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敌人
威廉?布列地斯
蠹 鱼
蠹鱼曾经是书的最有破坏性的敌人。我说“曾经”,乃是因为很幸运的,
在最近五十年来,它的蹂躏行为在一切文明国家已经大大的被限制了。这一
部分由于普遍发展起来的对于古物尊敬之增加——更大的原因乃是由于贪财
的动机,因此能使得古书所有者对于年复一年增加价值的卷帙予以重视——
还有,在某种限度上,由于可吃的书籍产量之减少。
中世纪的所谓黑暗时代,书的主要制作者以及保管人,乃是寺院的僧
侣,可是他们对于蠹鱼并无所惧,因为蠹鱼虽以贪食著名,它们却不爱好羊
皮纸,而当时还没有纸张。至于在更早的时代,它们是否也袭击草纸,埃及
人所用的纸张,我则不知道——也许它们会攻进的,因为那是用纯粹植物性
的原料制成的;如果是这样,那就很有可能,今日的蠹鱼,在我们之间这么
声名狼藉的,乃是那些贪食祖先的直系后裔,它们曾经在约瑟的法老王时代,
就磨折过祭司,摧毁过他们的史书纪录和科学书籍。
在活版印刷未发明时代,抄本书籍乃是一种稀有的珍贵的东西,因此被
保存得很好,但是当印刷发明以后,纸本的印版书籍就充塞世间;当图书馆
大量增加,读者众多以后,习见更产生了轻视;于是书籍就被堆集到无人注
意的地方,被人遗忘了,于是那个时常被人提起,可是很少有人亲自见过的
蠹鱼,就成为藏书楼的合法住客,同时也就成了爱书家的死对头。
对于这个小害虫,差不多曾经用过欧洲古今各种语言的咒语来咒诅,就
是过去的古典学者,也用了他们的长诗短句向他投掷。比尔?伯第氏,在一
六八三年就用了一首拉丁长诗表示他的谴责,而巴尔奈耳氏的可爱的短歌更
是有名的。
不过,好象一部传记之前必须有一幅肖像一般,好奇的读者们也许想知
道这个那么激怒了我们温和派的小动物模样是怎样。这儿,从一开始,就有
一种很严重的变化莫测的困难存在,因为这些蠹鱼,如果根据它们的工作来
判断,它们的形状和大小差别之多,几乎恰如我们这些目击者。
赛尔伐斯特在他的《诗歌的律法》中,以不甚有风趣的词句,将它形容
为“一种渺小的生物,蠕动于渊博的篇幅之间,当被人发现时,就僵硬得象
是一团灰尘一般。”
最早的记载是在 R?荷基氏的《显微画集》中,对开大本,一六六五年
伦敦出版。这部著作,是由伦敦皇家协会出资印行的,乃是著者用显微镜考
察许多种事物的记述,最有趣的是,著者的观察有时非常正确,有时又非常
荒唐。
他的关于蠹鱼的记载,写得相当长而且十分详细,不过非常荒唐。他称
它为“一种小小的白色闪银光的小虫或蛾类,我时常在书籍和纸张堆中发现,
料想那些将书页和封面咬烂穿洞必是它们。它的头部大而且钝,它的身体从
头至尾逐渐缩小,愈缩愈小,样子几乎象一根胡萝卜……它头前有两只长角,
向前挺直,逐渐向尖端缩小,全部是环节状,并且毛刺蓬松,颇象那种名为
马尾的沼地芦苇。……尾部未端也有三根尖尾,各种特征极与生在头上的两
只角相似。腿上有鳞也有毛。这动物大概以书籍的纸张和封面为食料,在其
中钻出许多小圆洞,也许从古纸在制造过程上必须再三加以洗涤捶炼的那些
大麻和亚麻的纤维中获得一种有益的营养。
“真的,当我想到这小动物(这乃是时间的牙齿之一)将多少木屑或碎
片搬入它的腹中,我真不禁亿及并且钦佩自然的机智,在这动物的内部安置
这样的火力,经常不断的由搬入它的胃中的那些物质所补充,并且由它的肺
部风箱来鼓动”。
伴随这描写的插画或“想象”,也值得我们一看。一定的,R?荷基先
生,这位皇家协会的会员,在这里所画的多少有一点凭着他的幻想,显然乃
