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书生温中英手挥紫色折扇,递出绝式,顿起无匹奇劲,直向慎芳当胸卷到。
这温中英在川黔一带,也是极负盛名的高手,其武学内力,虽不及乃嫂黑狐妖厉蔚云,二兄天府亡魂温中奇那么深厚霸道,但仅此一扇之势,确是颇具威力。
但以慎芳那等功候,当然不在乎,适见来势涌到,于是,瑶鼻书冷嗤一声,借对方扇指一阵狂风,在飞沙走石之中,娇躯一扭,如雪花般地斜飘数步,方当拍扇反击。
倏见仲玉身化黑影,如云腾星移,横闪而至,冷笑声中,落立慎芳身前,随之单掌外吐,排出股劲流,势若山崩,直把地狱书生,悬空卷退数丈,同时言道:“堂堂天府精舍的二统领,居然如此弱不禁风,真令人扫兴!”
地狱书生落地未稳,虽暗惊仲玉,非仅身法快得出奇,而且内力之深厚,更是使人咋舌,但是,耳闻对方那种狂妄之言,他如何能吃得住?明知恐自己的能力绝非仲玉的敌手,处于目前态势,也只有自己吃亏,可是以一个扬名江湖的高手,被一个毛头小子那样手罚口损,委实太觉难堪。
因之,由气愤而生雄胆,双脚刚钉住地,迅速身形微幌,欺进五步,连声嘿嘿冷笑,脸上露出层层杀气,和丝丝毒念,接道:“大言不惭,乘隙出手有失磊落,盛名远揪的洞天别院,也就是如此门风!嘿嘿,既然你们依仗人多,温某就凭这把紫扇,斗斗你们三人,来来来一齐来上!”
说完,左手单掌平抬,右手合扇戟指前方,亮开功架,神态非常悠闲,但心里却正惶恐不已,暗急,护守阴阳湖的舍卒,时隔许久,为何还不围上来?四巡总也应该今年回舍,怎么仍不见踪迹?
他这表面镇定,内里焦急的神情,慎芳是见人太少,看不出来,但仲玉和绣纹,已瞧透了他的心腑,知道是先拿话套住人,后图援兵之计。
其实,此狱书生尚不仅此,除了等待全体舍卒合围,出奇制胜,以及四巡总适时返舍之外,最大的倚赖,还是他手中紫扇内藏“九毒霏雨针”,见血封喉的厉害。
而慎芳因见对方,那种轻视人的样子,心中怒火直冒,刚待地狱书生,话一说完,功架亮开,顿即一声娇叱:“你有什么了不得,还值得我们三人一齐上!看姑娘不出十招,定叫你落个吐血而亡!”
语音甫落,手中红影香罗扇一摇,同时娇躯猛腾,疾向地狱书生扑上。
但方当她身形腾动,已见仲玉黑影疾闪,拦在她身前,笑道:“你先别急,这回该轮到我了,待会儿看出手不要五招,便叫这位二统领,真的到地狱去做书生了!”
这几句话,慎芳听了,当然不好违拗仲玉的意思,顿即默然含笑玉立,而那地狱书生,一闻此言,却气得脸泛灰白,咬牙切齿,正想回插几句,挣回一点面子。
倏闻绣纹轻笑一声,道:“芳妹,你且过来,我倒要看玉弟,如何进行杀猪宰羊,不过,我要求只可伤残,不准废命!”
“好狂妄的后辈!”地狱书生怒喝一声,插道:“你们这三个小东西,有多大能力,如此小睹于我……文仲玉,你既是大言在前,我便先收拾你。”
语毕,双肩—幌,进步欺身,紫折扇出招“浪打飘浮”直向仲玉左肩抽到,动作劲势,却也快捷威猛。
仲玉一见来势迫体,也不出招封架,当即身形疾闪,横移三步,冷笑道:“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十招,可尽量拿出毕生修为,毒招绝式争取机先,十招之后,如胜不了我,在五招以内,便叫你不死也得重伤!”
地狱书生温中英名列“天府精舍”二统领,江湖上的名头也不小,怎受得了那种貌视人的话,当下冷哼一声,手中紫折扇一合,化式“魁星点斗”,启步扑身直点仲玉璇玑穴,接道:“好大的口气,温某便在十招之内成全你!”
仲玉长声冷笑之中,身躯微侧,足点需,斜飘旗步,轻巧的让过了来势。
地狱书生见仲玉身法奇快,心下暗惊,仅凭这样一招一式下去,必不能势占先机,十招之内若真不能伤害他,看情形,以后五招就惨了。
于是,心念及此,慑神守意疾摇紫影,全力施出驰名江湖已久的“大罗十三式”,紫扇一开一合,开则拂扫挥拍,合则戳点击打,端的深具火侯,而且招招连环,式式交衔,挥扇回身,构成一片劲风飕飕的紫幕,把仲玉笼罩其间。
仲玉身在紫色扇幕之中,当真恪守约言,不攻只守,只见他肩插黄色“绝命旗”,从容悠闲地来回闪避,青衫飘飘,人影疾转,姿态美妙已极。
刹时,漫天紫影交辉,锐风呼啸之中,四周落叶卷起半空,若似蝙蝠乱飞。
绣纹和慎芳携手并立旁侧,俏目会神,随着场中的人影,不停的流动。
俄顷,绣纹轻声喃喃说道:“真奇怪,他的武功精进到如此地步了!那么五老综合传功,真可相当六十年修为了!”
