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一晃就过了几个月,快过年了,不知胤禛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反正没人提起让我回去。不过,我的月例钱倒是在到了庄子三个月后恢复正常发放,这算不算带薪休假?
每天看看书,赏赏雪,偶尔十阿哥来找我要新玩意玩,九阿哥来和我吵吵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临近过年,庄子里的人都有些忙,福婶和小红忙着置办年货,大宝阿寿小绿在忙着搞卫生,福伯和阿贵不知干什么,两人整天躲在房里。
庄子里只有我一人闲得发慌,想想快过年了,也该上街买些过年用的东西,我让小绿去叫阿贵备马车,小绿却回来说阿贵没空,让我老实在房里呆着,不要添乱。真是的,阿贵八成真的忙昏头了,竟敢说我添乱,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找到阿贵时,他正跟福伯各拿一本像是帐本的东西勾勾画画,桌上还有一大堆,两人忙得连我进门都不知道。
“福伯,你们在干什么呢?”我凑过去,呵,乌漆麻黑密密麻麻的一大篇字,写得不好看不说,一个标点都没有,不知写的是什么。
“啊,夫人,您有事吗?”福伯终于抬起头,疲惫的脸上满是愁容。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看到福伯辛苦的样子,我有点不好意思再给他们添麻烦。
“唉,都怪奴才没本事,年底要到贝勒府里向四爷报告庄子一年的经营状况,但奴才父子到现在还没算清楚到底这一年是赚是赔。”福伯苦着脸说,阿贵在一旁也是垂头丧气的。
“原来是这样。”想以前我也是做财务的,平时工作还轻松,一到年终,财务科的人一个个都忙成斗鸡似的,没想到回到古代还会遇到这种情况,挺怀念的。
“四爷这庄子也不大,应该不难算啊。”看到福伯犯难,又是自己的本行,这几个月来也得到他们不少的照顾,“要不,我帮你们看看?”
“秋月,你也会算帐?”阿贵像是看到救星,一脸的兴奋。
“会一点点吧。”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业务,我含糊地应着。
“夫人,怕是太麻烦您了。”福伯有些顾虑。
“是不是我不方便看?”
“这倒不是。”福伯怕我误会,会摆手。
“这样吧,我先看看,你们也继续做你们的,我不妨碍你们就是了。”
“这,好吧。”福伯不再坚持。
阿贵忙递过本帐本,我接过一看,头都大了,全是一列列的数字,某年某月收到租金多少,一条条的流水帐,排列不整齐不说,全是大写的壹贰叁肆,看都看得眼花了,哪还算得出来?
“福伯,你们都是这样记帐的?”借贷记帐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回夫人,奴才一直都这样记的。”
听了福伯的回答,我仔细想了想,看了看桌上大概还有十多本的帐本,“这样吧,给我两天的时间,我和阿贵把这些东西算清楚,福伯您可以先去忙别的事。”福伯有些老了,学新的记帐法可能难接受,反正以后这庄子也要交给阿贵管,干脆直接教会他算了。
福伯有些犹豫地看看我又看看阿贵,脸上露出为难。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福伯欲言又止,阿贵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也红了起来,“秋月,唔,夫人,这,房里只有两个人,这,不太好。”
阿贵吞吞吐吐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暗暗好笑,看来他们父子俩真的是忙昏头了,这么简单的事也想半天。
“怎么只有两个人?我还要叫小绿来帮忙呢。只是快过年了,庄里事情多,所以才让福伯去忙别的。”
听了我的解释,父子俩同时松了口气。
其实,庄子里的帐很简单,收入主要就是田庄的租金,还有就是借款的利息收入,没想到胤禛也放贷,不过不是高利贷,都是自家的佃农一时转周不灵或者是遇到什么急用才来借钱,数目也不大,多的也就十几两银子。至于支出,除了上交部分,剩下的就是庄子里的日常支出,维修房屋什么的。如果是系统的记帐,不用半天就算完了。