是根据他的内在意识来构成这篇描写和插画的。
(原注:未必!有好几位读者写信促我注意,荷基氏所述写的显然是衣
鱼类,这东西虽无大害,却时常可以在旧屋的温暖处所发现,尤其是略无潮
湿的地方。他误将这东西当作蠹鱼了。)
昆虫学家甚至对这“小虫”的生活史从未给予重大的注意。基尔拜氏,
提到这东西时,他说: “Crambus Pinguinalis 的幼虫能编织它的长袍,
并用自己的排泄物来掩盖,所造的损害颇不小”。他又说,“我时常见到有
一种小飞蛾的幼毛虫,置身于潮湿的古书堆中,在那儿大肆蹂躏,使得许多
黑体字的珍本书,在这今日爱书狂的眼中是与黄金同价的,被这些破坏家攫
走了”等等。
已经引用过的朵拉斯顿的描写,也颇模糊。在他的笔下,这东西在一首
诗中是“一种忙碌的小虫”,在另一首诗中又是“孱弱的破坏小爬虫”。汉
奈特氏,在他关于书籍装帧的著作中,说它的真实名字该是“Aglos- ra
Pinguinalio”而格第夫人在她的比喻中又锡以“Hypothe emus erudituo”
之名。
F.T.哈菲格尔神父,在赫利佛的教堂藏书楼中,多年以前曾与蠹鱼发生
过很多麻烦,说它们乃是一种报死虫,具有“硬的外壳,棕黑色”,另有一
种“全身白色,头部有棕色斑点”。
荷尔姆氏在一八七○年的“解释与询问”中,曾提及“ Anobium
Puniceum”对于布克哈特氏从开罗带回来的阿刺伯原稿,给予了相当损害,
这些原稿现藏剑桥大学藏书楼中。别的作家又说:“Anobium Pertinax”或
“Acarus erudituo”乃是它们的正确科学名称。
从个人经验说,我见过的标本并不多;不过,根据藏书管理人告诉我的
话,再依据推论来判断,我认为以下该是这问题的真相:
在书中吃书的毛虫和蛆状幼虫一共有好几种。那些有脚的乃是一种飞蛾
的幼虫;那些没有脚的,其实是脚退化了的,乃是将来会化成甲虫的蛆状幼
虫。
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有任何一种的毛虫或幼虫能够一代复一代的仅以书
为食粮,不过我们已经知道,有好几种钻木孔的虫,以及其他以草木废物为
食料的虫,它们会吃纸,尤其是一开始被封面的木板所吸引,而这种木板,
正是旧日的书籍装订者用来作封面的。为了这问题,有些乡下的藏书管理人
不愿打开藏书楼的窗户,以防这敌人会从邻近的树林中飞进来,飞在书上下
卵。这是真的,任何人凡是见过榛树上的小洞,以及被干蛀所洞穿的木块的
人,他就会从这些昆虫敌人所钻的窟窿上辨出相类的形状:——
一, Anobium 类。这种甲虫,有这样数种:“A.Cru— ditus”,
“A.Pertitax”,以及 A.Paniceum”。在幼虫状态时,它们形状如蛆,如在
一般干果中所表现者;在这阶段,各种不同的幼虫很难区别。它们以旧而干
燥的木头为食料,时常蹂躏书箱和书架。它们又吃古书的封面木板,因此就
一直穿入书中,能贯穿浑圆的长洞,有时向倾斜的方向穿去,则所穿的洞便
是椭圆形的。
它们会这么样继续贯穿过许多卷书,而佩基纳特氏,那位有名的版本学
家,曾经发现过有二十七部书给一只小虫这么贯穿了一个直洞,这真是饕餮
界的一件奇迹,不过这故事在我方面,却不敢尽信。经过相当时日之后,幼
虫做成了茧,然后就变成一只小小的褐色甲虫。
二,Oecophora 类。这种幼虫与 Anobium 的同样大小,但是因了有脚,
一见即可分别。它乃是一只小毛虫,胸中有六只脚,身上有八只吸盘似的隆
起物,象蚕一般。它后来变成蛹,然后达到它的完整形态,化成一只小小的
