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晴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相府门口,就看见顾云靠着府外的围墙闭目养神。
走到她面前,卓晴还没有开口,顾云已经睁开了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之后,扬起一抹怪笑,啧啧问道:"怎么,昨晚做贼去了?还是太过激烈……"
大大的黑眼圈,浮肿的眼,慵懒得像是一整晚都没能睡好似的。卓晴这个样子,很难不让她浮想联翩啊。
一看她那副色迷迷的表情,卓晴不用想也知道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想起昨晚那个轻吻,卓晴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飘向一边,低骂道:"收起你的八卦嘴脸,我只不过是不够睡而已,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精力旺盛!"
顾云还是那身蓝裙,她昨晚一定连将军府都没有回,有时她真的很怀疑顾云的身体构造,似乎只要闭目养神,她的体力就可以迅速恢复,根本不需要休息!这种异于常人的体质真是让人费解也够她嫉妒的!
受不了顾云探究的目光,卓晴赶紧岔开话题,"你看过笔录之后,有什么发现吗?"
收回视线,顾云没有再继续纠缠她,卓晴是成年人,和楼夕颜发生点什么也是正常。按她的意见,卓晴最好动作快点,把他吃干抹净,收入囊中!毕竟像楼夕颜那样的男人已经不多。
顾云耸耸肩,回道:"堪称完美,那份内容少得可怜的笔录里,四个人的说辞一致,交相呼应,没有任何发现。"这就是她一晚上的成果!简直浪费时间。
卓晴挑眉,"所以?"接下来估计有得忙了。
顾云无奈地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一个一个去查,一个一个去问,看看到底谁在说谎。"
卓晴点点头,扫了一眼不远处一脸不耐烦的男子,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小尾巴?"一个是对于男女之事神经极粗的顾云,一个是血气方刚的愣头小子,他们这样形影不离,好吗?夙凌呢?
卓晴若有所思,顾云却一脸坦然,笑道:"没办法,人家的身份是将军,比我们这两个无名小卒说话有分量,楼夕颜没空陪我们,只有找个替代品喽。"要不是他,她昨晚也看不到讯问笔录。
"青末,你说谁是替代品!"本来一晚上没得睡,陪着这个疯女人东跑西跑就够窝火的夙羽一听顾云不知好歹的话,立刻暴躁地吼了起来。
"先找李志?"
顾云摇摇头,回道:"不,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拜访拜访杨夫人。"杨氏是四人中唯一的女人,应该是最容易攻破的一环,先从她开始,更好些。
"好,走吧。"
两人一路低声讨论,根本没人理会气得快自爆的男人。
"可恶!"夙羽第一次被人忽略得这么彻底,一拳打在石砖墙上,发泄着怒火。狠狠地瞪着两个谈笑风生、渐行渐远的女人,咒骂了一顿之后,他还是跟了上去。
再次来到杨家小院,就看见杨氏站在院子里,低头打扫着,直到顾云和卓晴走到院门前,她才抬起头来。看清她们的脸,杨氏奇怪地问道:"官差才刚刚走,两位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她们是昨晚和单大人一起来的女子,她认得。
这么早,官差来干什么呢?顾云心里思索着,脸上却是大方地笑着,道:"对,单大人断案需要收集很多证据,有一些问题我们问比较方便,所以单大人让我们私下找你聊聊。"
杨氏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把院门打开,"两位屋里请吧。"
卓晴和顾云前脚才踏入,夙羽后脚就跟进来了。杨氏认识这位将军府的主人,不敢怠慢也将他一并迎了进来,还急忙张罗着茶水,"请喝茶,只是都是些粗茶,几位别介意。"
卓晴和顾云坐在饭厅的圆桌旁,夙羽还在生气,坐在靠门边的长凳上,闷闷地喝着茶。
顾云对着杨氏笑道:"杨夫人别忙了,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你请坐。"
杨氏点点头,在她们对面坐下。这次顾云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看清对面女子的脸,她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双十,长得很是秀丽。不知道是不是古代女子的习惯,她总是微低着头,这让顾云很头疼。
顾云语气轻松地发问:"杨夫人,你和杨碌成亲多久了?"
"已经有两年了。"杨氏回答得很平静。
"那么你们平时夫妻感情怎么样?"
杨氏轻微一怔,立刻回道:"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顾云眼神微闪,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笑道:"那你手上的伤是自己摔的?"
杨氏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顾云,她刚才在打扫院子时挽起袖子的,但是她明明在看见她们的时候,立刻把袖子放了下来,这些已经是旧伤了,她居然还看见了!
迎着顾云探究的眼,杨氏低叹一声,又缓缓低下头去,低声回道:"夫君性子有些急,脾气也比较暴躁,有时喝醉了,会对我动粗。但是他平时对我还是很体贴的,我的身体不太好,如果不是他这些年一直找大夫给我医治,只怕我也活不了这么久。"
顾云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问道:"李志是你夫君的好朋友吗?他是不是经常来你家?"
杨氏似乎松了一口气,语带厌恶地回道:"是,他常常三天两头到家里借钱。"
"杨碌借了很多钱给他吗?有多少?"顾云追问。
杨氏思索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回道:"男人家的事情,我不懂,不过应该挺多的。"
顾云夸张地"哦"了一声,笑道:"又能帮你治病,又能借钱给李志,看你们家里的东西也不少,这将军府的俸禄不低啊!"说完顾云还瞟了夙羽一眼。
夙羽端茶的手一顿,将军府的俸禄他清楚得很,以一个中将的收入,确实不可能做到这些。
杨氏默不作声,顾云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杨碌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杨氏摇摇头:"我不知道。"
顾云忽然起身,笑道:"好了,打扰你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
就这样?她都没问关于案子的事情啊!杨氏一脸的纳闷,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有礼地回道:"哦,好。几位慢走。"
三人走出杨家一段距离以后,进了杨家就一直沉默的卓晴停下脚步,急道:"怎么样?"
