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蒙最近好惨,整日忙东忙西,这个问题也过过脑子,却没深想。当下便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听族老们商讨。
许盐的观点是给,以此博取朝廷的嘉奖,获得官方给与的名声。
听起来很高大上,但是实际上可能就是个花架子。
许仲对此保留意见。
许敬道:“我不是说不给,可以给,但是眼下不能给。”
蚯蚓养殖沤粪法,这是许家寨当下最大的秘密和最大的法宝了。一旦这个底牌泄露出去,什么养鸡收鸡蛋,都会成为纸上谈。别人知道了,别人也会去养。别人养了,谁还来问你卖蚯蚓。没人卖,蚯蚓养恁多干什么,自己吃吗?
许蒙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看上去都要打架了。而他是左瞅瞅右瞅瞅,挠挠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三老太爷见状,拍他一巴掌道:“你小屁孩,不替我们想法子,还看热闹?”
许蒙抱头,一副怕被打的样子。见三老太爷只是吓唬他,他便笑道:“我在想,在想啊。”
许蒙知道蚯蚓养殖铁定是保不住了,叶应则肯定会弄走的,这事关民生大计。他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犹豫了片刻,斟酌再三,才道:“以我看,十二老太爷的想法是对的。即便我们不乐意,叶明府也不会放过的。这事关民生。明府不只有我们许氏一族的百姓要顾着,还有一县的百姓。陛下有天下的百姓要顾着。就像太爷的大儿子是儿子,小儿子也是儿子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作对。十六太爷的想法也对,咱们还没拿着发家致富呢。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不小心,就高调得宣扬开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
三老太爷他们可不是听这个的。
三老太爷瞪着他,不说话。
许仲但笑不语。
许盐颔首。
许敬垂眉。
许槐看了众人一眼,出言道:“羊娃子,你说,有啥法子?”
许蒙道:“其实也没啥法子。就是不要对此抱太大希望,赶紧掉头,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找补?你说得轻巧。”许敬自然不甘心自己心血白费,口气很不好地道。
许蒙也没生气,更没露怯,而是道:“第一,把沤粪沤得别人看不出是什么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能肥地。第二,育种。上次我和三老太爷一块儿逛过县里的粮店,后来又逛了两次。发现这里没有卖种子的。但是我们种地的时候,都要用种子。一般都是自家留种,或者和别人家换。要是我们的地,种出来的种子比别家的好,你说别人买不买肥?别人买不买,关键是看咱们有啥可卖,是不是这个理儿?”
许敬早先脑袋弯在沤粪上了,如今听许蒙这么说,思路也开阔了。
许蒙早先思想也有点保守,但是去了一趟县城后。他觉得还是得把族人集中起来,先干至少一代人。有句话不是说嘛,没蛋糕要想法设法做蛋糕,有了蛋糕就要想法设法把蛋糕做大。
许家寨的根基应该是土地,是技术,而不是养鸡养蚯蚓得的那点利钱才是。
许敬还是心存疑惑:“育种,行吗?”
许蒙笑道:“怎么不行?这天下能吃到咱们许家寨的鸡蛋有几个人,而能种到许家寨的粮种又有多少人?论口碑,论名气,谁大?主要是我听了店小二夸他们地产多少多少,哎呦连十六太爷一半手艺都没有。咱活命的根本是土地啊,十六太爷,学恁多做买卖的手艺,比得上学你这种地的手艺来得靠谱实在吗?”
许蒙的话,仿若黑夜里的灯塔,又给族老们照亮了一条明路。
是啊。
他们活命的根本是什么?