“是呵!”慎芳回眸含笑,望她一眼接道:“那五位老人家,仅凭本身功力,已可啸傲江湖无敌手,再集五人的功力,在他一人身上,当然是举世无匹了。”
绣纹展颜一笑,脸上流露出无比的喜色和宽慰,又道:“这地狱书生,看他的武功也不是弱手,十招一过难免吃大亏,但不要伤他的命才好,到底他恶迹不甚昭彰。”
慎芳闻言,颇不以为然,道:“你真是太仁慈了,剪恶除凶,是我辈份内之事,对这也饶恕,对那也宽容,坏人不除,世上还不是他们的天下……”
绣纹聊言心惊这丫头,仍是杀心深重,顿即收敛笑容,脸色一正,道:“那么你是想杀尽天下坏人了?”
“坏人不杀,留在世上为非?”
“我问你,坏人是不是由娘胎出来,就变坏了的?”绣纹有点生气了。
“当然不是,但已学坏了,留着也是无用。”
“你知道不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故?”绣纹大声说。
“我是少读诗书,不知道。”
说着,挣脱绣纹的手,扭身走开几步,睑色泛红,腮梆鼓起老高,默默望着仲玉,正飘身周旋,地狱书生的第六招“排山倒海”!
同时她心里有点被欺负的难过,以为绣纹总是找岔,给她过不去,不是大声叱喝,便是怒目责骂,因之,深深涌起受尽委屈的淡淡哀愁。
其实,绣纹对她真是爱如手足,原见她脾气刁怪,太过任性,才时加词色,予以适时纠正,尤其对她嗜杀不饶人的品行非常不满,因之也常提出些根本问题,启示她的良知,可是慎芳却不知,这位纹姐姐的用心,如果绣纹不是看在同是一夫的关系上,哪会慈威相诱?
绣纹见慎芳为了争论好人与坏人、杀与不杀生气离开自己,当即也不好再伤其自尊,只无言地朝她望了一眼,长叹一声,注意着紫色扇影中,有若穿花蝴蝶般的仲玉。
就当她二人,燕声莺语争论之时,倏然,石坪边缘的树林中,飞起一条人影,藉着片片落叶,点足腾身,真是轻如柳絮,捷似云飘。
那人的飞身疾射之际,听到绣纹和慎芳的声音,便循声接近,隐在一棵树后,极目朝这边打量。
论绣纹和慎芳的功力,十丈以内坠花瓣落秋毫,必然会觉察到,但因那人射来之时,也正是她二人争吵之时,是以竟茫然不知。
只见那人除白净净的脸蛋之外,从头上到脚下,全是一身黑,穿着一袭梢嫌肥大的罗裳,拖曳地上,头罩青纱,刚好把脸露在外面,双手交扣,把头上垂下来的青纱,由背后裹在胸前,远远望去,宛如一尊煞神,令人生畏。
如果近—点看来,大约是个四十六七的妇人,蛾眉弯弯,杏眼澄然,挺鼻巧嘴,脸呈椭圆,只是眉聚深愁,面浮威煞,从其现在的容貌,可想见她在少女时代,定是个风靡江湖,令男子疯狂的绝色丽人,从其此刻深愁威煞看来,她必然有着沉重的心事,和难以如愿的期望,以及暴躁不安的神情。
奇怪这黑农妇人悄然现身,倒不知是那一边的人,是地狱书生一道?正值这十招快过,万分紧急之时,照理说她该暗自着急,偷偷准备济救才是,而她却连正眼儿也不瞧场中一下,好象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若说是仲玉三人的什么人,为何不即刻现身,而蔽隐在树后?
仅启睁一双冷电似的眸子,朝慎芳注视不休,好象这刁丫头夺走了她的心,掠走了她的灵魂。而从她的眼睫慢慢跳动之中,脸上现出令人难以觉察的喜悦,这种喜悦却是不长久的,正好象—个久寻子女不着的母亲,见到与自己子女相同的少女,蓦然间以为是自己的子女,但又深恐不是,因显出喜悦不定的神情。也许由于这种闪电似的喜悦所冲动和将造成的遗憾,竟使得那黑衣妇人目蕴泪珠,默默呆呆地直盯着仍鼓着腮梆子的慎芳,当然这刁丫头不会知道,一个局外之人因为她的容貌,而潜然伤怀。这时,倏闻仲玉—声长笑,言道:“地狱书生,最后一招已过,我开始要进招了。”地狱书生温中英闻言,只吓得心惊肉跳,满想施出“大罗十三式”中,最歹毒的十招,能制定先机,压住对方,进而使对方丧生自己扇下。
拒知,任由自己险招叠出,毒式连环,均为对方从容避过,眼看十招已过,心中好不惧煞,他知道仲玉既能先让十招,凭这点功夫就能制服自己,再想到早先说过五招之内,定叫自己不死也得重伤,江湖中一言九鼎,岂是儿戏……?