顾云轻扬唇角,肯定地回道:"她在说谎。"
她就进去晃了一圈,问些有的没的问题就断定人家说谎?对她们早就不满,夙羽忍不住哼道:"你凭什么说她说谎?我看她回答得很诚恳啊!"
顾云侧头看向他,冷不防丢出一句话,"你是处男吗?"
处……处男!夙羽脸色一囧,忍不住大吼道:"你说什么!"
卓晴强憋着笑,等着看好戏。顾云眉毛挑起并往中间靠拢,上眼睑抬高,下眼睑绷紧,指着夙羽的脸,沉声回道:"这就是惊恐。"
夙羽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什么,顾云继续问道:"回答问题,你是不是处男?"
"开玩笑……处男!我怎么可能还是处男!"夙羽几乎是在咆哮。
顾云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就是说谎。"
死死地瞪着顾云,夙羽急道:"我才没有!"
顾云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可惜地回道:"好吧,如果下次你不想让别人看出你在说谎,那么请你说谎时不要犹豫和生硬地重复,也不要潜意识地后退和吞咽口水。"
夙羽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刚才真的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被识破谎言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尤其是这种让人郁结的问题,踌躇着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顾云盯着他的脸,笑道:"现在这个表情叫尴尬。"
夙羽被顾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应该尴尬还是生气,脸涨得居然有些红。
卓晴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夙羽脸上挂不住,不甘地回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装出来的?"
夙羽话音刚落,顾云毫不留情地抬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背上。
"啊——"痛死他了!瞪着顾云,夙羽低吼,"该死!你干什么!"
顾云一脸正色地解释道:"你刚才的疼痛和愤怒就是你的真实表情,情绪的表达是下意识的,基本上难以抑制或隐瞒。微表情是在瞬间发生的非常强烈的隐藏表情,所以如果她的某个表情超过一秒,那就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夙羽认真思考起来,谁想刚才还一脸正经的顾云再次奚落道:"我随便说说,你也不用太努力去思考,像你这样的智商,再努力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她这话什么意思!刚要发飙,卓晴也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道:"可怜的小鸡,谁让你遇上的是这个嘴巴恶毒的女人呢,节哀吧。"说完两个女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哼!"他堂堂一个将军,为什么要在这里让她们奚落!夙羽气恼地拂袖而去。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两人同时敛下笑意。卓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把他气走?"顾云这个人,有时候说话确实比较直接,但是绝对不是个不知好歹,喜欢奚落取笑别人的人,她这么做,应该有她的原因。
顾云微微耸肩,有些无奈地回道:"我昨天在查看李志的生平简介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巧合。"
"什么?"
"他居然是当年与曲泽一起,守在岩洞出口处待命的四人之一。"她要从李志那里找些线索,却不希望夙羽卷进这场黄金旧案里去。
卓晴了然,"而杨碌会愿意不断地借钱给他,或许是因为他也知道当年黄金案的秘密?!"终于有了些许进展,卓晴拉着顾云急道:"走,现在就去找他。"
手被她拽着,顾云也不挣扎,只是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对乾荆的关心有些过头哦。"
又来了,她闲着没事干吗,整天调侃她。懒得看顾云,卓晴冷声回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嗯,这句是真话。"顾云缓缓点头,笑道,"那,楼夕颜呢?"
还是没有看她,卓晴有些不耐烦地回道:"他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说起这个她就有些烦躁,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和楼夕颜这样算什么关系!男女朋友?人家又没有表白,说不定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但是他昨晚又吻了她!唉!
"假话。"顾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谎言。
松开顾云的手,卓晴也有些恼了,"你最好适可而止,少在这儿卖弄你的观察力。"
生气啦?顾云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笑道:"拜托卓小姐,请你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那娇羞的表情,根本不需要观察力好不好!"
她还敢说!"顾云,你找打!"握起拳头,卓晴朝着她的肩膀就是一锤。可惜,身手矫健的顾云轻松侧身闪过,两人一路调笑,很快走到李志的住所。
李志住在靠近城门的一座小院里,破旧的一间瓦房,小小的门庭,看起来有些冷清。
远远地,顾云和卓晴就看见了几个衙役守在大门前,屋里不时传来纷杂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心想事情或许有变。走到门前,卓晴上前与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衙役攀谈道:"这是怎么回事?"
衙役看了卓晴和顾云一眼,认出她们就是昨晚跟着楼相和夙将军一起到刑部大牢的女子,想了想,衙役隐晦地回道:"单大人命我等把李志带回府衙问话。"
杨家他们应该也已经去过,却没有把杨氏带走,现在却要把李志带走,难道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卓晴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问,屋里传来一个男子嘶吼的声音,"杨碌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那把刀不是我的!"
刀?卓晴和顾云一惊,找到凶器了吗?就在卓晴和顾云眼神传递着彼此的猜测时,两名高壮的衙役已经押着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不停地挣扎着,嘴里也大声叫嚣道:"放手,你们休想冤枉我,那把刀不是我的。"
走在最前面的衙役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他不理会李志的号叫,冷声说道:"有什么话,到府衙里再说吧!把他押走。"一行人押着李志朝着刑部方向走去。
"现在怎么办?"卓晴刚才看见,那名带头的衙役手中,握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凶器。
顾云轻轻一笑,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回道:"李志没有撒谎,那把刀应该不是他的,看来凶手是沉不住气了。"陷害完乾荆又嫁祸李志,如果不是凶手在故弄玄虚,就是已经有些乱了分寸!
