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热吗?”
“不热。”
“哦。”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干什么?!”
“翻个身......”
“你不要过来哦。”
“嗯。你快睡吧。”
......
风吹纱帷,隐隐绰绰露出床上两个人影来,虽说是同榻,但明鹊和谢惊堂之间,生生隔了快两人的距离。
少年蹭在床边上,将脑袋埋进柔软的锦被里。他身上的裙子本来就是贴身的款式,这下更是在线条流畅的身体上崩得紧紧的,于他白皙的胳膊和胸口上,生生勒出一道道醒目的红痕。
搞了半天,还是上床来睡了嘛。
明鹊靠在床头,侧眸觑了一眼谢惊堂安睡的侧脸。
他这两天忙前忙后,大抵是累坏了,沾着枕头之后,硬撑了没一会,就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少年似乎有搂着东西睡的习惯。譬如现在,他就正将被子紧紧地抱在怀中,喉中发出轻微的、像小猫一样的咕噜声,昏暗的烛火下,依稀看得清他白嫩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还是个跟莲子芯一样脆生生的少年呢。她脑中不知为何蹦出这样的想法。
系统:“哟哟哟,是不是发现人家长得挺好看的啦?喜不喜欢这个款?”
“......”明鹊没有否认那句“挺好看的”,只是带着淡淡不解道,“你为什么天天想着让我喜欢他?”
“因为,小统我呀,想磕cp捏~”它抛出一些让明鹊听得云里雾里的词,继续怂恿,“不是,美少年在前,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明鹊摇头。这人长得好看归好看,但睡个觉而已,有什么感不感兴趣的?
系统:“看不出你到底喜欢什么?感觉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明鹊:“我只想平静地生活。”
系统:不是,你听听这是你一介传说中无恶不作的魔族头子该说的话吗。
明鹊就这么闭着眼,和着身旁少年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一边与脑中的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幻境之中危险重重,叫谢惊堂过来休息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放弃睡觉的打算了。
系统:“天呐,魔尊殿下好宠他,你超爱,我哭死!”
明鹊:“......”
谁懂啊...她被一个无实体的系统造谣了...?
......
在漏鼓三声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少年搂着被子扭过头,下意识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却只看到帐幔拂动间,身边空荡荡的一片冷清。
“明鹊?”
他一下子坐起来,环顾四周,的的确确还是那个厢房,空旷华丽,也的的确确,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明鹊?”
已经三更了,在一阵阵从门外翻涌而至的淫/声浪/语中,谢惊堂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线细细的水声。
浴房中有人。
灯火摇曳,用作分隔的髹漆雕画绣屏上头,映出一个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的窈窕影子。
那影昂起头,薄背印在屏面上,舒展开时,像拉出了一弯细长的新月,过腰的长发垂在身后,一下一下晃动着,像在江南溪水中拂动淘洗的一段丝绸,旖旎至极。
突然地,那影子像察觉了什么,将视线向着屏风外投了过来。
“阿堂?”她的话语含着氤氲的水汽,柔软而模糊,“你醒了?”
明鹊的声音。
她为什么这样叫他?
不知为何,谢惊堂突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一股热度泛上来,这次却不是停留在脸上,而是莫名其妙地在浑身上下乱窜。
他僵硬地瞥过眼,问她:“子时了,不是要去顶层吗?你怎么在洗澡?”
明鹊轻轻地“嗯?”了一声,口吻柔和道:“方才你睡着的时候,宁茴过来通知我们情况有变,暂时先不要去顶层了。”
“所以?”
“所以,我们要在房间里呆着,等怪物过来呀......”
“所以你干嘛洗澡?”
屏风后传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调侃:“今晚你是‘姑娘’,我是恩客,难道不该做点恩客和姑娘做的事吗?”
此话一出,谢惊堂顿时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只怕又是那个会放蓝烟的怪物弄出来的幻境。
祂的模仿技术还真是毫无长进,可以说是从一而终地差,也不想想,这种话是明鹊那种“常见的木头”说得出来的吗?!
“你演得不像。”他冷冷地道,“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屏风后面的人影也不应声,就静静立在那儿,不知在做什么。
怪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谢惊堂自然不会给祂作妖的机会,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那扇屏风。
“出来!”
可是,随着话音落下,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却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章鱼足肢和绿色粘液。
那张他无比熟悉的漂亮脸孔带着惊愕的神色看向他,她手上拿着一块擦水的方巾,如今正紧紧挡在身前,却挡不住外泄的春光。
女子细长的脖颈上挂着内裳的鲜红系带,白玉开芙蓉一般,蜿蜒过两痕锁骨,再往下....
再往下不能看!
谢惊堂石化在原地,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谢惊堂!”女子露出恼色,将布巾狠狠丢到他的脸上,“你怎么敢这么造次!信不信我宰了你!”
这句话怎么又像是她本人说出来的啊!