思此更是魂不附体,暗自叫苦不迭,今天可糟了,大嫂二兄均正闭门潜修,不能前来救援,四门禁已然身亡,四巡此刻乃未回舍,而四周的埋伏,也像死人似的,还不及时出动……看来只有攻放“九毒霏雨针”了。
这地狱书生虽在惊恐沉思之中,但其一柄紫折扇却没敢放松,反而打算死里求生,猛提真气,谨慎出招,径朝仲玉猛攻。
仲玉见其破斧沉舟的样子,如何不知他想拼命?当即身走轻灵,闪招避式,来回穿插腾飞。
突然身躯微侧,闪过地狱书生,一招“倒挥流茧”,迅即脚尖一弹,平空拨起四丈,冷笑道:“二统领,武学低庸,多攻几招也是无用,现在,我要你尝尝无影绝命旗的滋味,警告你,两招之内……”
话说半截,忽地身躯后仰,迅即翻过身来,一式俯动居高而下,手摇“无影绝命旗”,叮叮当当,慑魂夺魄声中,起式一招“扫云除雾”直向地狱书生,肩颈扫到。
地狱书生耳闻,仲玉手中那面小黄旗,竟是乃父因而丧的宝旗,惊惧之外又生觎觊之意,旋又听到几声碎心裂胆的音响,顿觉六神无主,头昏目眩急忙潜运功力,强行抵制,准备认准方向,按动扇柄卡簧施放毒针!
恰时倏感一股柔和而沉重的力道,袭肩而至,于是回身退步,避开劲风正面,随即出式“秋波横流”疾往来势迫去。
他这一手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拿鸡蛋去击石头,也许他的确不知这“无影绝命旗”特具多种奇能,才致惊慌之中,出式硬封。
就当他招式,只递出一半,忽见眼前黄影一闪,带着山崩似的沉力,已临肩头,回招封挡不及,急切里,撤身倒退,企图安然躲过。
但仲玉岂能让他,避过仅只两招中的一招,于是,一声冷笑,双脚弹处,手下一沉,疾向对方肩颈磕去。
两条人影一退一进之中,只见黄旗斜式招展一下,随闻“卡嚓”一响,夹着一声闷哼,地狱书生的身躯,即飞滚去两丈开外,在地上挣扎一下,才挺立起来,已是脸色泛白,左臂直垂,显然受伤不轻。
绣纹慎芳对这眼前情状,早在意料之中,是以两人睑上毫无反应,尤其因刚才两人争吵几句,余气末消,此刻不但不现得色,反而盛怒笼面,似乎心底下还在闹蹩扭。
而那树林中的黑衣妇人,对地狱书生的伤败,也只是略为惊诧地投了一眼,表示并不十分在意,旋即直瞧着慎芳,似乎当前的任何形象,并不值得她有心盼顾,只有慎芳才是她不可间瞬的心灵艺术品。
这时,倏闻地狱书生恨声道:“文小辈,你我无冤无仇,出手之下,恁在狠毒?敢情好,这档子血账,你如不偿还,也休想离此一步。”
“哈!哈!哈!”仲玉仰天一声长笑,接道:“你道冤无仇?昨天丧生此地的七条人命是什么?折断人一臂,只不过是我诺言中的第一招,消受不住,怨着谁来,且等着,还有第二招,才够你一生受用不尽呢!”
说此翘首看了看太阳,面色一寒,继道:“时间快过午了,我那第二招,暂缓一刻,你快着人去把,天府亡魂温中奇叫来,我好一道打发你兄弟俩!事儿之后,我们在日落前还得赶回桃花源。”
地狱书生闻言牙关一咬,道:“好狂妄的小子,二太爷今日与你,生死不两立!”
说着,睑上掠过一片阴毒和痛苦之色,迅即飞身进扑,同时单臂挥扇,招演“晨摇玉佩”,疾朝仲玉当胸拍到,他这亡命一击,而且又是“大罗十三式”中的绝招,其威势端非小可。
但仲玉哪会放在心上,一见来势涌至,当即冷哼一声,身形人动,左掌猛地外吐,右手绝命旗沉力一挥,两股威力不同的奇劲,即汇成一股潜潮,始同狂飙扫地而过,直向地狱书生迎面卷去。
接着,“蓬”地一声,沙尘飞扬之中,地狱书生顿被摔飞四丈左右,顿感浑身血气逆行,内腔窒闷,忙极力忍吞外喷的鲜血。
虽然他二次受此重伤,但其武功究竟颇具根底,而且由于湔雪断臂之恨,企图把仲玉葬身毒针之下。
因之,就当他摔身着地之时,迅即手按扇柄卡簧反手一扬,只闻嚓地一声,这由扇端迸出一蓬银色金雨,构成重重光幕,其快尤比,直向仲玉临头罩一下,并哑声说道:“狂小子,如此逐能,管叫你死而无憾!”