心里有了底,我先教阿贵什么是阿拉伯数字,至于借方贷方就改成增加方减少方,又将常用的明细表,日记帐,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等全画了出来,让小绿照着样子多画几张,然后仔细地教阿贵把原来账本上的流水一笔笔地登录到表格里。阿贵很聪明,认真地听我讲解后,再看我做了张样版,就学会了几分,然后我边做边教,录完一本帐,阿贵也学得差不多了。我让他自己继续做,我在一旁看,遇到他做错的地方就帮他指正,再告诉他为什么错,应该怎么做。两三天的功夫,我们已经把一年的账全弄清楚了,期间福伯不放心,来看了几次,虽然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但见阿贵做得很认真,也就不多说。
大功告成,阿贵高兴得不得了,看到一笔笔清楚的帐目,一张张明了的表格,简直对我祟拜得五体投地,面对他热切的眼神,害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高兴之余,我倒没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我千叮万嘱,甚至迫着阿贵发誓,永远不许让外人知道我教他做帐,特别是胤禛,还让他到贝勒府报帐的时候只给别人看他们原来做的帐,不许把我教的给别人看。阿贵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好告诉他因为中国历史上借贷记帐法不应该是我弄出来的,而且,要是让胤禛知道我会做这些,说不定要把秋月的祖宗十八代查个透,好弄清楚我这个怪胎从哪里来的,我可不想惹麻烦。
没了最大的烦恼,福伯高兴地让阿贵亲自赶着马车送我和小绿上街大采购,买了一大堆过年用的东西。
终于到除夕了,庄子里被我们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到处挂满了红灯笼,红绸花。窗子上,门板上,也粘满了小绿和小红巧手剪出来的各式剪纸,什么喜鹊闹春,年年有余,福禄双全,精致又好看。福婶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大宝和阿寿也被福伯支得团团转。
临近天黑的时候,我们已经一起围坐在桌子旁,远远的传来了鞭炮声。
“唉啊,我们忘了放炮了。”大宝和阿寿火急火燎的跳起来,冲出屋子,引得我们一阵大笑。
伴随着震天的炮声,他们又跑了回来。因为过年,大家都很开心,也随意多了,边说着祝福的话语边吃饭喝酒,被热闹的气氛感染,我也喝了一点酒,脑子有些兴奋,想起以前每年都有春节晚会看,如今没有得看了,干脆自己也来搞个联欢晚会。在我的提意下,大家都热烈捧场,让我大吃一惊的是,福伯竟还会唱戏,和福婶夫妻俩合唱了一段,虽然听不懂他唱的东西,但看大家都猛叫好,我也跟着用力鼓掌。小红和小绿也不知什么时候玩得那么熟,没经过排练也能默契地来上一段舞蹈,至于大宝和阿寿这两人,耍了一段宝,把大家弄得肚子都笑痛了。我也被他们撺掇着唱了一首《好日子》,新鲜的曲调,应景的歌词博得了阵阵的掌声。
吃过饭,我们搬出大堆的烟花,直闹到半夜才意犹未尽地回房睡觉。
本以为第一次远离亲人在一个遥远地方过年会很伤感,不料却是醉得不醒人事一觉到大天亮,还是被噼哩叭啦的炮声吵醒的。宿醉让我头痛不已,还好小绿乖巧,一大早就准备好了醒酒汤,只是苦得很,以后说什么也不敢再喝醉了。
以前过完年初一都是到处去亲朋好友家拜年,原来还嫌麻烦,现如今,举目无亲的,不用去拜年,反倒又觉得无聊。人啊,就是这样,拥有时不懂珍惜,失去后才知道珍贵。
闲着无聊,我把去年酿的葡萄酒从地窖里起了起来重新装瓶,可惜没有玻璃瓶,只好找了个酒坛子装好。没想到第一次酿酒效果就不错,紫红的葡萄酒芳香扑鼻,色泽鲜艳,酒质澄清,试了一口,酸甜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丫头,又在干嘛呢?”十阿哥大大咧咧地边嚷边走进来。这个十阿哥,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别院了,随意得就像主人似的,连通报都免了。
我封好酒坛,转过身:“十阿哥,这大过年的怎么你有空来这里?”