怪物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这人不会真是明鹊吧?!
“抱歉抱歉抱歉!!!”他视线被布巾遮住了,红着脸,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刚刚干嘛那么说话,搞得我还以为你是怪——”
话还没说完,谢惊堂的后背就猛地撞上了身后的屏风,只听‘砰’地一声,身子一下子往后倾倒而去。
少年的手在空中下意识一抓,结果却扯住了明鹊的手腕,将她给一并拉了下来。
“啊——!”
“人到齐了吗?”
宁茴拈着长长的烟斗,一个一个顺着点过去:“...五,六,七,八,齐了!”
白止徽看着她这活力无限的样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是睡过了,你清高,留我一个人守着。”
刚刚整整一个时辰,他是一刻也没敢合眼,就看着面前这人睡得跟猪一样。
宁茴:“嘿嘿,白公子,你人还怪好的嘞。”
这两个活宝又拌了几句嘴,让围观的其他人都不禁抿唇笑了起来,总算是强打起了精神。
明鹊侧眼看了看身边异常沉默、睡眼惺忪的谢惊堂,肘了他一下:“还没睡醒?”
“嗯?醒了。”谢惊堂被她这么一肘,居然没生气,甚至还露出个乖巧的笑来,“我缓缓就好了。”
明鹊:这人是睡懵了还是中邪了。
她微微诧异地又觑他一眼,只是点点头。
刚回过身,窗外就传来三声更鼓响。
子时到。
“行动!”宁茴一挥烟杆,“冲啊!”
一声令下,白止徽应言抬脚踹去,房门洞开。
霎时间,就有团团蓝烟从门缝中逸散进来,而回廊中更是妖雾横斜,浓得几乎看不见前路。
众人早有准备,立刻施了闭气术,一个接一个步入门外的浓烟之中。
明鹊走在前方,面带犹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落在最后、明显心不在焉的谢惊堂。
想了想,她手臂一垂,一只小蛛就顺着指尖悄无声息地爬了下来,跃到地面,消失在了滚滚浓烟之中。
“从顶楼一层一层往下查吧。”云娆建议道。
顶楼只有鸨母的房间,因此一行人直往侧面的楼梯奔去,才将将下了一半,就有源源不断的燕语莺声传来,但这些日子已经听麻了的几人,皆是面不改色地踏进了九楼的回廊。
九楼,即次顶层,就是明谢几人暂住的厢房所在地。整座花楼呈一个四四方方、中间镂空的“回”字,这一层一共四间厢房,每间房各占了一边。
明、云、方三队各自占了东、南、北三个方位的厢房,于是只剩与明鹊的东厢房正对着、隔着一个天井的西厢房是住着真正的恩客。
“是那个金老板。”因为此人出手阔绰之程度实在令人印象太深,宁茴不假思索道,“他今晚没拍到“紫藤”,所以还是照旧要了雪怜服侍。”
白止徽嗤笑着打诨插科:“一把年纪了天天搞这些,很容易早死的。”
“嗯...九楼好像暂时没动静。”小谚环顾一圈,几个厢房基本都是完好无损的,“也许祂是按照从下往上的顺序来攻击人的,咱们稍微探查一下,就抓紧时间往下走吧。”
边说着,他们边朝西面的位置走过去。在路过东厢房时,明鹊暗自顿了顿脚步,却被跟在身后的谢惊堂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干嘛呢?”少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前面,“前面有雾,看不清路的,跟紧了。我可跟着你呢,你别走丢了。”
按照往常的拌嘴顺序,明鹊此时应该说一句“我什么身份?还用担心这个?”,但此刻,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抬步跟上了队伍,将那间房门紧闭、毫无动静的房间远远甩在了身后。
纷乱的脚步声停在了西厢房门口,从里面传来了女子婉转娇媚的呻/吟声,似是享受,又似是痛苦,带着隐隐的哭腔,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陈询不好意思地皱了皱脸:“...确定要看吗?”师兄师姐说过,看到那种东西会长针眼啊!
“没事的,人与人的肉/体都是差不多的。对于一名药修来说,人就是人,不分男人女人...”方菱低声给自己洗着脑,毅然决然地接过了这个作孽的任务,用银针在门上捅出个窟窿眼,喃喃道:“就确认一下有没有异常...应该没事的,看一眼就走...”
她闭起一只眼,凑近过去朝里头看,一时间却是沉默了。
“怎么啦?天呐,方姐姐,你怎么这副表情?”宁茴看见方菱的唇角紧紧抿起,几乎发了白,“里面怎么了?”
方菱扭过头,冲他们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恍惚地退开了位置。
一旁的云娆紧张又好奇地凑了上去,却在视线对上孔洞的一瞬间,瞳孔巨缩,崩出来一句:
“我口!搞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请早~
本文预计于周二6月6日、第30章入v~当天有肥章掉落,期待各位宝宝的支持~
猜猜他们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