棕色蛾。吃书的一种乃是 Oecophora Ps—eudospretella。它喜欢潮湿和温
暖,嗜食任何纤维物质。这种毛虫与属于庭园类者完全不同,除了有脚之外,
外表和大小与 Anobium 相似。它大约有半寸长,生着有角的头和坚强的牙床。
它对于印书的油墨和写字的墨水并不十分不喜欢,不过我推测它如果不十分
强壮,油墨对于它的健康便不很适合,因为我发现在有字的地方所穿的洞,
它的长度似乎不能提供足够的食料以供幼虫发展变化之需。不过,墨水对它
们虽不适宜,但是我仍发觉有不少幼虫继续健存,在静默和黑暗之中,完成
它们的任务,日以继夜的吃下去,依据它们体格的强弱,在书中留下或长或
短的洞。
一八七九年的十二月,保德萨尔先生,北安普敦的一位著名书籍装订
家,非常好意的邮寄了一只肥壮的小书虫给我,乃是由他的一个工人在所装
订的一本古书中发现的。它在旅途中似乎很安适,放出来时还非常灵活。我
将它放在一只小盒中,使其温暖安静,给了它一些卡克斯顿所印的《波地奥
斯》碎纸片,以及一页十七世纪所印的古书。
它将书页吃了一小片,不过不知是否由于新鲜空气太多,还是不习惯这
样的自由,还是因为食物改变了的原故,它渐渐的衰弱起来,终于在三个星
期之后死了。我很舍不得失掉它,因为我正想在完善的状态下确定它的名字。
大英博物院昆虫部的华脱好施先生,在它死后很好心的将它加以检查,认为
它乃是 Oeco—phora Pseudospretella。
一八八年七月,大英博物院的嘉奈脱博士,送给我两只书虫,乃是从新
近从难典寄来的一部古希伯来经典注释中发现的。它们显然在旅途中震动过
甚,有一个到我手中时已濒垂危,几天之后就追随它的已故同类去了。另一
只似乎很健强,在我处几乎生活了十八个月,我竭尽我的能力照料它;将它
放在一只小盒中,选择三种旧纸给它吃,很少去惊动它。它显然不愿过这样
幽禁的生活,吃得很少,活动得很少,甚至死了以后的样子也改变得很少。
这只希腊的书虫,腹中充满了希伯来经典,有许多地方与我所见过的书虫大
不相同。它比任何一个英国同类都更长,更细,看来更精巧。它是透明的,
象一片薄象牙一般,身上有一条黑线,我猜想这大约是它的肠子。它非常缓
慢的丧失了它的生命,这使得它的看护者十分伤心,因为他久已准备观察它
的最后发展状态了。这类蠹鱼的幼虫之难于饲养,也许是由于它们的身体构
造状态。在自然状态之下,它们能将它们的身体倚了洞边伸缩前进,用它们
的牙齿紧贴了前面的纸堆去咬。但是一旦解除这种束缚之后,而这正是它们
的正常生活,即使周围堆满了食料,它们也无法吃到,因为它们没有脚可以
支撑,于是自然的效能便丧失了。
以大英博物院收藏古书之多,而他们的藏书楼竟很少有蠹鱼之祸。莱伊
先生,印本书部门的主任,曾写信给我这样说:
“在我任职期间,曾经发现过两三只,不过它们都是很衰弱的家伙。我
记得,有一只送往博物部,由亚当?德特先生加以监护,据他表示这乃是
Amobium Pertinax,不过以后情形如何不再知道了”。读者们,不曾有机会
视察过古藏书楼的,不能想象这种害物可能造成的可怕损害情形。
我眼前就有一部精美的对开大本古书,用未漂白过的极佳的纸张所印,
厚得象强韧的弹药纸一般,一四七七年由德国曼因兹市的彼得?叔费尔印刷
的。不幸的是,经过相当的遗忘时期,很严重的受过书鱼损害之后,大约五
十年之前,又有人认为这值得换个新的封面,于是这一次在订书匠的手中又
再严重的受了一次损害。因为这样,原来封面木板的情况已经无从知悉了,
但是书页所受的损害却可以准确的加以叙述。