仲玉适闻卡簧之声,已警觉必有歹毒暗器出手,待见一蓬银色针雨,笼罩而下,当即舞动“绝命旗”,劲风四溢,顿把好“九毒霏雨针”,逼得四处飞射,锐风呼呼。
而那被迫飞的银针,所含的劲力,竟比早先更大数倍,如此一来,不独站在一旁的两个舍卒,满头满脸浑身上下,盯的都是,连声狂叫,在地上打滚,就连地狱书生自己,由于重伤肢残,无法躲闪,浑身也中了不少,正躺地呻吟。
而绣纹和慎芳,如不惊觉得快,及时舞剑挥扇护身,也恐怕挨上好几根了。
然而,饶是如此,慎芳因为正在生气,当时楞然木立,应变梢迟,额角上已盯了一根,但她没在意,只拔下扔在地上,一面挥扇护身,—面不断在揉着伤处。
那黑衣妇人隐在林中,瞥见地狱书生放射“九毒霏雨针”,顿时,也是脸露温色,可是她未作阻止的行动。
待见慎芳手揉额角,已知挨上了一根,这下如同钉在她心上,迅即脸现疼痛之色,而且有点儿急了,但她急只急在睑上,身子却立在原地,似乎对她所熟悉的,这“九毒霏雨针”其物见血麻木,毒入心脏死亡的功效,有持无恐地,并不如何焦灼。
而她所焦灼的是,伤在慎芳的皮肤上,如同伤在她自己的心上,深恐刁丫头毒入皮内,所反应的痛苦,乘受不了,而且会有损目前的娇容。
可是,她明知如此,却不即刻现身,好像要等待什么适当的机会,同时,她心中对慎芳,虽然已产生偏爱,但这只是面貌的酷肖,并不是真实,而她之所以有慈爱的动念,也只是一种渴思亲生骨肉的情感驱使,是以,她在等待仲玉三人,陷入绝境之时再现身,以便亲询慎芳的姓名和身世,方不致产生其它误会。
她——黑衣妇人,正是“天府精舍”中的首胸——精舍夫人,也是天南剑客温中杰的遗孀黑狐妖厉蔚云,现居“天府精舍”后院“玉叶馆”,适闻林外杀伐之声,异乎寻常,乃潜身前来察看。
当她目扫全场,见三个英俊绮貌的少年男女,正与其三弟地狱书生温中英论理,以其首脑身份,自不便现身,而且这类小事,也用不着她亲身料理,是以,隐于树后静观变化。
然而,她闻见绣纹慎芳,互相燕叱惊噪,引起了她的注意,启眼细瞩,待看清慎芳的容貌,顿使之惊喜莫名,心中泛起了诧疑的伤感……
诧疑的是,这白衣少女的容貌,极像十年前,黄师叔天星妃子所携去的,亲生骨肉——芳儿,如今所不同的是,长高了许多,已是一个成熟的少女,但面相却一点也没改变,尤其,适才与绿衣少女,生气的情态,真像自己三十年前的模样。
而伤感的是,自己孤孑一身,漂泊江湖三十年,夫亡女离,一无所守,眼前白衣少女,虽酷肖爱女,但世上同相者甚多,怎能默认?皇天如真有灵验,能使阔别多年的母女,奇遇重逢,该是如何幸运!
这时,银色针幕已然消失,地上悄然躺着地狱书生,和那两个舍卒,似已昏迷,仲玉正立在温中英身旁,拾起那柄紫色折扇,仔细在察看,好像他对这中藏暗器的扇子,非常陌生而好奇。
绣纹仍立在原地,柳眉微皱,玉面飞霜,呆呆望着地上,其神情显露了一个少女不快意的样子。
慎芳还是那么蹩扭,俏立那里,但她的额角,已肿起很高了,而且已变成殷红色,心腔也感到一阵一阵的窒闷,头昏目眩,警告了她这该是什么象征。
当然,她已知是中了毒针所致,但她信凭自己的内力,可以逼出任何烈毒,于是,一面行功驱毒,一面强忍痛苦,却不让仲玉和绣纹知道,生恐笑她挡不住暗器。
然而,地虽有心瞒住仲玉绣纹,可是在痛苦上,心理的依赖,迫使她不可能瞒,因为,芳心里的亲人,除了傲霜玉姬之外,便是仲玉和绣纹。
如今,挨了一毒针,重不重倒不怎么样,但向亲人说了,心里想要宽慰些,可是一来怕仲玉笑她,二来刚和绣纹争了几句,不好意思先启口,以故情愿忍住痛苦,不露出声色。
虽然如此,但她不时向绣纹投以试探和求援的一眼,不过,这只是偷偷地,因为她也是很倔强的女子。
其实,她那种偷眼回观的行色,怎瞒得过绣纹的眼睛,由于存心想冷落地,以矫正其刁性,是以,不但没有理会地,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
可是,绣纹却不知,她已身中毒针,以为时常扫眼过来,只是要刁,或想求饶的示意,但一次两次许多次,不由得绣纹生了疑心,这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样了!于是也不时投眼望去。
而当地瞧到慎芳的侧影时,才发觉刁丫头身形正在幌幌摇动,若似立不住脚的样子,此际,她开始遗憾了,奇道:这丫头怎么回事,为何身躯摇幌,但却没想到,是中了毒针。
此刻,慎芳已至不可忍受的地步,直感心内狂跳,血液逆行,喉骨已慢慢中塞,生命交关,她才想列本门的解毒妙品“水莲澄心丹”,于是,急忙舒散一下四肢,随取出一颗药丸,塞入口中。
岂知,就因她舒散四肢,而致促使体内烈毒,迅速流行,减低身体抗力,更致神智惊措,取错了药丸,不是“水莲澄心丹”,乃是一种普通外伤药。
是以,刚塞入药丸到口中,已感—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躯不由接连踉跄着。
这时,她想到应该呼唤亲人了,再倔强将会危害生命,于是,转过面来,进出气力,一声凄啼!
