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吃包子的。
在见证某些重要场合的时候,手里端着包子虽然不会影响震撼效果,但她不想每次回忆起来,都有那笼格格不入的小笼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薛灵素只是普通路过大厅,一眼望去,大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不论大小,统统敞开,毫不遮掩其中的宝物。
有一位看上去是管家身份的人,正对着单子念出送来礼物的名称。
“深海珍珠三十斛,缅甸翡翠镯子二十条,黄金嵌红宝头面两副,云锦二十匹……”
花满楼不禁苦笑道:“不必念了,大哥的意思我很明白,改日自会登门解释。只是他再送来些箱子,我这小楼恐怕是装不下了。”
却听门外传来一声:“不需你登门,长兄如父,婚姻大事大哥自然须得替你劳心。”
进门的男人脚还未落地,早有仆人在地上铺满地毯,一路延伸到门槛。薛灵素眼神扫过去,
门外至少停了八辆马车,周遭的行人都被清退。
好大的排场。
活了两世的薛灵素直接愣在原地,因为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大哥来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快一天。”花满楼几乎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这位兄长在江南树大根深,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预想中他来到小楼应该是明天,因为从苏州走水路过来需要半日。
——而大哥准备贺礼要用上整整一日。
那是什么缩短了这一日的时长呢?
是母爱。
“幸而母亲早已备上贺仪,才不致怠慢了弟媳。”大哥的语气虽是淡淡,眼里却显露出不赞同,“七童,这件事情上,你做的有些令人失望。”
花满楼倚在窗边,满地的箱子已让他无从逃避,收到责难时,神情是一闪而过的茫然。
就连没有良心的系统都忍不住叹息:【宿主,你罪大恶极啊!】
被无端点名的薛灵素,一颗心都跟着颤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受指责。任务也好,表演也罢,明明都是系统自己搞出来的……
都是系统的错!反弹!
但在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原因的心虚中,薛灵素还是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道:“不好意思,这里需要我回避一下吗?可是包子会凉……”
见鬼,她怎么句句话不离包子?
薛灵素恨自己十年前没学过说话的艺术,才会在气氛奇怪的场合战战兢兢。怎么办啊?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不照镜子,她很难发现自己有一点演戏的天赋。着急的时候,她的眼角会微微泛红,眼眶内漫上一点水汽,像只无害的小兔子。
按理说,但凡她好好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是真的可以靠脸吃饭的。可惜,实在是可惜,她遇上的是不知妻美花满楼。
只听花满楼含着笑意说道:“那么分一笼给我吧,不要让包子等太久。”
“诶?”薛灵素眼前一亮,“能接住吗?我过不去了。”
花满楼道:“可以。”
熟练地分出一笼屉,她用投飞镖的手势扔出去。这一下力气用得不大,但薛灵素还记得,虚竹只是用力扔出去几个松果,就致使敌人一死一伤,因此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实战经验欠缺真是太吓人了,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啊?
然而花满楼的袖子轻轻一动,那笼屉已经落入了手中。薛灵素疑心是自己看的不仔细,竟一点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
从头到尾,也只看见他袖子在动。
大哥冷眼旁观,一双手同样是藏在袖中,一手在胸前,一手负于身后,沉声说道:“姑娘,你身上这件衣服……”
薛灵素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立刻后退半步,紧张地问道:“裙子怎么了?”
不可以,谁都不可以打她装备的主意的!
大哥的脸色有些复杂,缓和语气说道:“七童把它送你了。”
原本有一点不确定,想一想好像也不需要用疑问的口吻。大哥看向花满楼的眼神又带上了些许不赞同。
“是我不小心把原本的衣服弄湿了……”薛灵素欲言又止,“这件衣服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还给他。”
手不安地攥着衣角,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里的不舍,更何况是人精了。
决不会有自己说的那么好听。
但凡是真要她物归原主,她一定会想办法带着“寒梅”跑路,只是不知凌波微步对上他们有几成胜算。
不料她话音刚落,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花满楼和他通身威严的大哥,异口同声说道:“不必。”
系统没骗她,这件装备果真大有来头。
那更是必不可能归还了。
薛灵素无辜地眨眨眼,圆圆的杏眼里有大大的好奇。
“既穿在身上,合该它归你所有,何来归还一说?”大哥神色肃然,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说道,“只记得教训七童了,倒忘记自报家门。我是七童的大哥,花问鹤。”
别的环节她不熟,自我介绍她还是应对自如的。
“我姓薛,名字是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她莞尔一笑,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是花满楼视财如命的妻子。”
【你怎么把人设讲出来了?!】系统狂抠问号。
任务进度仍停留在66%,看样子她的推测没有错,从天而降的完成度,果然是来自花满楼的亲人。
自曝人设后,现场并无一人失态。应该说,花家大哥看上去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丝一毫,反倒是显得更亲和了。
“少夫人说笑了,七少爷独居江南,日子是清苦些。”管家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看着薛灵素时双目炯炯,一扫方才的颓势。
“您看看这份礼单,都是夫人近年备下的见面礼。听说小楼有了女主人,便嘱托一定将礼物带到。”
用“清苦”二字形容花满楼的生活,实在不大恰当。
尽管和他只相识不到三日,薛灵素认为他的生活状态其实相当“奢侈”。——他真正抛开了世俗的成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非活在他人的评价中。
就像他从不因双目失明而自怨自艾,反而就此练成无双的听音绝技。
另一方面,薛灵素想说,你们花家的见面礼都是这种程度吗?!
