的角度!”
喊完这几嗓子,纪柏川回来,“都在这堆着干什么?”
梁沫低着脑袋,悄悄抬了眼看过去,他今天换了顶Gucci鸭舌帽,黑色polo杉将他胸前和手臂的肌肉绷紧,纹身沿着右肘一路向下,这次她看清图案,是一条蛇,一条能吞噬人心的蛇。
“导演,这个演员对角色理解有问题。”小扬走到纪柏川身前道。
“行,我知道了,你过去忙吧。”
副导和小扬离开,这一片只剩纪柏川和梁沫站在那。
风抚过垂柳,有轻微的抓挠声在耳边掠过。梁沫穿着好几层的戏服,这点细小的微风一点都缓解不了她此刻的燥热。
“你叫...”他想了一会,“梁沫?”
梁沫抬头,亮着眸道,但是没敢对上他的眼,“是,导演。”
纪柏川双手搭在身前,从衣兜里掏了根烟,细细的,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掐着,几乎看不见。
他猛吸一口,吐出,“别紧张。”
她能不紧张吗?!她紧张的快要当场晕过去了!!
梁沫摇了摇头,“没有。”
他盯了她一会,唇边轻嗤一声,随后正色道,“你今天拍的是找小娥?”
“嗯。”
时间在纪柏川的温声细语中徐徐流过。
梁沫发现,讲戏时候的纪柏川好似有一种魔力,会自动消除身体里冰冷的那部分,化身成温柔学长,或是知心大哥哥。十分耐心的引导她的思路,即使她说错了,或是理解的完全不是那回事,他也并不会出现任何鄙夷的神态,或是自暴自弃贬低她。
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她,纪柏川说话是这样的?
之前见过的那座冰山,以及早上那又冷又凶喊人时的他,都去哪了!?
“慢慢来,不急,你才刚进组。”
“其实理解角色很简单,你的角色是为了什么生存的,想想你的生命动机,你的目的。”
“其实你功底不差,面试时候挺惊艳的。”
梁沫睫毛闪了闪,低了低头。有一股暖流悄悄流向心底,当时的纪柏川没有对她的表演作任何表态,她以为,她很一般,至少不入他的眼。
他的一根烟已然见尾,“我记得你差不多一年没拍戏了?”
“是。”
她有告诉过他这件事?她怎么完全不记得了。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跳出来的也只是宴会那天,在长椅上和弟弟电话时说了这话。
难道...?
此时,纪柏川扔掉烟头,补充,“你简历里有写。”
“哦,哈哈。”她尴尬笑了笑。
有必要再解释一下吗?她也没说什么吧。
“再来一遍,我帮你把把关。”
“好。”
这一次,梁沫有如神助,演的很顺畅,也明显感觉到了入戏。她扭过头,想寻求夸奖般看着纪柏川。
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所期望的神色,而是蹙起眉,走过来说,“看着我的眼睛。”
他把帽子一掀,柔顺的发滑下来,遮住了些许眼,可是却能完完整整看清他的沉俊脸庞,细挑的眉眼,硬挺的鼻梁,以及近乎完美的唇形和下颚。
他一眨不眨盯着她,黑亮的眼睛如一汪深海,明亮,却又将她的脸清晰地刻在上面。
这一眼,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她也确信是如此。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小娥,来,来一遍。”
梁沫望着他的眼睛,没把他当作小娥,他只是纪柏川。
她对着他,喊出了那一声声想念和眷恋,那是小云对小娥的,也是梁沫对纪柏川的。
“卡!过!”