朝着卓晴眨眨眼,顾云兴致高昂地笑道:"我们跟过去,黄金案会有大进展
哦。"顾云一脸兴奋劲。卓晴猜想,好戏应该要上场了。
两人跟在一群衙役身后,朝着刑部而去。人去楼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破屋残瓦的转角阴影处,一双阴鸷的眼冷冷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真是有趣的游戏,猫抓老鼠,到底谁是猫,谁又是鼠呢。低低的笑声喑哑而阴冷,久久不散。
应天府衙。宽大明亮的大堂正中,巨大的案桌后是身着官服一脸严肃的单御岚,"正大光明"四字牌匾横在他头顶上,扎眼的鎏金大字闪闪发亮,映衬下显得他更加威严。两排身着深红劲装的衙役分居左右,手执长杖,架势上就很逼人。
卓晴一手拿着验尸记录,一手拿着刚刚找到的凶器在手中对照着,尺寸大小纹理花案基本上都对得上,这枚飞刀确实与死者胸前伤口一致,但是这样就能肯定现在跪在大堂中间的男人就是凶手?卓晴怀疑,不过堂上有单御岚,有顾云,断案的事情不用她担心,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李志和单御岚的表情。顾云满意地靠在大堂最旁边的柱子上,慵懒的姿态,娇小的身材并不引人注目。不过若是你与那双过于精锐的眼对视,就会立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没有杀杨碌,这是一场陷害!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根本没有理由杀他。"跪在中间的李志此时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面色已经没那么慌张。
"这几年来因为嗜赌,你欠下了一大笔银子,前前后后向杨碌借的银子高达三百多两,就在三天前你又欠下万豪赌庄五十两。你去杨家,就是为了借钱,是不是?"
威严的声音,沉稳的语调,让人有一种不自觉微颤的感觉,卓晴轻轻挑眉,公堂上的单御岚比平时更多了一份凌厉的锋芒。
李志微微缩了缩鼻子,但是口气依旧强硬,"是又怎么样,我们是好哥们,我也不是第一次问他借钱了,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说我杀人?"
面对李志的顽抗,单御岚显得很是从容,仍是那样平稳的语调,继续说道:"据杨氏的证词,这一次杨碌并不打算再借银两给你,还要向你追讨欠下的银子。所以你怒由心生,也为了不还欠款,在杨碌和乾荆打斗中故意用飞刀射死杨碌,将罪责推给乾荆。"
杨氏有说过这些吗?她在讯问笔录上可是没有看见,顾云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单御岚,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果然,古今中外的警察讯问的方法都是大同小异,适当的"坑蒙拐骗"会收到不错的效果。
果然,李志先是一慌,而后立刻破口大骂,"那女人懂个屁!杨碌只是劝我不要再赌了,如果再赌,下次就不会借钱给我。我已经答应他不再赌了,他也准备了银两给我,我杀他做什么?!"
这一招显然有些奏效,单御岚冷声低呵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即使你不再赌,也依然欠杨碌三百两,这么一笔钱,你不吃不喝七八年都还不上。而他从来没有让你写过借据,杀了他就不用还钱!"
"我根本不用杀他,杨碌不可能逼我还钱!"
挺胸、下巴抬起、语调微扬,他在得意!顾云眼神微闪,李志果然知道些内幕,起码足够他要挟杨碌。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为什么不让你还钱,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协议?还是你抓着他的什么把柄要挟他?"单御岚声音很大,显得有些激动。卓晴暗暗猜测,单御岚对于黄金案,到底知道多少?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起码证明他已经猜到了这个案子背后可能牵扯的隐情。
李志听完单御岚的话,又下意识地抿嘴,急忙回道:"没有,我们是铁哥们,我有难他帮我一把,就是这样而已。"
李志死不承认,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卓晴看向不远处的顾云,顾云也正看向她,指了指自己,顾云对她做了一个"我来问"的唇语,卓晴了然地点头,走到单御岚身侧,低声问道:"你官居几品?"
单御岚一愣,公堂之上,她问这个干什么?本来可以对她视而不见的,但是她明亮的大眼中是无比认真的光芒,单御岚回道:"正二品。"
正二品已经是与刑部尚书同品级的官员,也算大官了吧。黄金案如果只依靠她和顾云,是不可能成事的,必须找一个能够信任又有能力牵头去查这个案子的人,单御岚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轻轻俯下身,卓晴在单御岚耳边轻声说道:"你把衙役撤出去,我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她有办法?单御岚惊讶地看向卓晴,在她眼中看到了自信的光芒,想了想,单御岚还是朗声说道:"都退下。"
"是。"衙役都退了出去,李志眼底划过一丝恐惧和疑惑。
单御岚等着看卓晴所谓的办法,谁知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而是一直靠在墙角的小女孩动了动,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走了过来。
拿过卓晴手中的飞刀,顾云走到李志面前,晃动着手中的飞刀,笑道:"李志,经过比对,这把刀正是刺入死者胸口致他死亡的凶器。当时乾荆和杨碌打斗时你就在现场,有机会出手,死者死后你也靠近过尸体,有机会藏匿凶器。这么巧合,你还欠着杨碌一大笔银子,杀人的机会你有,杀人的动机你也有,就连凶器都刚好出现在你家。你自己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说,你是不是死定了?"