书虽曾经在书前书后都蹂躏过。在第一页上,有二百一十二个清晰的
洞,洞的大小不一,从一只小针眼以至一只粗的织物针所戳的那么大的洞,
这就是说,从一英寸的十六分之一至一英寸的二十三分之一。这些洞大部分
都是与封面构成或大或小的直角,仅有极少数是沿了纸面构成的蛀槽,仅影
响三四页纸。这些小害虫的不同能力可以从下列情况看出:
第一页 二百十一二洞
第十一页 五十七洞
第二十一页 四十八洞
第三十一页 三十一洞
第四十一页 十八洞
第五十一页 六洞
第六十一页 四洞
第七十一页 二洞
第八十一页 二洞
第八十七页 一洞
第九十页 无
这九十页的纸质很厚,一共大约有一英寸厚。全本书共有二百五十页,
将书翻到末尾,我们发现最后一页共有八十一个洞,这是由另一群比较不贪
婪的书虫造成的。
情形是这样:
倒数第一页 八十一洞
倒数第十一页 四十洞
倒数第六十六页 一洞
倒数第六十九页 无
你如果注意一下这些小洞,在开始是迅速的,然后愈来愈慢的消失情
形,真使你十分惊异。你一页一页的追从同一个洞,直到它的直径在某一页
上突然减小了一半,经过仔细检查之后,你会发觉在下一页,如果继续下去
就应该有洞的地点,纸质有一点剥蚀。在我现在所提及的这本书上,那情形
简直就好似竞走一般。在最初的十页上,较弱的虫都被抛落在后面了;在第
二个十页上,参加的还有四十八名,而这数目在第三个十页上就仅剩下三十
一名,到第四个十页上则仅有十八名了。在第五十一页上,能继续支持的仅
有六只虫。在未到第六十一页之前,乃是两个坚强的饕餮家所作的各不相让
的竞赛,各人都钻了一个相当大的洞,其中一个乃是腰圆形的。到了七十一
页,他们紧张竞争的情形还是一样,第八十一页也是如此,在第八十一页上,
腰圆的一个放弃了,圆的一个则再多吃了三页,在第四页上离开了。于是这
以后的书页都是完整的,直到从后倒数过来的第六十九页上有一个虫洞。从
这以后,他们逐步增多以至卷末。
我举出这本书为例,是因为它恰巧在我的手边,但是有许多书虫所吃的
洞,比这本书中的任何一个都更长;我见过有几个洞穿了两三本书,从封面
以至底面。舍费尔书中的洞,大概是 Anofium Pertinax 的工作成绩,因为
它仅从前后两边进攻,书中部是完整的。这书的原来封面,必是用真木板的,
书虫的攻击必从那里开始,贯穿前后木板之后,然后穿入书中。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参观牛津的鲍德莱安藏书楼,那是一八五八年,邦特
奈尔博士正是当时的馆长。他十分好意,给予我一切便利,任我研究那收藏
非常丰富的“卡克斯顿”版,因为这正是我的参观目标。当我翻阅一包黑体
字版本的碎片时,这曾经放在一只抽斗里已经很久了,我发现一只小小的蛆
状幼虫,我毫不思索的拈起来抛到地上,用脚去践踏。不久之后,我又发现
一只,是一个肥胖的发亮的家伙,大约有三分长,我于是仔细的将它保存在
一只纸盒里,准备观察它的生活习惯和发展情形。看见邦特柰尔博士走近来
了,我便招呼他来参观我的猎获品。可是,当我刚将这曲扭着的小东西放到
皮面的书案上时,博士大拇指的大指甲就降临到它的身上,于是案上一缕湿
痕就成了我的全部希望的坟墓,而这位著名的版本学家,一面将手指在衣袖
揩拭着,一面这样说:“哦,是的!它们有时是黑头的”。这倒是一件值得
留意的事——昆虫学家的新资料;因为我这小东西的头部是又硬又白而且发
亮,我始终不曾听见过有过黑头的蠹鱼。也许鲍德莱安藏书楼的大批黑体字
版本同这异品有若干关系。不过,我所见的一只乃是 Anobium。