“纹姐……我……”
绣纹闻听这一声,钻心的凄啼,迅即掉过头去,见到慎芳脸如芍芍,额上一片紫色,眼睛微睁,摇摇欲倒。
顿时,如五雷轰顶,娇应一声,当即身躯猛起,快如箭射,扑上前去,将慎芳一把揽入怀中,跌坐在地,连声急呼。
“芳妹……芳妹……你怎么了呵……”
随之,嘤声不绝,一种惶惑的哀伤和意外的惨痛,几乎使之肝肠寸断,泪珠纷纷滴落,流露出最亲切的友爱之情……
树林中的万蔚云,一听绣纹呼白衣少女为芳妹,心中顿时一惊,暗道:这被唤为芳妹的少女,不但相貌酷似,我那阔别十年,失去消息的女儿,而且小名也相同……莫非就是我的女儿温慎芳么?如果所遇不差,这倒是苍天有眼了,自忖间,白净净的脸庞,已倒排两条泪线,是伤心,是欢喜,也是忧虑的流泉。
这时,倏闻绣纹大声呼道:“玉弟,快来……你看芳妹……她昏过去了……”
仲玉急唤闻声,不由大惊心疑,她站着好好地,怎么会昏迷的?急切间,忙跃至绣纹身旁,启眼一看,也使得他惶然无措,冷了半节。
只见慎芳秀面殷红,樱唇变成墨黑,而且裂开许多口,额角肿得像葫瓜,已凸出了许多,几乎与鼻端一般高,而在左眉上角,有一个小孔,正冒着黑血,呼吸非常急促,显见命在倾刻。
他见到娇妻,伤成那样,也不禁温怀挚情乍涌,眼泪如珍珠般地,滚落下来,正含着无声的悲哀……
绣纹心急如火,看仲玉也似蓄了慌,失去了应变的机警,更使她没有了主张,乃嘤声道:“这可怎么力、呵……玉弟,她这是剧毒侵入的现象,我身边的润气丸,恐怕没有用,你看怎么好!”
仲玉默然蹲下身去,取出一颗“龙骨髓香丸”,送入慎芳口中,接道:“想必是中了地狱书生所放散的毒针,这种异状剧毒,髓香丸不一定有效,只有用按本导流的奇门心法,为她逼出侵毒……可是不知行不行!”言下,似乎消失了信心,难抱一定的希望。
绣纹含泪答道:“那么你先试一试吧,尽力而为!”
这一下,仲玉又楞着了,因接体导流迫毒,必须以掌贴肉进行,方能有效,而且需在前后心施为,慎芳虽也是他的未婚妻室,照实情上说,原不应该顾及男女关系。
可是,仲玉礼教观念太深,不好意思当着绣纹的面前,解开慎芳内衣,进行奇门心法,尤其在光天化日之下,以为太难看,是故,面浮忧虑之色。
绣纹见他呆着那样要动不动,急叱道:“你呆着怎地?真是无情无意,她已命在顷刻,你还似动未动,若真有个不幸,休想你再难找像她这样的女子,就是在情意上,我们怎么对得起她……”
“纹姐。”仲玉俊面一红,插道:“你何必这样说?眼前事态严重,我如何不知,可是……”
“可是什么?”绣纹冷然问道。
仲玉环目四周,接说:“此地没有隐蔽之处,恐怕……”
“恐怕害噪?”绣纹白他一眼,道:“她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这种紧要关头,还顾及那些!”
说着,稳住慎芳躯体,席地盘坐,用手扶住其肩头,自己则侧身坐在慎芳背后,随之,便解开其白色罗裳,露出部分胸脯,又道:“行功之时,可要排除邪念,摄心敛神要紧,赶快吧!”
仲玉闻言,羞郝地望了绣纹一眼,旋即端在慎芳身前,咫尺之地,阖目闭口,定住心神排除绮念,先行运起功来。
黑狐妖厉蔚云,耳闻眼嘘,心下暗赞不已,这青衣少年不但武功高绝,人才出众,而且品格端方,不猥流俗,绿衣少女更是贤慧可嘉,知事达理,真可谓德貌双全,却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
于是,既羡赞又欣慰,因忖道:这被唤芳妹的少女,若真是我的女儿,少时必须施以独门解药……她能有这两个资质不凡的同辈作伴,也真是造化,待一会如何相认呢?她若不认我这个娘,又如何使她回心转意呢?不会的,她总是我的女儿,母女间没有什么隔阂,难道做女儿的不会想念她的娘亲……
少顷,仲玉自行运功完毕,凤目微启,平伸右臂,竖掌伸入慎芳内衣里面,抵住其双峰之间的下方,猛运功力,提集深藏奇筋八脉,五心巨阙,十二重楼的真气,齐聚右臂,方当向慎芳体内导运。
倏闻叮当叮当警钟四起,响彻云霄,震撼山野,接着由石坪两侧小山四座洞内,飞出一色黑巾包头的舍卒,宛似一群蚂蚁,又如数波人潮,成人字形列开,疾向仲玉三人停身处围来。
当此之时,仲玉不得不暂停行功,收回左掌,顿即煞布满面,恶念顿生,朝绣纹轻声道:“纹姐,先为芳妹闭住全身穴道,好好照顾她,待我把这些毛贼收拾后,再为她驱毒。”
话刚发音,身形一起,同时一声清啸,好像一只巨鹰直向人潮扑去。
这时,整个石坪,已塞满了人,而且是一层一层地,汇成半月形,每一层相距一丈,一层约三十人,各处三尺间隔,总共是八层,排成浩浩荡荡的人墙,向前面涌去……
绣纹坐在当地,遥望浩大声势,也不胆战心惊,暗道:我们来此之时,一个鬼也没有,怎么一下钻出来,这样多的人?看其一行的列式,好象是什么阵式了……他一个人孤身势薄,去闯一个浩大阵式,那怎么行呢?