一字一句仿佛是漫不经心的笑语,分析得却已经够透彻,李志本来对眼前的小姑娘还有些轻视,现在却是脸色一暗,急道:"我没有杀杨碌,这把刀真的不是我的。"
顾云点点头,了然地回道:"我相信你,但是所有的证据现在都指向你,很显然,凶手要你做替罪羊!"
低着头,李志的眼神左右乱飘,只听见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我是冤枉的!"
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顾云指着单御岚,盯着已经有些慌乱的李志,说道:"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没有用,单提刑不相信,除非你说出你和杨碌之间的秘密,证明你没有理由杀死他。"
李志终于抬起头,却不敢与顾云对视,眼皮轻微跳动着,李志还是嘴硬地回道:"我……我们就是好朋友,没什么秘密。"
绕着李志走了一圈,顾云故作随意地笑道:"那么你一定也不会知道,杨碌只是一个将军府中小小的中将,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可以借给你?"
李志身体一颤,急忙回道:"我不知道。"
"你说谎!"在李志面前站定,顾云忽然微弯下腰,几乎是逼近到他眼前,那张一直含笑的脸倏地一沉,寒声说道,"你不仅知道,而且还认为这笔钱你也应该有一份,所以你肆无忌惮地一再向他索要!"
"我……"
顾云没等他反应,又再次连珠炮般猛攻道:"当年的黄金案你也参与其中了,你知道曲泽是被冤枉的,你也知道当时的幕后黑手是谁,对不对?"
李志听完顾云的话,惊得瞠目欲裂,语不成句,她她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惊讶的不仅仅是李志,还有端坐在公堂之上的单御岚,这女子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连老天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也知晓吗?
如愿地看到李志极度惊恐的样子,顾云再次扬起一抹笑容,挥挥手,不以为意地回道:"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手中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让你说,只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而已。"
李志这次是彻底慌了神,他没有想到,自己急于隐瞒的事情居然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但是她到底知道多少?心再一次慌得不能自已,李志像是在低喃,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我……不能说……我说出来也一样是个死……"那个人不会放过他的!当年他知情不报,东窗事发他也绝对活不成!
很好,他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知道黄金案的内情!不允许他细想,顾云再次下了猛药,冷声说道:"你不说,就死定了!你以为凶手会放过你吗?当年你们五个人,曲泽死了,杨碌也死了,凶手会让你活着?你现在没得选择!和我们合作,不仅能洗刷你的罪名,我们还可以保护你。不然的话,就算让你走出这个牢门,你也活不了多久。"
李志脑海中,瞬间闪过曲泽临死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还有杨碌的血咕咕地在他脚边流淌,身体仿佛置身于冰窖中,额头上一颗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手猛地搭在李志肩膀上,顾云继续在他耳边逼问道:"说出当年事情的始末,说出那个主谋的名字!说出来!"
"我……我不能说……不能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顾云的连番逼问下,李志已经瘫坐在地上,脸上是不需要任何解读就已经极其明显的恐惧。
"你们不要再逼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志几乎是六神无主地抱着头,不断地低吼,已经管不了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顾云缓缓收回手,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卓晴身边把飞刀交给卓晴,无奈地耸耸肩,他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弱了点……又或者,是幕后那个人太强?
"来人。"单御岚低唤一声,守在外面的衙役立刻进入内堂。
"把犯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是。"瘫软的李志被拖了下去。单御岚看向顾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继续问?"如果继续,他或许已经透露实情。
顾云看向卓晴,卓晴叹了口气,解释道:"他已经即将崩溃,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按照心理学的角度,这种情况下越是思考,越会让他恐慌。明天我们再加一把火,他一定说实话!"
她算是见识了顾云讯问时的犀利了,几乎让人不能喘息!
"单提刑,我们先告辞了,从现在起,最好加强对犯人的保护,不要让凶手有机可乘。"说完顾云拉着卓晴,两人就要走出公堂之外,单御岚忽然叫住她们,"青姑娘请留步。"
他叫谁?卓晴和顾云对视一眼,回头看向单御岚,只见他正疾步走来,在顾云面前停下脚步,拱手问道:"单某有几个问题,还望姑娘赐教。"
顾云大方回道:"说。"
得到首肯,单御岚也不啰唆,问道:"你到杨家不过一刻钟,怎么知道尸体当时所在的位置?你又是怎么知道黄金案的?你手中还有什么证据和线索?"
"第一个问题,我的鼻子本身对于血液的味道特别敏感,即使清理过后,短时间内还能感觉出它的气味。还有,飞刀留下的痕迹和刀剑留下的痕迹区别之大,相信不用我说,单大人也能分别出来。而房间里,大多数飞刀留下来的痕迹不管力道和方向都基本一致,唯独一个刀痕特别不同,综合一下,很容易猜出尸体的位置。第二个问题,我们单独见过一次乾荆,黄金案是他提供的线索。第三,我手上没有关于黄金案的任何证据和线索,我刚才是……"顾云轻轻扬眉,笑道,"瞎说的。"
去查黄金案的敖天、夜魅还没有回来,她自然不会知道关于黄金案的事情,不过她说过,适当的谎言和恐吓对于审案来说,大有益处。
"说完了,告辞。"一脸深思地看着一青一蓝两道身影悠然离去,单御岚没有拦住她们,她们还有什么能耐呢,他很期待。
走出应天府衙,已经是下午了,卓晴问道:"现在去找另外两个人吗?"
"嗯。"虽然她隐隐觉得,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但是不允许有一丝疏忽是她办案的宗旨,还是去看看吧。
"青灵姑娘。"两人才走了几步,一道苍老的女声幽幽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卓晴看向说话的老妇人问道:"你是谁?"