咦?怎么九阿哥也来了?不是说他家里是妻妾成群的吗?不用陪他的大小老婆?看到九阿哥跟着十阿哥进来,我有些奇怪,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两眼,他还是那么的俊美,一袭天蓝的长袍,外披白色的短毛披风,显得他越发的白晳。
“你喝酒了?不是不会喝吗?”九阿哥无视我的好奇,皱着眉地问。
“没有啦,我只是看看去年酿的葡萄酒酿得怎样了。”可能是因为过年吧,他不再老板着张脸,看着友善了很多,如果他能多笑点的话,仍能颠倒众生。
“你又不喝酒,酿什么酒?”九阿哥脸上有些不悦。
“只是葡萄酒,不会醉人的,我还能喝一点,况且喝葡萄酒可以养颜美容,延缓衰老,防癌抗癌,喝点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是防癌抗癌?”十阿哥又开始充当好奇宝宝。
我怎么把现代的词给说漏了?“就是预防某种疾病的意思。”怕十阿哥继续问下去,我忙转移话题:“怎么今天不见八阿哥?”
“你很想见八哥吗?八哥要陪八嫂,才没空理你。”九阿哥有些酸溜溜地说。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这么说?我不就是随口一问吗?怎么变成我想见八阿哥了?
“姐姐,木瓜燕窝炖好了,你现在吃吗?”小红一头撞了进来,见了九阿哥十阿哥,机灵地福身请安。
“你今天又弄什么好吃的?”一听到吃的,十阿哥就特兴奋,“快点端上来让我尝尝。”
不是吧,我好不容易得了点燕窝,还是过年前一天福晋派人送过来的,怎么第一天吃就给他撞上了?我有些不舍地让小红全端上来。
每人勺了一小碗,十阿哥迫不及待地就吃了起来:“真好吃,你这燕窝是怎么弄的?我怎么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燕窝?”
“这是桂花鲜奶木瓜炖燕窝,把燕窝放入挖空的木瓜中炖,加上鲜奶和少许桂花,这样燕窝里会有木瓜的清甜还有桂花的清香,我不是很喜欢桂花的香味,所以只放了几朵,如果有椰子汁的话会更好吃,可惜没有。”我尝了一口,慢慢向他们解释。
九阿哥听我说完,也尝了一口,虽然没说什么,不过脸上倒是出现了些欢喜的神色。这些皇子们,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这些只不过是新鲜罢了。
十阿哥三二下就吃完了,“丫头,还有没有?”
“没了,就这点燕窝,全炖完了。”本来还想着分点小绿小红的,算她们没口福了。
“怎么就这么点?”十阿哥有些意犹未尽。
“这还是福晋特地叫人送来的,要不然我们哪吃得到?”在这里我不过是个食客,哪像以前只要自己努力工作,赚了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说完,不经意间,竟发现九阿哥脸色一沉,深深地盯了我一眼。
我有说错什么吗?