恩忖间,旋又低头望了望,卷卧在她怀中的慎芳,轻喟一声,睁着秀目瞧着仲玉,如流星破空的背影,而脸上挂着关怀和焦急的神色。
黑狐妖厉蔚云一见舍卒全体会阵出动,脸上顿即露凭非常震怒的神情,暗道:今日并非全舍大会之期,也不是精舍大难临头之时,为何擅自发动“八奇沉烟阵”,与师动众?我仅一年末理舍务,竟如此乱规,这是何人所令。
思忖间,旋即朝躺地昏迷的温中英瞥了一眼,微微点一点头,似平她已明了,目前之所以有这态势的根源,乃是其三弟的安排,由之,对温中英生出罪有应得的恶感。
本来她隐立此地,已然很久,一切情形的来龙去脉,从现状上推断,早巳洞察,原想即刻现身,又恐惊动本舍人众,促长凶焰,同时,也恐仲玉等误会,而致敌友难分。
尤其,她已见慎芳正似早年寄失的幼女,为求母女不在于戈中重逢,故迟不现身,而且,由于初见爱女顿生情生爱,启示了地内里的母性仁怀,收敛压制往日的残暴。
是以,衡量眼前情势,实不能再隐身,一来她的爱女芳儿,已中“九毒霏雨针”毒发之后,若再迟宕,纵有独门解药,也将回生乏术,团聚希望岂不成空?
二来她虽对温中英,由于误伤爱女而且擅乱舍规,已生恶感,但亲属之情仍在,如今,重伤垂危,若不及早救冶,也将断送性命。
同时,现下正发动江湖高手也不敢擅闯,威名四播的“八奇沉烟阵”,仲玉竟胡乱单身去攻,不管那一方面损失,在此刻的情感权衡下,都将造成遗憾。
如果,仲玉能捣激全阵,会使她“天府精舍”的众人,死亡过半,损失惨重,相反地,仲玉若伏死阵中,她的爱女则会因失去良伴而伤心,或许后果更糟。
由之,她被多种原因,逗引起非现身不可的动念,于是,轻移步覆,定出树林,停立一颗树下,随即左袖向空中一扬“飕”地一声,这由袖中飞出一丝黑影,宛如一双疾矢,飞身直上。
就当她抬袖之际,仲玉已扑至第一属人潮之前,两丈之地,方准备双掌吐劲外翻。
倏然,一声号令,人潮纷纷散开,若似火花爆射,东插西穿,已把仲玉围在第一层人潮。
仲玉缓缓围在“八奇沉烟阵”第一式“刀帏剑幕”中,当即瞩目四围,只见人群潮涌,黑鸦鸦一片,若似飞星磷跃,团团乱转,衣衫飘飘,剑虹吞吐,掌风飒飒,果真威吓人。
而他的武功何等高绝,岂畏惧这群视为草芥的舍卒!侍见人群围涌,刀芒剑晖错映,当即冷笑声中,脚踩“反八卜游身术”,于摇“绝命旗”在第一式“刀帏剑幕”中,身形宛似轻盈矫捷的蝴蝶,在对方剑幕刀影里,穿插飘忽,真是灵妙已极。
这时,精舍夫人厉蔚云,所投射的黑影,已升起半空,倏地,一声脆响,那黑影消失,立化无数绿焰,宛若网状纷纷落下,而其绿萤萤的光辉,却历久不灭。
这乃是天府精舍,独一无二的萤火令,具有无上尊威,凡是天府中人,都必须见而服从,在精舍范围以外,只要见到萤火令,便知是紧急呼援,任何人皆向萤少腾空处,前往应急,生死不渝。
而在精舍之内发现萤火令,任何人都得起身静立,准备恭迎夫人。
这群排列刀帏剑幕舍卒,一见绿焰腾空,已知是精舍夫人降萤火令,但他们错会了令谕,以为大敌当前,是催其尽速变换阵脚,进行第八式中,第一支“烟龙苦雨”。
于是,叱喝声中,人潮外溢,纵列横排,称成交旬井字形,随之,每人双手速扬,掷出无数鸡卵大的弹丸,齐向仲玉四周上空投去,宛如群雀交飞。
接着,那如同冰雹似的弹丸,一到上空便自行爆裂,迸出一股黄色浓烟,因风飘散。
刹时,炸裂之声大起,好象放爆竹一般,同时浓烟随着音响,团团卷虚,慢慢下罩,把偌大块石坪,顿时罩于黄色烟雾之中。
绣纹一见这奇异的怪象,把仲玉淹没住了,失去他的踪影,不知这浓烟中还有些什么害人的毒技,因之这下她可急了,差点儿大哭起来。
但是,她却无法可施,本想犍进烟雾里帮助仲玉,虽至没有多大作用,至少总比不帮助好,就是死也愿死一起。
谁知慎芳毒伤深重,必须加以照顾,如果造次闯了进去。将会落个两受其害,甚至三人性命难保,是以,只得抱着慎芳,坐在原地,眼泪圆淌,望着团团浓烟,静观变化。
而精舍夫人厉蔚云立在树下,也是万分焦急,没想到下降萤火令,竟弄巧成拙,是他们受人操纵?有意违反令谕,抑或另有其他因素?自难费解。
是以脸罩严霜,煞紧眉头,暗暗恶恨,但她也不能即以现身阻止,即使现身,烟雾已然弥漫,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她相信这场阵仗,没有流血的结果,那青衣少年虽被罩子烟中,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凡是被制于“八奇沉烟”阵的敌人,都由自己来处理,如自己正值坐关期间,次由大统领代行。
如今她自己身临其境,固然眼前情势,短时间不能停息,可是迟早还得归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也就是避免干戈气氛,希与爱女重逢,然而,在她心里恶的一面,所凝成的杀仇,却没有消失,务必严惩催阵之人而后已。