我曾经很无情的被嘲笑过这可笑的意念,将一只吃纸的虫藏在一只纸盒
中。哦,这班批评家!你们还不知道这种书虫乃是一种懒惰的害羞的家伙,
一旦“被禁”之后,要经过一两天始能恢复食欲。更有,它颇有自尊心,它
决不肯吃这种将它监禁的有光的劣质的抄写纸。
至于我已经提起过的那部卡克斯顿的《我们圣母的生活》,其中不仅有
无数的小洞,在书页的底下更有几条很大的蛀槽。这是很少见的现象,也许
是: Der—mestes Vulpinus 的幼虫,一种庭园甲虫的成绩,因为这家伙
是非常贪食的,要吃任何干燥的木质废物。
我已经谈起过,可吃的书,现在是愈来愈少了。现代纸张采用复杂质料
搀杂的结果之一,乃是书虫不愿再触及她。它的本能制止它去吃那些陶土、
漂白粉、石膏粉、硫酸盐,那些用来搀和纤维的各种物质,于是,古文学的
智慧的篇章,与现代废物在时间上的对抗竞走,便大大的占了便宜,由于今
日一般对于古书的普遍注意,蠹鱼确是遭遇了艰苦时代,那种作为它们生存
必须的对于古书的全然疏忽很少再有机会遇到了,正为了这原故,我以为应
该有几位耐性的昆虫学家,在时机未消失之前,对于小生物的生活史作一番
研究,好似约翰?鲁布波克爵士研究蚂蚁一般。
我眼前有几页某一本书的零页,这是我们很经济的第一位印刷家卡克斯
顿先生用来废物利用,将它们粘在一起作纸板的。不知是由于那古老浆糊的
引诱,还是由于其他原因,书虫在这上面所采取的吃的方式,不似一般那样
一直钻入书的中心,而是采平面的方式,沿着书页吃成了许多深沟,可是始
终不越出封面的范围。而这几张零碎的书页仅那么沟槽交错,以致如果要拿
起来,便要碎成粉碎了。
这当然已经很不好,但是我们仍应十分感激,在这温带的气候内,我们
还没有象在非常炎热地带所发现的那样敌人,在一夜之间,整座的藏书楼,
包括书籍、书架、桌椅,会给无数的蚁群所摧毁。
我们在美国的弟兄们,他们在许多事情上面都是幸运的,在这件事情上
似乎更非常幸运——他们的藏书从未被蠹鱼所袭击——最低限度,美国作家
们如是说。当然的,他们所有的黑体字版古书都是买自欧洲,花了他们很多
的钱,他们照料得很仔细;但是他们同时另有万千的十七世纪书籍,用罗马
字排印的,在美国用真实优美的纸张所印,而那些书虫,至少在我们这国内
是如此,如果纸质好,他们决不会因了字体不同遂不吃的。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古藏书楼的保管人,对于书虫的见解就与我们迥
不相同,而这种见解反映在莱因瓦特氏所编印的《美国印刷辞书》中(非拉
得尔非亚城出版),读起来就更加有趣。据莱因瓦特氏说,蠹鱼在他们那里
乃是一位生客,他们许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东西,因此它的最轻微的蹂躏痕迹
都被当作稀奇少见的事情。莱因瓦特引用狄布丁的著作之后,又依据自己的
想象略加渲染,接着说:
“吃纸的飞蛾据说乃是由于荷兰的猪皮装帧传入英国的”。
他的结语,对于任何一个曾经目睹几百本给蠹鱼摧残过的书籍的人,真
觉得单纯天真可爱。“目前”,他说,显然是当作一种极稀奇的事情加以引
述的,“在非拉得尔非亚城的某氏私人藏书楼中,有一部曾经被这昆虫咬过
洞的书”。
哦,幸运的非拉得尔非亚市民呀!你们虽拥有美国最古的藏书楼,可是
为了要观光全城唯一的一个给蠹鱼所咬的小洞,却不得不向一位私人藏书家
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