老妇人微笑回道:"奴婢刘嬷嬷。"
自称嬷嬷该是宫里的人,卓晴心下烦躁,不是那个皇上又找她麻烦吧!卓晴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嬷嬷还是保持着笑意,回道:"太后有旨,宣青灵姑娘入宫觐见。"
太后?
卓晴一怔,什么时候她也引起了太后的注意?一个燕弘添就够她烦的了!
顾云盯着妇人的脸,问道:"你是太后的人?"
"是。"看向卓晴,老妇人说道,"青姑娘请吧。"
顾云跟在卓晴身边,却被老妇人挡了下来,她还算礼貌,语气却并不柔和,"这位小姐请留步,太后只召见青灵姑娘一人。"
老妇人虽然脸上的笑意并不诚恳,但是说的确是实话。她应该真的是太后的人。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车旁边站着四名健硕的男子,看来今天卓晴不乖乖就范,他们也一定要把她带走了。
顾云没把那几个男子看在眼里,只是对方是太后,怕得罪不起。
"你先去,我帮你去找楼夕颜。"顾云说得很清楚,她是在安慰卓晴,也是在告诫刘嬷嬷不要轻举妄动。
"嗯。"顾云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卓晴很安心,看向一旁的嬷嬷,大方说道,"那就劳烦嬷嬷带路了。"
马车载着卓晴离去,顾云则急着朝丞相府赶。
马车急驶,卓晴一直在暗暗思考着太后找她到底是为什么,是燕弘添的另一个诡计吗?还是因为楼夕颜?思绪乱飞间,马车已经在宫里停了下来,随着嬷嬷东拐西拐,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卓晴抬眼看去,院门上写着"西霞宫"。
卓晴被留在院外,暗自猜测着。不一会儿,那嬷嬷再次回来,对她说道:"青姑娘,这边请。"
跟着她进了殿内,卓晴吓了一跳,原来以为是这位太后要单独见她,没想到殿内居然还有很多女人,个个美不胜收,卓晴接收到一抹惊疑的视线,抬眼看去,想不到青枫也在。
再往前走,卓晴还看到了皇后,皇后在看清她的脸之后,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一时间辨别不出来。
"你就是青灵?"温和的女声幽幽响起,卓晴看向最上方的主位,一个微胖的妇人正打量着她。她身着绛紫长裙,简单的头饰,看起来很是朴素,笑容也很亲切。
"是。"卓晴大方回道。
"来,到哀家身边来。"
卓晴并不迟疑,大方地走到她身侧。这位太后开始左右打量起她来,就在她快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她忽然执起她的手,笑道:"楼相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果然是个水灵的丫头。这名字取得也好,人如其名,你们说是不是啊?"
"太后说得是,青姑娘……不对,应该叫楼夫人才是,这人不仅长得美若天仙,还聪明伶俐,真叫人羡慕得很呢。"
"是啊,早就听说青家三姝个个才情横溢,美不胜收,今日得见其二,果然是名不虚传。"都毁容了还能叫美若天仙?见第一面就知道她才情横溢,还聪明伶俐?
卓晴顿时满头黑线,这些女人再说下去,她怕会受不了吐出来。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直接问道:"太后找我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也没什么事,听说楼相正在准备成亲的事情,哀家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楼相的青睐。"
不是这么无聊吧!
这位太后应该是西太后,也就是燕如萱的母亲,卓晴以为她把她叫来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谁知人家这样和蔼可亲,这倒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了!
"灵儿就坐在哀家身边吧,人到齐了,传膳吧。"说着,还真的将她安排在她的左手边,与皇后遥遥相望。
不一会儿,菜也上了一桌子,一大群女人说说笑笑。卓晴觉得无聊透顶,看了青枫一眼,她也是一脸的不耐烦,卓晴低笑,在这一点上,她们确实是心意相通。
美食精致,卓晴却吃得意兴阑珊,这时不知什么人笑着问了一句:"青姑娘平日里,有何消遣啊?"
消遣?"验尸。"
卓晴没多想,随口一说,以前她是一个工作狂,经常被朋友们调侃说她的兴趣就是验尸,她也习惯了自我解嘲。可惜,眼前的这群女人不太懂得欣赏她的幽默。
一时间大殿内死寂一般地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附近的肉食推得更远些,尤其是经历过那场宫宴风波的皇后,脸色刷地一白,意欲作呕。
相较之下,太后明显镇定得多,夹菜的手只是轻微停顿,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问道:"灵儿果然是与众不同,难怪楼相如此青睐,灵儿师承何人啊?"
"不知道,我失忆了。"卓晴回答得很是顺口,这个借口真是好。
"可怜的孩子,改日哀家让御医给你好好诊治诊治。"
卓晴笑笑回道:"谢太后。"心里有些烦躁,这种无聊的聚会要延续多久?
"青嫔也好久没见姐姐了,一定很想念吧,不如灵儿在宫里住些日子,两姐妹也好说说话。"就在卓晴大喊无聊的时候,太后一句貌似体贴的话,让卓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卓晴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青枫却比她快了一步,回道:"谢太后恩典,婚礼在即,姐姐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再则重臣之妻随便进出宫闱总是不太好。"
"那些繁杂的事情,交给男人去办就行了。不过青嫔说得也有理,这样吧,灵儿要嫁楼相为妻,宫廷礼仪还是要学的,哀家替你向皇上要一道圣旨,光明正大地进宫学礼仪,这样你们姐妹就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太后……"
"行了,就这么定了。"青枫还想说什么,太后挥挥手,不许她再多言。
青枫似乎还要开口,卓晴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再说话,青枫毕竟是要长期住在宫里,得罪太后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太后为什么极力要将她弄进宫呢?卓晴思索着该如何脱离这样的险境,一道太监尖细的高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东太后驾到。"
怎么又来了一个?