第二天一早,九阿哥就派人送来了一大包上好的燕窝和几个椰子来。呵呵,原来他是以为我在哭穷啊。
事发
每天和小红小绿玩玩闹闹,三天两头炖点九阿哥送的燕窝滋补养颜,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不经意间秋月这个年轻的躯体也象朵含苞的鲜花随着春天的到来悄然绽放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屋外的冰雪已消融,郊外的小草也从土里钻了出来,嫩嫩的,绿绿的,满眼的碧绿中夹杂着红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花,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来,风中带着泥土的气息,混和了花儿的清香,沁人心脾。
一大早我就带着小红小绿拿着阿贵连夜帮我们做好的风筝来到郊外,看着风筝在天上自由的飞翔,听到小红小绿悦耳的欢笑声,我也不禁乐开了怀。
“三月里哩咕啦呀哩咕啦
春天又来到绿的草原
树和花哩咕啦呀哩咕啦
绿的绿红的红黄的黄
看白云作画听流泉歌唱
蔚蓝的天空一片清爽
看鸟儿飞舞让和风轻拂
你呀你呀你是否也喜欢
啦啦啦~
春花又开满绿的草原
我和你哩咕啦呀哩咕啦
轻轻说轻轻笑轻轻唱……”
“秋姐姐,你唱得真好听。”小红远远地叫着。
“是吗?”我更得意地继续大声唱,追着小红小绿欢快地跑起来。
突然一阵风刮来,天上的风筝被吹得摇摇晃晃的倒向一边。
“小心。”我紧张的叫了声,冲向拿着线轴的小绿,哪知小绿竟像是呆了一样,只怔怔地看着我,动也不动,“小绿,快拉线,风筝要掉了。”
“小姐。”小绿轻声叫着,扯了扯我的衣袖,神色古怪地看向我身后。
“怎么了?”我不解地转头向后看,瞬间竟忘了呼吸:不远处,胤禛和十三阿哥各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十三阿哥满脸惊讶,眼中含笑,胤禛幽黑的双眸紧盯着我,有点迷茫,有点惊奇,又有点忿怒,纷乱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快速闪过,最后回复了平静。
天地间突然变得十分的寂静,只有风儿还在轻轻地吹拂。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缓缓向他们走去,福下身:“见过四贝勒、十三阿哥,四贝勒吉祥,十三阿哥吉祥。”久不行礼,还好没有忘记。小红小绿早已吓得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胤禛久久没有出声,气氛很是怪异。
突然,十三阿哥朗笑一声,翻身下马,“你们玩得很开心嘛。四哥,你认得她们吗?”
十三阿哥的话打破了怪异的气氛,胤禛从容地下了马,走到我面前,我平静地看着他,他深遂的眼底仿佛蕴藏了无形的风暴。
“你玩得很开心?”胤禛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似轻描淡写,却有股无形的压力,“我记得我好象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出庄半步,是你胆子太大了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还是管事的忘了我的交代?”
连累了福伯,我不得不低头:“是奴婢的错,不关福伯的事,四爷要处罚的话就处罚奴婢一人好了,不要连累他人。”
“处罚?这次你又想要什么处罚?休了你?这是你的目的吗?”胤禛淡淡地问着,我心一惊,不敢回答。原来他真的看穿了我的意图。
“四哥,她是谁?”十三阿哥适时地解围,难怪他以后会成为一代贤王,我几乎是感激地看向他,十三阿哥若无其事地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胤禛打量着我,“她是你四哥我胆大妄为的女人。”
“哦,那我要叫声四嫂了。”十三装做没听出胤禛语气中的讽刺,乐呵呵地打趣,年轻俊朗的脸上绽放出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比那块冰块帅多了。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放回现代我一定拜他为偶像。
“偶像”旁边的冰山射出阵阵冷气,我不舍地收回欣赏的目光。
“先不要叫得太早,还不知道人家想不想听你这样叫呢。”胤禛冷哼一声。
“奴婢不敢。”不是说家丑不外扬吗?他怎么在十三阿哥面前是翻旧帐?不过,看着他阴冷的脸,我还是知趣点好。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看来,上次的处罚对你而言太过舒适了。现在,你马上收拾东西回贝勒府,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你。十三弟,我们走吧。”胤禛说完翻身上了马。
“四哥……”十三阿哥欲言又止,见胤禛视若无睹地策马离去,对我露出个歉意的笑,追了上去。
“小姐,怎么办?”待胤禛他们走远后,小绿心惊胆颤地站起身,苍白着脸问。
