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佳的男朋友？”黎晟一头雾水。
靳子佳窘迫到脸色发白，在更加尴尬的事情发生前，匆匆和黎晟说了声再见，一把拉住卢煜衡离开图书馆，到了一个鲜有人问津的教学楼楼顶。
“你不用上班吗？”靳子佳有点恨铁不成钢，“好歹也算是个公众人物，跑到大学图书馆和人拉拉扯扯是真的不担心被人拍到送上热搜啊。”
卢煜衡自动无视了这段话，直入主题：“刚刚那个就是你的律师男朋友？”
即便再想找个由头让卢煜衡放弃，靳子佳也并不打算把黎晟当成挡箭牌。她既不想牵扯无关的人，也不想横生枝节给黎晟造成更多误会，于是否认道：“不是。”
话已经说到这里，靳子佳也干脆直接承认了：“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律师男朋友。”
也许只有抛开这些看似重要的干扰项，卢煜衡才会意识到他们没办法在一起和别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个答案，卢煜衡没有显露出一点诧异，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个表现让靳子佳莫名羞恼，她发现自己似乎在被对方精准拿捏着，之前所有的虚张声势也许在对方看来都是个笑话。
而卢煜衡那边虽然对此早有预料，紧攥的拳头还是因为这个回答渐渐放松，投射向靳子佳的目光中染上了期待，连带着僵硬的声音都变得柔软。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就是不想撒谎了。”靳子佳把交汇的目光移开。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也不希望我误会？”
意思倒是同一意思，可怎么经由卢煜衡的嘴里说出来就带上了一种微妙的暧昧。
靳子佳尝试把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说清楚，“我的确是不希望你误会，但是原因不是因为我想和你复合，而是我认为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两个内部解决就好，实在不必牵涉第三个人。”
“那你喜欢他吗？”卢煜衡只关心这个。
“目前为止是不喜欢的。”靳子佳决定把坦诚的态度一以贯之，不过在用词上有一种刺耳的分寸感。
目前不喜欢也意味着以后可能会喜欢。
卢煜衡却对此置若罔闻，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话根本伤害不到他。
他嘴角牵起笑容，“我就知道。”
甚至还有余力调侃几句，“还有啊，就算不跟我谈恋爱，也不要找他那样的。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光影掠过，明亮的笑容在熟悉的地点与往昔重叠，靳子佳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她能明显察觉到卢煜衡进入这个行业之后收敛了许多锋芒，甚至和那些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爱豆一样带着假面，人前滴水不漏。只有在此刻，她才从卢煜衡身上偶然窥见几分当初的那种张扬和随性。
“他只是我的师兄，你一个大明星就不要在这里居高临下点评无关人士了。”
“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卢煜衡口气酸得不行。
靳子佳说：“可能有这方面的意思吧，但他没直接跟我挑明，我就只能当没这个意思咯。”
说到这里，靳子佳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卢煜衡牵着走了，于是再次试图将话题拉回她所认为的正轨。
可卢煜衡铺垫了那么长，不会让她这么容易把话题岔开。
“所以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抛出来得猝不及防，靳子佳懵了一下，但很快她习惯性地用反驳的语气问了回去。
“在问别人这样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态度表达清楚，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她进一步补充：“我说的喜欢不是习惯，不是离不开，相处时间长了有感情，我说的喜欢就是喜欢本身。”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觉得自己很刻薄，对自己，也是对卢煜衡。
这么久以来卢煜衡还在坚持不懈地挽回，如果非要说其中没什么感情，确实对他不公平。
可有感情和喜欢终究不一样，如果卢煜衡理解不到这层，他们就没有办法沟通下去。
她已经想到卢煜衡会十分委屈地控诉，“喜欢你这样的话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是你老是不相信。”
事实上，卢煜衡的确这么说了。
但他接下来又说：“那你相不相信你在我眼里比任何人都好？”
很轻，却紧张到尾音发颤。
就是这句话让靳子佳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昨天靳子佳走后，储耘还是忍不住打听起了卢煜衡和靳子佳的事情。卢煜衡知道储耘嘴严，索性直接把前因后果和褚耘说了个清楚。
储耘揉了揉鼻子，“所以就是她觉得你有白月光替身梗的嫌疑，但是你没有那么想过是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卢煜衡很是苦恼，“我确实对那个学姐有过好感，但是也没有特别喜欢，就是男生难免会对漂亮又有才华的女生有点心动嘛。她后来跟学长在一起，我失落肯定有，但还是祝福她的。”
“可是轮到那个博士小姐姐和别人在一起你就受不了了？”