仲玉初在“八奇沉烟阵”第一式“刀帏剑幕”之中,正待施展发十一手,“无影绝命旗”倏见人潮激退,排列异形,方感奇怪。
接着,头顶上空黑弹交飞,他不知这是什么玩意,刚想抬头看个真切,随闻“劈劈拍拍”一阵爆响,忽然从空下罩,团团黄色浓烟,而且,有一股奇臭人鼻,令人作呕。
这一下,他心知要糟。必然是施放什么毒烟,急忙闭住呼吸。
左掌右旗不停挥拍。可是尽管他挥拍,却是毫无作用,不啻枉费精力。
因为,上空的裂响不绝,黄烟越罩越重,越重越浓,试想那轻飘飘的烟雾,既不是石碑,仅凭掌风拍挥,如何能消失得了。
是以,渐渐地,已看不清四周的景物,身外十丈方圆。整个被烟充塞着,只见一片混黄。
本来他要是认定一个方向,直往前冲,凭其武功或可闯出阵式,无如他乃是倨傲之人,一则深信自己能力,足可横扫千军,二则他根本不在意,这层层烟雾,对他会有什么出奇的反作用。
因之,一味随性而为,团团乱转,运力猛挥,可是,待绕了几个圈,慢说没有消除浓烟,连东西南北也摸不清了。
尤其,在他身外十丈周围,那正在运行的“八奇沉烟阵”中,第八式“烟笼苦雨”的交错井字形,正不断地变化着,人声叱喝,身影飘忽,时近时远,时袭时激,还真是有鬼化神形之妙。
如此一来,饶他傲性坚定,雄胆包天,也不由惊慌失措,当前情势,非但难以闯出,安身自退,既使想朝一个方向,脱离阵式,也是不可能了。
甚且那奇臭无比的黄烟吸入鼻中,令人呕心不说,尤其薰得眼睛奇痒难忍,不敢睁开,鼻涕眼泪唰唰外淌,而喉间也痒酥酥地,使人呛咳不已。
最可怕的是,那种烟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稍吸入鼻,便直感心燥窒闷,头昏目眩,虽然他极力闭气屏鼻,但—个人不呼吸又能闷得多久?何况时已太迟,已侵入神经的烟毒在慢慢发生作用。
这时,“烟笼苦雨”交错井子形正积极运行,叱喝连声,锐风飕飕,无数的暗器,齐向仲玉打射,而他在浓烟之中,一方面既需扑散烟雾,减轻浓度,一方面又得默运功力,抵柜烟毒发作。
继闻破空之声四周传来,于是,只得立定原地,舞动绝命旗,织成—圈劲墙,维护身体。
少顷,经过一番疲惫的折冲,因而吸进了不少黄烟,巳渐渐感到心神仿佛,体软眩麻,但四周的侵袭,却并没有停下,暗器仍如风雨似的射来,不时尚有数十条人影,在他身前一幌而逝。
而那些人影疾闪而过的刹那,却向他投掷相同的弹丸,就在他脚底下爆炸进出来的烟,又是黑色而且有种不同的臭味,嗅之入鼻,即令心脏狂跳不已。
如此,仲玉感受着多方面的威胁,顿使他产生了可怕绝望,手不停舞动着绝命旗,满睑眼泪鼻涕,在淡淡的悲念中汕然想到了有切身关系,和不能忘怀的人。
人就是这样,—到最悲惨最绝望的时候,每每会想到亲人,以及自己末完成的愿望,和久藏心底的遗憾。
因之,仲玉一面舞旗护身,一面在想娘一个人在“洞天别院”
此刻是否仍安然如昔,那些魔头到达桃花源没有……纹姐和芳妹,相依坐在那树林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血雨寒屯”的事,仍末解决,如果生还有望,再如何去进行一那炼“白骨血光奇形剑”的尹翠鸾,今天说去桃花源……不知去没去,蓉妹妹和六洞主,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
他这样思忖着,过了一会,又想到就这样支持下去,怎么一个结果呢!岂不被活活累死了!
由之来生的欲望驱命着他,寻亿自己所会的武学,能适合当前情势的需用,以求死里获生……
猛地他亿及“绝命庐”前,死的那些鬼头十八屯的高手,进而想到冷面鬼母,所传授独步江湖,杀人于无形的绝技——“九天妙音”,自习得以来,从未使用过,今当聚紧急关口,被困毒烟之中,不妨试试。
悟此,不由精神一振,旋即强定心神,潜运功力,倏地,仰天一声清啸,他这蓄气而发,元神先足,自是非同一般吼啸,宛如焦雷行空,又似狂龙怒吟,直震得山崖巨石,幌幌摇动,而回音历久不散。
他这一声吭啸,乃是“九天妙音”的起始音,虽未发挥极致,但已足可震撼人的心胆,而至失魂落魄。
因之,那些运行“八奇沉烟”阵的舍卒,正在飞腾流窜中有的施放暗器,有的投掷弹丸,有的则变换队形,忙碌得似一群蚂蚁。
他们倏闻一声,既洪亮且具有刺激心神的清啸,顿即如五雷轰顶,一个个目瞪口呆,泥菩萨似的立在当地,两手下垂,双脚挺直,战战兢兢发起抖来,阵式停止了活动,只有团团浓烟卷腾。
仲玉啸罢起始音,随又气压丹田,功沛元样,顿即哈哈哈!连声长笑,但这笑声,便是“九天妙音”的真正威力所在,名叫“中梵引”。
这一群舍卒,论武功只算平常,说内力毫无基础,原先仲玉开啸起始音,已使他们心燥脉张,血液沸腾,再经“九天妙音”的“中梵引”,那还能经受得起?