太监吆喝的声音才落,一身暗红华服衣饰隆重的妇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入殿内。保养得宜的脸蛋,高挑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比西太后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华服金钗,贵气逼人,相较之下,西太后显得朴素而平易近人得多。
她的忽然到来让一群嫔妃们也慌了手脚,赶紧起身请安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没看跪了一地的女人,楼素心朝着杨芝兰走了过去。
西太后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姐姐快请坐,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听说妹妹在宫里设宴,哀家也过来凑凑热闹。"楼素心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是随意地问道:"刚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可惜每个人都低下头,没人敢回话,卓晴有些好奇,大家好像都有些怕她。卓晴还在暗暗观察着,手忽然被握住,回过神来,就见西太后轻拍着她的手,笑道:"夕颜就快成亲了,却把新娘子藏得这么好,我今儿特意把人请进宫来看看,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好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刚才正商议着让皇上下旨,宣灵儿入宫学习皇室礼仪,也可以陪陪青嫔,两人都离家这么久了,一定有很多话说。"
眼光只是淡淡地瞟过她,卓晴怀疑楼素心根本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带着几分傲慢,楼素心朗声说道:"是这件事啊。早在几天前,夕颜就和哀家说了这个事情,他自小身子就不好,一到这春夏季就容易犯病,灵儿会针灸,犯病的时候能给他治,硬是求我让吴嬷嬷出宫给灵儿教授礼仪,哀家拧不过他就同意了。"
西太后显然很知道审时度势,话锋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关系到夕颜的身体,那这事就罢了吧。姐姐难得过来,也一同用膳吧。"
"好。"两宫皇太后都坐在那儿,本来还算欢悦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卓晴却心情不错,这样也好,终于没人再找她麻烦。在一群女人各有所思的目光下,卓晴自在地吃完了这顿饭。
她是被东太后领出西霞宫的,她以为这个东太后又会和她说些什么,谁知出了西霞宫,她只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夕颜在宫外等你"就迤逦而去了。
她是楼夕颜的姑姑吧,楼家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容易猜!
卓晴被一个老嬷嬷领出了宫门,果然就看见了楼夕颜那辆低调的马车,他居然没有坐在这里等,而是站在马车外。月色下一袭素白长衫的他,风雅得犹如仙人,完美得让人站在他身边都会自惭形秽。看到卓晴走出来,楼夕颜迎了上去。
"等很久了?"他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从他的神情是不可能看出他等了十分钟还是十个小时。
楼夕颜淡笑回道:"一会儿而已。"
好吧,他说一会儿就一会儿吧。马车旁,只看到楼夕颜和墨白,卓晴奇道:"青末呢?"怎么没见顾云的影子?
"她来告诉我太后把你带走之后就离开了。"她来的时候很匆忙,甚至有些急躁,他以为她会跟过来,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又平静地走了,真是奇怪的女子。
卓晴倒是习以为常,顾云该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他的沉稳,相信他能把她救出来才会离开的。
伸伸腰,卓晴说道:"不早了,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累死了。
卓晴准备上马车,手腕忽然被楼夕颜握住,卓晴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只见楼夕颜一脸认真地盯着她,问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卓晴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我应该问你什么?"
"你可以生气,我没有入宫去找你,害你一个人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楼夕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幽深的眼深深地注视着她。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楼夕颜略带紧张的表情取悦了卓晴,她承认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只不过她并没有兴趣借此机会撒娇耍赖博同情。她微微一笑,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态度,"太后只是召我入宫,又没有要对我怎么样。你身为外臣,并不方便进出后宫,你若真去接我,反倒落人口实了。你还请了东太后过去为我解围,这样已经够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生气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我没那么弱,一群女人虽然如狼似虎不怀好意,可惜我也不是小白兔,你大可以放心。"
含笑的眼眸神采飞扬,菱唇似笑非笑地轻抿着,月光下,她脸上没有一丝怯意,那种自信甚至有些炫目。或许他的担心是有些多余,轻轻执起她散落在身后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轻抚,楼夕颜低笑道:"是,我的灵儿是一只小狐狸。"
我的?又是那种淡淡的宠溺语气,让人沉醉的低语轻吟,墨黑的发丝在他手中缠绕,卓晴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暧昧在两人周围回旋,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昨晚那若有似无的轻吻过后,她的心起了变化。但是楼夕颜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要继续这样患得患失,让自己一直处于这种被动的境地里?答案是No!
"我听说你在准备婚礼?"她一定要他先表白!
看起来如绸缎般的发丝,触感与想象中一样好,楼夕颜继续把玩着,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是。"
轻轻扯回发丝,卓晴不许他分心地继续问道:"和谁?"
楼夕颜有些意犹未尽,那种凉凉的丝缎般的顺滑触感让人流连,迎着卓晴可以说是紧逼的视线,楼夕颜大方回道:"你。"
卓晴好笑,"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楼夕颜一脸无辜地皱着眉,回道:"你在大殿之上并没有否认是我的夫人,这不是说明你答应做我的妻子了?"
他居然给她装无辜!卓晴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吼道:"那明明就是权宜之计!"他说她是他夫人的时候,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好不好!
"文武百官不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是这么想的。"
他这是在耍赖吗?!敢情那样就叫做求婚了?卓晴简直哭笑不得!
卓晴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毫不掩饰,楼夕颜眼神一暗,低声问道:"嫁给我很痛苦吗?"