“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不好，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我以为我可以忘掉她的，但是根本忘不掉。”
卢煜衡垂下眼睑，似乎很是茫然。
“子佳很介意我们这段感情开始得不那么纯粹。我现在也很难受，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我一开始遇到的人那个人就是她就好了。但既定的事实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我。”
他胸口闷得难受，下意识地想要从口袋里拿烟，被储耘厉声喝止：“老卢，这里是医院。”
“对不起，我忘了。”他收回手，神情依旧凝重。
“我尝试解释过，喜欢一个类型的女生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我不可能每一次喜欢的女生都要完全不同。”
“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专门交往一个和学姐性格完全不同的女生，那别人是不是也会认为这个是反向‘莞莞类卿’，觉得我是因为忘不了学姐，在上段感情的阴影里，才非要找一个和她不一样的女生？”
“完全理解，完全赞同。”储耘应和。
“可是子佳完全没法理解啊。”
储耘两眼一黑，“老卢，你该不是把刚刚那一套跟博士小姐姐说了吧？”
“对啊，就是那个综艺里面。”
储耘又问：“那你之后有没有跟她解释清楚你很喜欢她，比喜欢那个学姐多？”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储耘继续作为情感导师帮他分析，“你觉得你不能接受和博士小姐姐分手是因为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习惯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还是说你就是非她不可？”
卢煜衡思考了片刻，答道：“我觉得两方面都有吧，我就是很喜欢她才会和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之后就越来越离不开她。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概念分得那么清楚啊？”
“额……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感情这种事情你不能讲逻辑。”
储耘打开微博搜索了一下他们那天辩论的视频，当着卢煜衡的面从头开始播放，这种当众处刑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放到靳子佳说到真正的爱情是不讲条件的时，储耘按下暂停键，扬起眉毛道：“这不就是你们的矛盾所在吗？”
“对，但是我是觉得爱怎么可能一点条件都不讲呢？要是靳子佳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我肯定不会喜欢她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如果靳子佳觉得如果你不帅了，不红了，她就不喜欢你了，你可以接受吗？”
“这个性质不太一样吧……”卢煜衡被问住了。
储耘把视频进度条往后拉，退到了卢煜衡说“莞莞类卿”是喜欢和白月光相同的特质的地方，“我猜博士小姐姐应该是一个挺没安全感的人，她可能不太相信有什么特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在这在情况下，她会觉得你建立在那些特质上的喜欢并不稳定。”
卢煜衡若有所思道：“所以是这样吗？”
“而且加上她已经默认了你是追不上学姐才选择的她，那也就意味着她在吸引你的那部分特质上也不是最突出的。如果遇到比她更符合那个标准的人，你就会离开她。”
“为什么就要离开她啊？”卢煜衡无法理解，“我喜欢的又不是那些碎片一样的特质，是诸多碎片拼凑起来的那个完整的她啊。”
储耘一拍手掌，“对了，这段就很好，你可以记下来，到时候跟博士小姐姐说。”
卢煜衡的行动力很快，在他意识到这个症结可能是他们关系的一个转机之后，几乎像是攥着救命稻草一样来找靳子佳。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靳子佳问。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事情对你可能很重要。”
“你说实话。”
卢煜衡招了：“好吧，是昨天那个医生带着我分析的。”
靳子佳一直觉得卢煜衡有一种让她难以理解的理性。
面对他人的情绪时，他理智上知道应该给出怎么样的反馈是合理的，但内心却没有办法感同身受。而他给出的反馈大部分源于学习，经验，甚至是模仿，而非本能和直觉。
可她并不想每一次都去解释情绪背后的道理在哪。
她叹气道：“煜衡，其实我挺不想对你恶言相向的。从前的事情我自己也有反思，就比如在朱越的事情上，我就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一直知道，是我性格太敏感，而你包容了我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发起好人卡的靳子佳比直接和他硬刚的靳子佳更令他感到惶然。
“不想复合不是完完全全出于对你的埋怨，只是我觉得这些问题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即使勉强在一起也只是重蹈覆辙。”
水泥地板上散着没有清理干净的粉尘，被踩出一个又一个几个清晰的脚印。
她仰起头说：“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把过去三年的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再经历一遍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