是土地。
许敬点头说了好,许仲便没什么可顾虑的。
许蒙趁热打铁道:“这事儿,到时候最好我们自己提出来。”
许仲点头道:“事情既然要做,就做得体面一些。不过到时候怎么弄,年后还得再商量。”
就在这个除夕,许蒙参与了许家寨兴族立项目的规划商讨工作。
当然,这不是全部议题。
这之后,大家都在沉思,许蒙看他们都不说话,便提出喜宴娘子军的计划和与江家合作腌鸡蛋的事情。
喜宴娘子军的计划,许蒙策划的有点大了。
他的想法是开个喜宴菜色烹饪技校,组成娘子军轮番做喜宴菜。
许仲等人则考虑了社会反映和当下人手,看在张春花和连巧娘十天挣了三两银子的份上,勉强答应,却是走一步讲一步。
许蒙心大,急切地道:“我觉得这事儿,就算是不搞恁大,还是好好计划一下。不如叫花婶和巧婶跟族里几个太奶奶商量一下,拿出个章程了,咱们再探探那些合适那些不合适。再不济,咱们弄个娘子军,村里人去不了请人去,算雇工分成。我这活都接到明年秋末了,十几两银子,我还找丁牙侩帮忙弄了白契呢。怕跑了。”
三老太爷要骂他,却被许槐他们拦住了。许槐道:“孩子也是为了族里好,不是什么大事儿。”
许蒙不服气,犟嘴道:“咱们搁外面跑,婶子们也没闲着。男女各顶半边天,像许豆家,没爹,只有个寡娘的。他有小,光靠族里那点接济什么时候是头,他娘又勤快,以后也能赚个补贴过日子。谁家不想过好日子。总靠别人,他也抬不起头。我以前天天皮,就觉得靠别人家过日子,抬不起头。”
三老太爷听得这话,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许蒙身上,骂道:“你个赖种孩子,你太爷我看顾着你家,就叫你觉得看脸色过日子,抬不起头来。”
许蒙大声道:“不是说你。是村里人。他们老说。我要是那么想的,我就不说了。太爷,我说正事儿呢。你气什么啊?我还特意跟叶明府说了几位太爷爷的大名呢,我没觉得太爷爷待我不好。”
许仲让许敬他们劝住了三老太爷,宣布此事年后再做商谈,继而又聊起许蒙提及的与江家合作腌鸡蛋的事情。
许仲却另有看法,他道:“我们与江家本没什么亲戚关系,靠着羊娃子那番言辞攀上关系,只怕有心人会觉得我们是与他们合谋骗人呢。”
许蒙闻言,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只顾着觉得江糖不错,倒是把这事儿忘了。
三老太爷也认同许仲的想法。
许槐也替许蒙发愁:“这盐可不是小事儿。”
许盐闷不吭声,这时候才出言道:“我姥娘那边有个亲戚,也比较远了,是在府城好像能弄到盐。不过,都是老亲戚,多少年不走动,不知道啥情况,也得年后走亲戚打听了才行。”
许敬没什么亲戚,许槐认识的人也没有弄盐门路的。许仲倒是有个想法,看许盐说了这话,便有些迟疑。
许蒙打量着他们几个人的表情呢,自然没错过许敬迟疑,忙道:“十二太爷家的亲戚不知道是啥情况,我们还是得再找一个保险。咱们现在本钱不足,用处有多,又要买地,不是要打井吗?最好还是找个合伙人分担风险,不然光靠咱们这些人,非得长十个脑袋才能忙过来。”
许仲听得这话,才吞吐道:“我县里的远亲前些日子倒是提过一嘴合伙的事儿,我本想着他家书香门第,到时候在族学上帮个忙,弄点文房四宝什么的。”
三老太爷知道他说的那家是谁家,许蒙却是不知道。
许蒙睁大眼睛,问道:“他家是开文房四宝铺子的啊?是哪家?我们还去逛过哩。”
许仲难得有些难为情道:“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平时不咋来往。是项家。”
许蒙眼睛又睁大一些,看向三老太爷道:“就是,就是那个县里最大书肆的项东家吗?”
许仲看他知道,笑着点头道:“是呢。”
许蒙点头道:“项家书肆我去过。虽然我说了不识字,他们也没赶我走,只是让我别把书翻破了。不过。”他迟疑了下,看向三老太爷道,“这腌鸡蛋的生意,他们会同意吗?”
许仲笑道:“再清贵的门第也要穿衣吃饭。”
许蒙与三老太爷互看一眼,知道他不让自己管这闲事儿了,忙一推二五六地道:“嗨,我就那么一说,反正方子我给良才叔说过了。到时候我去读书了,这些事儿就不归我管了。”
许仲与许盐互看一眼道:“这事儿还是等打听清楚了,年后再慢慢谈。眼下族里的盐巴勉强够应付。”
这些事情谈论完,才开始议今年的收入与分红。
鸡蛋收入,包括村里养的和别处收的,共计是67两银子。除去成本,毛利48.8两银子。
蛋兜收入,是3两银子。
张春花二人收入,3.7两银子。
韭菜、蒜苗这些收入,22.6两银子。
冻鸡前前后后,收入是33.3两银子。
还有些杂项收入,有时候帮人从县里代买代卖其他货物,收入5.9两。
共计收入117.3两。
还有一些散领的铜钱预留给了往来县里的族人当了差旅费。
至于成本,他们根本没把柴火,人力当成本,或者给了差旅费都算给成本了。按照许蒙再次折算估计,大概净收入有80多两的样子,当然这里面除去了人力诸如此类的成本。
即便如此,这于族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
许蒙辛苦了这么久,举全族之力各种折腾才得了这么多钱之后,始觉得他那随便买了宅院的50两也是一笔巨款了。
怎么分这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