卓晴摇头,坦诚回道:"不,你完美得让人自惭形秽。"
这是优点?幽深的眼紧锁她的眸,楼夕颜追问道:"但是,你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吗?想起今天那一大桌女人,她们妖娆美丽,各具魅力,却都被困在了那座宫墙之后,都属于一个男人。她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但她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迎视他的眼,卓晴回道:"这么说吧,我的丈夫应该尊重我,两人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互相信任,不容许出现第三者,当然,第四、第五、第六者就更不行!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你在意的是我以后会不会纳妾,对不对?"
卓晴坦诚地点头,这是在这个时代不可回避的问题,她没有兴趣与人分享他,即使他完美得让每个女人心动。
楼夕颜轻松地一笑,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困扰,他坦然回道:"我楼夕颜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妻子。"
卓晴惊讶地微张着嘴忘了合上,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取悦她而骗她。卓晴曾经猜想过,这样清雅温柔的男人,或许是与众不同的,但是没有想到,他这样的独树一帜。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这样的承诺不要说在古代,就是现代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敢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吧?这叫她怎么不惊讶!
卓晴呆愣的样子逗笑了楼夕颜,再次掠过她的发丝在指间把玩,楼夕颜故意曲解她的表情,笑道:"我的小狐狸,你需要开心成这样吗?"
轻咳一声,卓晴终于合上嘴,讪讪笑道:"抱歉,我刚才被一群女人环绕,惊吓和刺激过度,脸部表情有些失调,请把这种表情理解为——震惊,谢谢。"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
"是的。"回答不是她会鄙视自己的矫情。
"那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卓晴有些茫然。
"做我的妻子,你还有什么问题?"楼夕颜问得很自然,卓晴却想骂人。
这要人怎么回答?"我没问题了,请你娶我吧!"让她死了吧,她说不出口!
卓晴哀叹,"我以为你是一个很浪漫的人,现在看来,有些失误。"虽然她没怎么结过婚,但是有人这样求婚的吗?
"浪漫?"楼夕颜轻轻扬眉,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卓晴暗骂自己白痴,他或许根本不知道浪漫是什么意思。
就在卓晴自我检讨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楼夕颜低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卓晴错愕地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张令人炫目的俊颜向她逼近,卓晴潜意识地后退,怀在她腰上的手不仅没让她有机会逃脱,反而收紧双臂,卓晴只感到唇上一热。
"嗯!"所有的惊呼都化在对方温热的气息里,卓晴圆睁着眼,脑子瞬间空白。他,吻了她。
他似乎没打算让她继续发呆,温热的气息有着他的味道。他的吻依旧温柔,腰间的双臂却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直到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楼夕颜才放开她的唇,头抵着她的前额,和着低喘的喑哑嗓音听起来更让人迷醉,"这样可以嫁给我了吗?"
卓晴到这一刻脑子还是有点懵,他不是应该温润如玉?应该谦恭儒雅?应该温情脉脉?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宫门口啊!背后还有那么多侍卫,他居然就这样吻了她?!
两人的呼吸还在彼此纠缠,他完美的单眼皮狭长而微扬,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她要疯了,这样的楼夕颜,她似乎更加无法抵挡,不得不说,刚才那个热吻,感觉还不赖。
夏日的晨光本就耀眼,由半开的窗棂直射在床帏上,床上的人抓起旁边的丝被盖在脸上,打算继续她的好梦。
砰砰砰!一串激烈的敲门声几乎震耳欲聋,即使是捂着耳朵也不可能忽略,而且来人似乎很有恒心,敲门声一下重过一下,卓晴低咒一声,不得不从美梦中苏醒!要死了,谁一大早地就来扰人清梦!睁着迷蒙的双眼,卓晴挣扎着去开门。
门才打开,就听见楼夕颜派来照顾她的小丫环菲儿着急的道歉声,"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这位小姐就是不肯等我通传,硬是自己闯了进来,对不起夫人。"
"好了好了。"卓晴摆摆手,看清门外一脸凝重的顾云,心里猜想,一定又出了什么事,而她这么急着找她,该不会又有命案吧。
"跟我走。"抓着她的手腕,顾云就要把她往外拉。
卓晴抓住衣领,急道:"等等,小姐,你好歹让我穿件衣服吧!"她现在穿的这身睡衣虽然算不上暴露,但也只是一件薄薄的罩衫。
松开她的手,顾云急道:"你快点。"
顾云脸色极差,卓晴也感受到事情的紧迫性,随手抓了一件素白长裙穿上,用放在床头的洗脸水随便拍拍脸颊。菲儿要上前帮她梳头,卓晴摆摆手,一边随手将长发结成长辫,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沉声回道:"李志死了。"
死了?卓晴一愣,问道:"什么时候?死因是什么?"
"昨晚。初步认定为中毒,单御岚正在审昨晚看守的侍卫和送饭的衙役,让你去验尸,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李志居然在刑部大牢里被毒死,这凶手好大的能耐!
