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忙成狗,初七许蒙起得晚,正往嘴里扒拉早饭呢,良才叔从家里来,喜滋滋地搓着手对他说:“生意上门了。”
“啥生意上门了?”许蒙脸枕着麦秸秆弄得脸上一条一条的印痕,看得良才叔指着他哈哈笑。许蒙问了话,没得到回应,懵懂地问道,“我咋啦,叔你笑成这样?”
良才叔指出他脸上有印痕,许蒙浑不在意地搓了一把脸,又回到了早先的问题上,问谁来了。
“你表叔老冯,跟咱们签红契的姓江的,还有一家姓魏。”良才叔说着这话,还当即学起了魏老板走路,看上去有点像南极的某种小可爱。
“他们估计是约好的。”许蒙继续扒拉稀饭,“我表叔铁定是逼的,他家的鸡蛋暂时不缺卖。”
良才叔摇头道:“错。你表叔家的鸡蛋,没过年就没了。”
“啊?”许蒙差点没噎到,咳嗽两下,抬眸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几家少数还有五千鸡蛋。过了年了,大家吃鸡蛋就烧了。我们算着至少能卖过初十。”
良才叔拿棍在地上划拉,看许让从鸡棚那边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继续跟许蒙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全叫江家给要走了,二文二。他娘的,城里有钱就是多,舍得吃。”
许蒙寻思道,难不成皇上已经下令大家可以吃鸡蛋卷了?
消息倒也没传恁快,如今皇权没许蒙想得那么集中,再说也挡不住大家想吃的花招啊。
许蒙呼噜喝完稀罕,看许敬的三儿子许棚来给蚯蚓上水,喊了人起身去洗碗,把洗碗水倒进泔水桶里,洗脸搓着脖子里的灰,问良才叔:“他们要多少鸡蛋?”
“何止要鸡蛋。”良才叔跟个毛头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道,“姓魏的来要包了咱们蒜苗、韭菜还有冻鸡,鸡蛋、腌鸡蛋都要。江家是鸡蛋和腌鸡蛋。你表叔也是加上腌鸡蛋。”
许蒙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他觉得江家和魏家主要是来卖菜色配方的。
良才叔看他不热情,忙又道:“据说,你十二太爷家的亲戚估计今天也要上门了。族长家那个下金蛋的亲戚估计也就这两天了。我有预感,就今天。肯定有热闹看。”
许蒙看着良才叔的样子,有一种“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娱乐感。
他太嘚瑟了。
许蒙还是不咸不淡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干活,干活。”
“我话还没说完呢。”良才叔还要拉着他说话,却见许槐进来,让他们赶紧把鸡、地龙这些事儿干了,等下要割韭菜,蒜苗了。
许蒙冲良才叔耸肩,正准备跑去接许让的活,许槐却喊住他道:“羊娃子,跟我走。”
许蒙冲良才叔略略略做个鬼脸。而良才叔也配合的扬起手,做出一副要揍他的样子。
路上,许槐说了江家和魏家的来意,倒不是许蒙以为的买方子,都是来买许蒙的宣传词的。这话说得许蒙就好奇了,他不由得看向许槐道:“江家也来买宣传词儿?”
许槐点头道:“说是求个酱油吴家那种好记又响亮的词儿。”
“九爷,酱油吴家的词儿真不是我想的。”许蒙忙摇头推拒,还把三老太爷不许他乱出主意,他是如何谨守本分给说了。
许槐笑道:“这种卖脑袋瓜子的事儿。你想出来那是最好,想不出来也不能拿刀逼你,把你杀了。你去见了人,成就成了,不成就拉倒。”
许蒙觉得江家应该没事搅合着玩的,听得许槐这话也就没太当回事儿,反而问道:“他们没说买方子的事儿?”
“说了。”许槐看他一脸不解,小声解释道,“这本来就是传来传去的生意,搁咱手里成了,也不能当是咱的方子。魏家想用,他自己用就成了。这也不耽误咱的喜宴生意,他家一盘菜抵得上咱做的半桌子喜宴菜,不碍着。太斤斤计较了,生意没法做。”
许蒙“哦”了一声,全然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觉得自己真心亏了。他应该先跑去县城卖蛋黄酥的配方,不过那时候他根本出不了村,想去也去不得。再说在县里了不认识人,想见到江糖难得很。如是想着,他便释然了。
到了族长家,魏老板已经和族长等人称兄道弟起来,而江糖与冯大勇说着闲话,仿若与这一群人不相干一般。他们见到许蒙来了,魏老板先发话,让许蒙给想个词儿。
许蒙便是释然,可丢了蛋黄酥的配方,少赚五十两银子,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他自然是屁都想不出来,义正言辞地赌咒发誓酱油吴家的词儿不是他想出来的。
结果呢?
