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椒的眼前始终挥之不去那少年在短暂脱离蛊惑时的痛不欲生和绝望神色。
外面是人、修士、妖、魔的世界,那时这样的场面只会更多,更惨。
她看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血污染红的爪子,名为“怨怼”的情绪一下子在胸腔炸开,亏她之前还替僧人着想,亏她还不顾危险帮他,明明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才是那个原罪。
他为什么还不出现,还不来阻止她不受控制的身体,阻止他们去到外面,阻止他们进一步的作恶。
他想害自己成为千夫唾弃的罪人吗!
好生的伪善和自私!
胡小椒双目很快转白,背上竖排的牛角开始滴血,代表灾厄的种子生出即将落在她经过的每一片土地。
都是僧人的错不是吗?
与她何干!
胡小椒扇动背上已近黑色的巨大羽翅冲到了最前,像领飞的大雁带着所有的飸奇朝豁口冲去。
僧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我要你长跪青灯佛前千年万年也不能消减罪孽。
她在心里诅咒着。
有那么几息,她也被自己的怨毒所吓到,她想这就是鬼修保留她清醒的原因吗?让她看着自己的丑陋,看着自己的修行不到。
但短暂的清醒并不能阻止她的行动,在她的带领之下,飸奇的队伍比原先更加势不可挡的冲了出去。
人间大乱眼看到来。
阎心落在队伍的末端含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小和尚,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她们头顶的方向有万丈经文如巨网一般兀得盖了下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熠熠的经文背后,玄已还是那身起皱的僧衣,只身上已没了缠绕的锁链,不知哪里折来的柴火棍,被他握在手里,撑着他尚不良于行的双腿。
任飸奇巨大羽翅扇起的风卷得他白衣翻飞,他不偏不倚,出尘之姿,独立于世,竟给人他手里拿着十二金环禅杖的错觉。
“昨夜的烛火还是太暗了。”阎心危险地舔了舔嘴角,猛得窜起朝僧人的方向冲了过去,毫不费力地撕开经文垒起的高障。
小和尚,是你自己回来的,发生什么你都是会愿意的吧!
那边,百来只飸奇像嗅到腥味的豺狼,带着他们最恶毒的祝愿,纷纷调转方向朝僧人包抄过去,巨大的黑团迫不及待的将那渺小的白点吞噬。
阴影之下,僧人眼眸微掀,浅浅的一个吐纳,又是一道经文在他周身撑开,僧人不知念了什么,上面的经文像是活了一般,一个个文字朝飸奇的身上打去。
冲在最前的飸奇被掀翻在地,可除了愈发激发飸奇的凶性,半点没有伤到飸奇分毫,一连几次,飸奇越发斗志昂扬,也有趁机溜走的,镇邪的大悲法咒根本消除不了他们身上的邪性。
玄已已然意识到布局者的意图,而与此同时,借他修为的法器已经不堪重负,似乎,挑一方痛下杀手是最好的选择。
他挥手解掉撑在他周身的经文,手探进僧衣里的暗袋,胡小椒就是这时朝他撕咬过来,而阎心则绕到僧人的身后,和胡小椒作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小和尚你要怎么选?
僧人手里的柴火棍挥出,是朝着胡小椒的。阎心故作遗憾,幼稚得朝胡小椒挤了个鬼脸。
不过僧人没有杀她,也是阎心一早就猜到的,其他攻略者可能会莽,她这小和尚做事稳,心性定,才不会轻易动手呢。
想着,阎心的嘴角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翘起。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只见柴火棍快近到胡小椒身前的时候,柴火棍忽然脱手,朝高空抛了过去。
不太平滑的木棍勾起僧袍上的银丝线,抽出去很长的一根。
阎心好奇僧人还会有什么后手,并未在意那很细细的银线,或许以她的目力也根本看不到。
银线在被带到高处后,本就细如发丝的线又被分成百十来根,根根如一,可见操控之人绝妙的修为控制。
阎心直到柴火棍轻易就被一个飸奇的翅膀拍成粉末才后觉不对,可惜已经晚了,那细不可见的银丝已经没入了她的身体,揪不出,拽不掉。
不止她,其他的飸奇身上也同她一样,仔细去看所有线的末端都汇聚到了一处,最后绕在僧人指间。
这一幕诡异的眼熟,阎心一下子想到先前在无业身上用过的悬丝牵魂术。
和尚总不是还偷师了吧?
应该不会的吧?
鬼术哪怕在攻略者眼里也是邪术一派,阎心不信邪的在银线上探了探,再次诡异的同源,一时,她的脸色说不出来的古怪。
也是因此,她猜出玄已打算如何破局——
他不打算杀任何一人!
悬丝牵魂术能用来探魂,也能用来控魂修魂,显然他想利用银线控制这些人。
“小和尚,我可没给你这个选择!”阎心落在僧人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边漫不经心用鬼术拔除银线,一边故意扇动羽翼看僧人脚下不稳的样子。
可很快,阎心就笑不出来,那银线里还混了佛修的东西。
她越使劲,银线钻得越深,她甚至能感觉它在一点点将寄居的飸奇的鬼气挑了出来,再用至阳的佛法渡化掉。
和尚的鬼术运用的出乎意料的好。
村民之中先有人脱去飸奇形态恢复原有的容貌,从高空坠了下来,在他体内的银线发挥最后的功效将人平稳放在地上后消失不见。
很快,连胡小椒也恢复本体,这一局最后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开。
谁也不用牺牲!
阎心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她朝僧人抖了抖手上的那半截狗链子,走到他的跟前,俯下身,手轻轻圈过他的脖子。
“它,怎么不见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太平静,玄已却觉察危险一般,后仰避开她的手,不成想被鬼修用力一勾,当着所有人的面朝他的唇咬了过去。
先把之前欠她的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