“能怎么办?凉拌呗。”我扯扯嘴角,“好啦,假期结束,我们要回去了。”
悻悻然地回庄收拾包袱,福伯得知原委后满脸愧疚地跟在我身后,一个劲地说要亲自去找胤禛认罪。错的是我,胤禛要罚的也是我,何必再多饶上一个人?我制止了福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快乐地方,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牢笼。
本以为一回去就要接受惩罚,但除了见福晋时听她嘱咐了几句以后要谨慎行事,再接受了其他女人的冷嘲热讽后竟然就毫无声息了。至于胤禛,连面都没露。
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日子还是要过,收拾好半年没住已蒙尘的房间,再收拾收拾有些荒废的院子,我又开始了我的米虫生活。
胤禛直到第三天才出现,那时我正在整理院子,拿着小铲子种着刚找来的花苗。
很少大白天就在家里见到胤禛,阳光下的他不再冷得糁人,酷酷的脸上风平浪静,就那样直直的站在我身后,转身见到他时我差点吓了一跳。见到我惊讶的样子,他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敢发誓,他真的笑了。
“四爷吉祥。”
“在干什么?”胤禛淡淡地问,好象我们还没试过心平气和地说话,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哦,奴婢在种花。你……”你什么?吃过没有?好象没到午饭时间。过得好吗?好象不是我该问的。想怎么罚我?他都不说,我白痴才会自动提醒他。
“我来看看。”他淡淡地笑了。
“哦。”一时无话,“要不,进屋坐坐吧。”总不能就这样傻傻地站着。
“唔。”他倒是不客气,抬脚先走。
跟着他进了屋,小绿怯怯地沏上茶,躲到房外。真是不讲义气的家伙。
“回来还适应吗?”胤禛淡淡地问。
“还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小心地回答。
“还好?想必你更喜欢呆在庄里吧。听说,你在那里过得很快活?”胤禛捧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皱着眉放下,“这是什么茶?”
“不知道,是府里送来的。”我不喜欢喝绿茶,喜欢喝花茶,所以也没试过府里的茶叶。
又是一阵沉默。我坐在胤禛的对面,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襟。三天,足够时间让他把我在庄里的生活调查个透了,只是不知道福伯他们有没有念着交情帮我稍做隐瞒,说几句好话?看不出来他现在心情的好坏,是在考虑怎么处置我,还是……想不明白。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只是,他这么一声不哼地坐在这里,真的让人很不自在。
他站了起来,我一愣,也跟着站起来。他要走了吗?
他没有走出房门,转身进了旁边我的卧室。他想干什么?我犹豫着跟上去。
他四周打量了下,还好,有小绿每天整理房间,还算整齐。他拿起我放在枕头边的书,“你识字?”
“认得几个。”我撇撇嘴,我看着像个文肓吗?
“你不该看《唐诗三百首》。”他顿了顿,看唐诗都不行吗?我疑惑地看着他。他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你应该看看《女则》。”
那种东西,谁要看?他怎么不去学学新时代男人的三从四德?
“爷,快到时候用午饭了,您不去福晋那里吗?”
“今天我在这里吃。”他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微微上扬。
奇怪了,他今天心情很好吗?竟然又笑了?
“但是,爷,这不合规矩。”其实我哪知道合不合规矩?只想着快点把他送走。
“哼,你还知道什么是规矩?”他面色一冷,“在这府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以后都记住了。”
“是。”我随口应下。反正他是老大,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有胤禛在,午饭丰富了很多,但他的教养实在太好,细嚼慢咽,静寂无声,一顿饭下来,我差点没消化不良,真怀念在庄子里大伙边吃边聊的热闹气氛。吃完饭,他略坐了坐就走了。
随后的日子,胤禛有事没事总到我这里坐坐,有时喝喝茶,有时看看书,开始时我还陪着他,但就那么呆坐着实在无聊,我坐着坐着就走神。看他也没有非要我陪着的意思,我干脆也懒得理他,继续种我的花,喝我的自制花茶,有时用碳笔胡乱画点东西,抄一两首诗词。他偶尔也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在一旁看着我。感觉他好象在观察我,但我一看他,他就若无其事地转开脸。管他呢,反我没什么秘密,除了那个天大的玩笑外。