魏老板自是不相信,还拿冯大勇来的时候,酱油吴又让他捎带一瓮酱油给他当新年礼来佐证他说谎话。
酱油吴也是能干会钻营,靠着许蒙那荒腔走调的打酱油和许蒙被叶应则接见这两股东风,连正月十五都没出,就撕了酱油郑家十分之一不到的生意。十分之一也不少了,至少有了南城以外的市场。
其他的功劳,许蒙都认,但是酱油吴家这事儿,他真心不能认。这是人家吴蒸自己勤奋努力的回报,至于他惠赠酱油,只能说吴蒸是个知道礼义廉耻,还是个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许蒙就是一口咬死了,自己就是没有出主意,气鼓鼓地抱怨道:“谁想当神童谁去,我就是没想,就不是我。”
三老太爷闻声这才呵斥他道:“客人在呢,怎么说话呢,有点规矩没。不是就不是,下去吧。”
许蒙鼓了鼓嘴,“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许仲笑着对魏掌柜地道:“这孩子一贯实诚。”
魏老板只能干气,好在许仲等人承诺菜色方子不收钱,倒是让他省了一笔钱,便不与许蒙计较了。
江糖瞅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亏是这舆山县首富,忒小家子气了。不像自己听了人家大人的话音,就不再提让许蒙给想宣传词儿这事儿了。他立马同意了,其实很大原因是他怕许蒙也给魏老板想个江家那种励志故事出来。虽说魏家与他们江家是亲戚,可在许蒙说了江山卷皇上没吃他不吃后,魏老板为了亲戚计较就不该宣扬出来。他非说出来,就是没不讲亲戚情义。
腌鸡蛋暂时是没戏了,不过新鲜鸡蛋还有。这些天产的,除了年前腌的一千多个,剩下的还没卖呢。
魏老板首富多忙,在许家寨提及红契的时候充耳不闻,又要求当天弄好他要的货物,因为要当天下午就走。他鸡蛋要的最少,就一千个,蒜苗、韭菜要了一些,最主要的是活鸡要了四十多只。也不知道他都卖给谁,一口气要这么多。不过,这样不是许家寨诸人关心的事儿了。
江糖单独要了六千个蛋,蒜苗、韭菜和冻鸡也要了些,打算走亲戚用。冯大勇把剩下的鸡蛋包圆,蒜苗、韭菜也没敢多要,因为天气回暖,菜越发不顶放了。他二人打算明天走,倒也不着急。冯大勇是亲戚看鸡蛋、过秤,江糖就清闲多了,听说许家寨要弄族学还去学堂逛了一圈。
伺候好魏老板的货物,送他前脚走不远,后脚镇上的张财主便上门了,想央求着把他家的一千多蛋给包圆了。冯大勇他们一起合伙的年前也收过他家鸡蛋,嫌弃张财主家的鸡蛋大小不匀称,定价是:大个一文一个,小个的十个九文。这次还是按着老规矩收的。
许仲打发族里小子跑腿去镇上让张家人送鸡蛋来,看张财主头发全白了,便知他家出了事儿,问道:“你家遇到啥难事儿了,头发咋白恁多?”
许仲与张财主打交道有些时候,以前觉得这人挺傲气的,接触时间久了,发现人还可以。谁都有点自己的想法,想把自家日子过好,这很正常。只要做生意的时候,别弄什么手脚就成了。就凭他家病鸡下蛋不让许家寨帮着卖,许仲等人也高看他一眼。
张财主唉声叹气道:“不说那些不中用的了。我这次来,想问老哥还买不买鸡,我家那一百五十多只鸡,打算卖了。”
去年冬天,张财主搭着许家寨的春风,小赚了一笔。本来打算开了年扩大规模,突然上门卖鸡,许仲心下骇然,与众人互看一眼问道:“老弟,你家出啥事儿了?”
他寻思着可别是出现鸡瘟了。
张财主捂着脸,哽咽着把事儿说了出来,好在不是鸡瘟。
张财主年前忙着跟许家一道发财,没留心小儿子,结果小儿子被人引诱着吃喝玩耍,着了人家的仙人跳。被人抓住了,捆在县里头,最近才叫人送信过来,让拿钱去赎,不然就剁了他的小鸟卖到宫城当太监。
许蒙听得有些发懵,他在县里看县里的人都很质朴,没想到里面还藏着骗子团伙。
许仲问道:“要多少银子?”
张财主伸出两个手指头。
许蒙没多想,觉得肯定是二百两。
而许槐叔居然天真的以为是:“二十两?”
作者有话要说:4.14号,也就是明日入V,希望小伙伴们多多支持。我会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