是以,一个个随着笑声的音浪抑扬,嘴张裂好大!往两边一扯一扯,牙床不断敲磕着,手舞足蹈,互相撕抓,身上的衣衫,被撕得零零碎碎,甚至皮破血流,而且脸上已变成紫红色,配着痛苦的情状,真是可怖可怕!
顿时,笑声裂帛声和牙床敲磕声,交响成人间最惨而恐怖的奇声怪音,那威势浩大的“烟龙苦雨”式,早巳乱成一片,溃不成阵。
只见黑黄色的浓烟中,隐现人影扭缠,纠拥一堆,宛似打翻了的蜂窝一般,但从外面看去,绝不知是死亡挣扎的表演,只当是什么奇妙的阵式花样。
绣纹怀抱慎芳,坐在草地上,正遥目注视着大团浓烟,倏闻仲玉一声清啸,吓得她一跳,接着又听到连声狂笑,不知其中起了什么变化,而且最使她惊异的,被这狂笑声竟激得心气浮燥,血脉反逆而行……
当然她不知,这便是江湖中,极具威名的“九天妙音”,也没有想到仲玉已深得此种绝技,所以这一下她更慌了,暗急这是什么疯笑?具有如此威力,是不是那冤家所发?他绝没有这般功侯,莫非又有厉害的对头,潜入烟雾中,以笑声内力制人,思此,愈使她又慌又急,而体内所感到的异样变化,更形恶劣,这时,她一面动功强予抵抗,同时作了一个决定,必须要往浓露烟中一探究竟,也好有助于她的夫婿。
心念一动,霍地挺然立起,但身躯刚作势,已感一阵头昏目眩,“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即已领悟到,被那种笑声重伤于无形,不由哀念骤生,惨然悲痛,伤心处泪珠儿溯溯下流,乃低头望着正昏迷的慎芳,喃喃道:“芳妹呵!姐妹俩的命真苦,如今你已身中毒伤,我也被这怪笑声,震移了心腑,尤其玉弟困于浓烟之中,不知怎么样了,现下我虽难以支持,但必得前往一看,我们人生死也是不可分的……”
说着一提真气稳住翻动的心腑,勉强站立起来,横托慎芳的娇躯,向浓烟处,慢慢移步过去,若似一个性命垂危的身影,朝前瞒跚而行……
精舍夫人厉蔚云,耳闻“中梵引”的狂笑,也直感心神裂荡,不可抵受,虽说不出这笑声,是属于什么功力,但从江湖经验推测,必是一种罕见奇能。
因之,地非常惊诧,一面运功镇住内部翻腾,一面忖着,这笑声是那青衣少年所发?若然,其武功在目下江湖上,再无第二人可及了……这样伤生于无形的摧残下去,我那些舍卒,岂不悉数送命?
于是,因一种责任感的驱使,再不顾及应不应该现身,迅即猛提身形,也向尘烟处,疾跃飞驰……
但已是力不从心,轻功术大打折扣,甚至感觉躯体,异常沉重,腾纵起来也慢到极点比走状差不了多少。
这“九天妙音”乃玄门正宗至高内力修为,发之于声岂同等闲?以“鬼头十八屯”,数十名“谋”、“刑”、“监”高手那等功力,也落得内溃而死,舍卒全部丧命,自不必说。
当然,凭她的内功底子,固可抗制笑声的威力,不使内部受到大的伤害,但在功力上,势必降低大半,因之,由于她自己力不从心,只得尽力而为。
近前少许,看到尘烟中的那些舍卒,互相扭缠纠拥,心中好不急煞,而侧首望去,又见绿衣少女,抱托着她未相认的女儿,如同风拢柳似的,歪歪倒倒,瞒跚而行,触影生情,更是心如刀割。
本来她想过去助绣纹前行,以目下仅有功力,尚不成问题。
只是,此刻的笑声仍在延续,衡量轻重,一两百条生命,到底是严重点。而且,她也顾及到那种具有迷神作用的尘烟,绣纹既是赶到当地,也难免身受其苦,与其如此,不如让其逐意前行。
于是,她朝绣纹那边疼心的望了几眼,逐向尘烟氲氤处,疾步而驰。
这时,仲玉发出“九天妙音”的长笑,已霍然歇止,人则披着满身大汗,傻脸苍白,一连几个踉跄,倒地昏死过去。
因为,他那样无休上的长笑,乃是全部“中梵引”的功力所聚,既耗消精气,又耗费功力,纵然武学再高,也必难以持久,落个精疲力谒。
而且,由于早先已吸进不少烟毒,胸内头中直感难受,再加上长笑不绝,呼吸间又吸进好些毒烟,而慢慢在体内发生麻痹神经,锐减功能的作用,是以神散力竭,伏地昏迷。
【请看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