“谢谢夫人,我很喜欢,但这些礼物我不能收。”她说出来的瞬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管家大惊,迟疑地说道:“这却是为何?若是担心无处归置,这一片还有不少空置的宅院……”
有钱人的快乐她确实想象不到。
但薛灵素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那么我需要再添几个丫鬟,伺候我梳洗打扮,帮我打理家务。有了豪宅华服,金玉珠翠,自然还需要珍馐美味,这就需要再添几位厨子,帮佣和小厮……”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叹了口气。
管家急切地说道:“您说的这些,咱们府上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不对吗?”
“只不过是,这样一来,清净自在就不复存在了。”薛灵素微微一笑,一双杏眼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望向窗前的青年,他的身姿如松柏挺拔,此刻亦是微笑。
她说:“我岂能贪图一时的享受,令我深爱的人感到难过呢?”
此话一出,莫说是管家无言以对,就算是真正阅人无数的花问鹤都换上了担忧的目光。
花问鹤相信,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扛不住这样的深情表白。但其中大多数,会在之后的或长或短的时间内感到厌倦。
为什么会结局会这样?这又涉及到人性层面的问题,太过轻易得到的宝贵爱意,反倒是不会被珍惜的。
幸好花满楼不是如此肤浅的男人。幸好薛灵素遇见的是花满楼。
他看向窗前白衣临风的七弟,花满楼手里还拿着那屉包子,指尖微红也不知道,只脸上神色难掩忧心。
“为了七童开心,你心甘情愿放弃享乐吗?”花问鹤又探究地看着她。
岂料薛灵素下一句回答直接打破了他的思路。
“所以请折现给我吧!就是那种,能随便填写数额的银票什么的?”她真情实感地期待着。
好想收到那种,可以随便填写金额的支票本……不熟悉古代金融制度的薛灵素,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真实需求。
这一次忍不住发出疑问的是花满楼。
他已经安静了许久,只因打定主意只在关键时刻说话。
“薛姑娘,你真的想要那个?”他分明是看不见的,但说话时脸精准地对上她的方向。不止是神情,就连头发丝都写着担忧。
那时候的薛灵素还不明白,这种神情意味着什么。她只是顺应心意说道:“不可以要吗?”
“自然可以。”花问鹤立刻道。
像是生怕慢了一秒,她就要后悔了。
大哥右手摊开,一枚玉佩静静躺在手心,不是时下所受追捧的羊脂白玉,反倒是犹如雨后初霁的天空,另一种沉稳的气质。
玉上无刻字,只雕刻成牡丹形状,似乎只是简单的一件配饰。
不需要系统提醒,薛灵素自己就能判断,这玉佩也必然是大有来头。只因那位大受打击的管家,在见到这玉佩后,呼吸一窒,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持此玉佩到江南任意一家钱庄,都可以拿走任意金额的银票。”花问鹤郑重地说,“只盼你记住,它既到了你手上,也断然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他从来是一字千金,绝无例外。
花满楼道:“大哥,这不妥。”
也许薛灵素还不知道这玉佩是多贵重的东西,但花满楼清楚。一旦她敢接管,这辈子就和花家绑定在一起,再不可能离开。
所以花满楼说出的话,用词不多,唯有态度十分坚决。
左右为难。
薛灵素在头脑风暴之中,默默咬了一口包子。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视角下的妹:脑子出了问题的落难小姑娘。
有好感度,远远不到恋人。
妹看花花: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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