“非常棒。”纪柏川说完这话,转身跑回了A剧组。
只留下嘎然而止的她,傻傻站在那,怅然若失。好似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梦里只有她和他,好像相恋多年的情人,分手后重逢,诉说彼此思念,却又在喊卡的那一刻,将一切打回原形。
梁沫经过纪柏川的引导和讲解,对角色的理解可以说是醍醐灌顶,导致剩下的拍摄都非常顺利,完成度也很好。
午休吃过饭,大家的神情都像从刑场解脱出来一般,双腿一摊,动都不想动。
伞下有些热,梁沫抱起剧本想去柳树下边读边乘凉。
走着走着,转头看到远处纪柏川坐在椅子上,旁边女演员搬了个小板凳坐他旁边。梁沫看出来她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一号,胡小媚,是个新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新一代川女郎了。
胡小媚趴在他椅子边沿,瞪着星星眼看他,纪柏川戴着帽子,看不清表情。但是会偶尔附和胡小媚的喋喋不休,还会手舞足蹈陷入某段话题,认真解释着。
“咚”的一声。
梁沫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反弹好远,蹲在了地上。额头是火辣辣的疼。她轻轻用手碰了碰,嘶地喝了口冷气。手指上沾了鲜红的血迹。
再抬头,眼前是粗壮的柳树柱子。
想起身,力气没使到位,还拐了一脚。
“没事吧?”
梁沫循声望去,付若风小跑过来,扶着她的手臂起来。
她笑笑,“没事,就是碰了一下。”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我眼睁睁看着你的身体往这柱子上撞,那一下可撞的不轻。”
“那场面一定很傻吧。”她调笑着。
付若风点点头,“差不多,是挺傻的,你额头是拍不了戏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医药箱什么的。”
他刚要抬步,梁沫拦住他,“不用不用,就擦破点皮,回去洗洗就好了。”
“不行啊,这么热的天,感染了怎么办。”
这话说完,他的身后冒出一句。
“让开。”
很轻,但却不容置啄。
纪柏川掂着医药箱站到梁沫身前,蹲下来打开,拿出镊子和卫生棉球,沾了碘伏,凑近她,朝伤口袭来。
梁沫呼吸都险些找不到,眼睛眨啊眨个不停,忙道,“纪导,我自己来吧。”她伸出手,正要截去他手里的东西。
“别说话。”他的轻呵像在人心上挠痒,使人催眠。
梁沫闭了嘴,大气不敢出,也不敢睁眼看他,只是承受着他轻柔的抚弄伤口。
不一会,她感到周围空气稀薄起来,睁开眼,好多男女演员凑过来围观导演如何给演员擦拭伤口。
“纪导,你怎么对梁沫那么好啊,我好嫉妒啊。”有女声调侃。
他机不可闻轻哼一声。
“要不你也去撞一下,我也给你擦擦。”
一瞬间,周围响起哄乱大笑。
那位女演员不服的嘟着嘴 ,“哼,我才不要。”
此刻,有人解围道,“我们纪导对每个演员都很好,是吧纪导?”
纪柏川面色如常,没应。
“只是…”他又道。
“只是什么?”有人问。
“就是凶起来,也是真的很吓人呐。”
又是一阵大笑。
梁沫旁观着这一幕,是完全笑不出来,她一面承受着纪柏川的温柔照顾,非常受宠若惊,一面又不断提醒,这一切只是身为导演对演员的关爱,没什么特别的。
她已经被搞得快要精分了。
晚上回酒店休息,梁沫照例打开小红书,把当天的经过发了出来。
“大佬在工作中对我好温柔,好有耐心,还帮我处理伤口,姐妹们,能告诉这代表什么吗?”
网友们回复:“能代表什么,代表他工作敬业呗。”
“只能说明他对员工很好啊,你们有没有在私下碰过面?”
梁沫看着这条回复,一时间心沉入谷底。想起他和胡小媚坐那聊天,手舞足蹈的画面。
她回复:“…没有,才刚一起工作。”
那人回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什么时候私下联系一下试试。不过感觉挺难的,据我观察通常大佬的私生活都很神秘。”
纪柏川的私生活…是她配看到的?
梁沫放下手机,站在窗户前。
今晚没有星星,只有模糊的月高高挂起,似梦似幻带给人无限遐想。
然而此刻,她倏地看到一楼树林周围的那圈空地上出现一抹跳动的身影。
纪柏川一身灰色运动套装,扎起苹果头,身姿矫健挺拔。匀速奔跑,独享月色。
他好优秀,好自律,这么晚了还在锻炼身体!
梁沫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拿起手机回复提私生活的网友:“谢谢谢谢。”
她打开柜子,找出自己的运动套装换上,拿起房卡,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梁沫:大佬的私生活,原来我真的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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