把头发绑好,卓晴点头回道:"我可以了,走吧。"两人才走出两步,卓晴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呆呆站在房门口的菲儿说道:"待会你去告诉楼相,就说我和青末到刑部去一趟,晚上会回来。"他说过她可以自由进出相府,他不会干涉和限制她的行动。既然他对她可以如此宽容和信任,她做事也应该有所交代才是。
"是。"菲儿点点头。
顾云秀眉轻挑,卓晴什么时候这么乖过,还报备自己的行踪?她记得当年卓晴就是因为经常一工作就忙得几天几夜不见人影没有一点消息,把苦苦追了她两年多的企业精英挫败得最后只有放弃。今天她却主动说明去向,楼夕颜真是不简单啊。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好好调侃她一番,可惜今天不是时候,拉着卓晴,两人急急忙忙地走出相府。
相府正门旁的小道上,正要出门的两人因为那两道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一个女子,整天抛头露面,你就不管管她?这样的女子不配做你的妻子。"低沉的声音里夹带着深深的不悦,楼穆海暗黑的脸色充分宣告着他的不满。他刚回府就听说夕颜要娶妻,想不到竟是这样不懂礼教、身份低微的女人。
微笑地看着那道素白的背影,即使是简单的装饰,她已经是那么美。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人是怎么的恼怒,楼夕颜淡淡一笑,回道:"我觉得她这样挺好。"
如果青灵也如所谓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一样谨言慎行,处处小心翼翼,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想要疼爱她。
楼夕颜毫不掩饰地偏袒她,使得楼穆海对卓晴更加厌恶,他怒道:"你若真的喜欢她,就纳她做妾好了,朝云公主端庄秀丽,对你又是心仪已久,她才是正妻的最好选择。你身为丞相、楼氏家族中的一员,应该多考虑考虑如何平衡这其中的关系,而不是凡事都随心所欲!"
楼夕颜轻哼一声,他为楼家做的已经够多的了!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恨意与不屑,楼夕颜冰冷地回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祈福庆典,我打算庆典过后就和青灵成亲,到时我会把请柬送到镇西将军府的。"
"楼夕颜!我是你爹!"楼穆海怒斥。每次回来,他不是不理不睬就是这样忤逆他,为什么他们父子俩就不能像其他父子一样?
爹?看向面前这个与他怒目相对标榜自己身份的男人,楼夕颜觉得好笑,在夕舞出生的时候,在他成长过程中,在母亲临死前,怎么没有看见他这个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楼夕颜冷声笑道:"我喜欢这个女人,就是要娶她为妻,而且只会有她一个。我和你不一样,我楼夕颜不需要靠女人来平衡仕途。"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反应,楼夕颜转身出了相府,只留下脸色铁青、满目痛苦的楼穆海怔怔地盯着那道清瘦的背影,久久动弹不得。
冰窖还是一样的寒气逼人,几盏油灯也依旧摇晃得厉害,这是卓晴第二次到刑部的验尸间。
到处都是冰块和棺木,顾云索性坐在旁边的棺材上,听着卓晴的尸检分析。
"根据尸僵、尸斑等早期尸体现象看,死者死亡时间在十到十二个小时之前。"
"呃……对不起,楼夫人。"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记录的小衙役不解地问道,"这个'小时'是什么意思?"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记录仵作对尸体的验证结果,一定要详细准确,尤其是这位楼夫人,单大人交代过,她验尸时说的每句话都要一字不漏地记下了。
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人,看见顾云就想起以前她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习惯说小时了,刚才就脱口而出了。卓晴想了想,回道:"你就写五到六个时辰吧。"
"哦。"小衙役赶紧低下头记录下来。
"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鼻、眼中均有污血流出。身体皮肤呈淡青色,指甲呈青黑色,腹部轻微肿胀。"
死者没有进行解剖检验,卓晴问道:"单御岚验过尸了吗?"
顾云摇摇头,回道:"今天一早,我正要去找他,他就派人来请我,到了牢里我才发现,李志死了。单御岚只是简单看了一眼说是中毒死的,叫我请你过来验尸,他留在牢里审问昨晚看守的侍卫。"显然单御岚很明了,卓晴的验尸技术,比他要高得多。
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刀具,卓晴小心地剖开腹腔,进行深度解剖。
"死者胸腔内有少量黑红色积液,胸腔各脏器的位置正常。食道黏膜轻微腐蚀,胃部有食物残留,黏膜粘连、胃壁有三处腐蚀性孔洞。心肌僵硬,内膜上有少量出血点,肾脏青黑色,包膜剥脱。"
死因已经很明显了,卓晴轻轻解下手套,说道:"死因确实为食物中毒。但是没有条件做具体的毒物分析,暂时不能明确,他死于何种毒素。"
李志被关入大牢的时候,身边不可能带有毒药。就算真的带了,要自杀完全可以直接服毒,不需要和在饭菜里吃下去,这案子,毋庸置疑是他杀案了。
"走吧。"跳下棺材,顾云率先离开,卓晴也跟在她身后出了冰窖。
一路上,顾云都默不作声,面色凝重,卓晴问道:"在想什么?"
已经是盛夏了,太阳有些扎眼,顾云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下脚步,懒懒地靠着树干,苦恼地回道:"对手远比我们想象的厉害,刑部大牢里的犯人,竟然说死就死了,而且这么巧,就在他几乎要说出黄金案内幕的时刻!这个人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们在明,他在暗,要把他揪出来,不容易。"
"你怀疑单御岚?"毕竟知道李志已经接近崩溃,又能在刑部大牢里杀人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单御岚了。
"他应该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顾云摇头,分析道,"如果他是背后主使,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做得更漂亮些。我猜,正是因为单御岚的介入,才导致主使者慌了手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所有证据。现在杨碌死了,李志也死了,还有两个当年一同驻守岩洞的侍卫,一个调到东海驻军,一个已经辞了官职不知踪迹。线索似乎是断了,只有等今晚夜魅和敖天的消息了。"
希望他们能有好消息吧,不过只有短短的三天,他们能查出封存已久的黄金案吗?该毁的证据应该早就已经毁掉了吧。
太热了,用手扇着风,卓晴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其实,还有一个知情人没死,不是吗?"
还有一个?顾云轻打响指,笑道:"对,我们去找她。"
两人脚下不自觉地脚步加快,希望她不会也遭到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