他观察我,我也观察他。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亲眼见到几百年前的历史人物的,不好好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不可惜?他喜欢穿暗色的衣服,不是藏青就是深蓝,显得大方又稳重;他有空就喜欢看书,看书时坐得端端正正的,还喜欢在书上写眉注,不像我,我看书喜欢歪着、躺着看,有时还抱着个大抱枕,看累了就直接睡;他吃饭、喝茶都慢条斯理的,很有教养;不爱说话,除了被我激怒的时候其余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他阴狠毒辣在哪里,可能因为他还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吧,康熙也正当壮年,没到争夺皇位的时候。不过,和他在一起真的很闷,不能像和十阿哥一样玩笑,不能像和九阿哥一样吵吵闹闹,也不能像和八阿哥一样谈话聊天,他不说笑、没情调,更不温柔体贴,幸好他是皇子贝勒,不用担心娶不到老婆。不过,据小绿听回来的八卦,他对其他的老婆也是一样,没有特别宠爱谁,连睡觉都是按各人地位分配,不偏不倚。我不喜欢花心的男人,但我也不喜欢无情的男人,他都把女人当什么了?不过,这都与我无关。
试探
虽然胤禛呆在我这里的时间不长,也从不在我这过夜,但只是这样,已经引起很多人的误会。
如同今天。
胤禛吃过午饭刚走,侧福晋李氏后脚就来了。
看着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李氏气高趾昂地领着几个小丫头走进来,我心中暗叹口气,但还是展开笑容迎上去给她行礼。
“哟,妹妹多礼了,快起来。”李氏热络地扶起我,我趁势站起身。
“有段日子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难怪爷这么喜欢你。”李氏酸溜溜地说。
“姐姐过奖了。”我很想也吹捧她几句,但那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来,这是爷的三阿哥,妹妹还没见过吧,我特地抱来给妹妹看看,妹妹有空也帮着照看照看。都说三阿哥长得像爷,妹妹瞧瞧像不像。”李氏得意地让丫头将手中的婴儿递过来。
自从弘晖死后,胤禛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李氏的三阿哥弘时,记得他好象是死在亲生父亲的手里,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婴儿,我心中有些怜惜,可怜他生在帝王家,要是在普通人家,有哪个父亲会舍得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小阿哥长得真好。”但愿他这短暂的一生过得快乐一点。
“妹妹如今深得爷的宠爱,相信不用多久也能为爷生下个小阿哥。”李氏言不由衷地打着哈哈,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八卦,然后前呼后拥地走了。
和这种女人聊天真是受罪,人走了房中还留着浓浓的脂粉味,不知胤禛怎么受得了她?
晚上胤禛又来我这里吃饭,习惯了他的冰山脸,我自顾自地吃着我的饭。胤禛家的厨子不错,可惜不懂什么叫自然,不管什么菜都放一大堆的调料,今天特意吩咐小绿叫厨房弄点清淡的菜,感觉好多了。饭后再喝一杯自已晒的菊花茶,真舒服。
填饱肚子,我想洗澡睡觉,但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好学他拿本书看。一时间,房中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和翻书声,微黄的烛光中,倒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突然,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胤禛眉头微皱,坐着不动。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串门?我不耐烦地起身迎出门外,原来是李氏又带着她的丫头来了。
“姐姐,这么晚了不知姐姐登门有什么要事?”我挤出一个微笑。
“这么晚还打扰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只是今天不小心弄丢了爷送的金钗,不知道有没有落在妹妹这里,所以来找找。”李氏边说边往里闯。
“原来是这样。”我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问一旁的小绿:“你有看到侧福晋的钗子吗?”
“没有。”小绿摇摇头。
“外面找过了,都没有,所以才来妹妹这里。”李氏话没说完,人已经入了房。
进了房,见胤禛端坐在椅子上,李氏迅速换上笑容,仪态万千地盈盈行礼:“爷吉祥。不知爷在妹妹这里,妾身打扰了。”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我是直起鸡皮疙瘩。
“起来吧。”胤禛不悦地放下书,“有事吗?”他脸上明显摆着没事快走的表情,不知李氏是看不出还是装不知,依然娇声说道:
“我不小心把爷送的金钗丢了,来妹妹这里找找。”
“她不是说了这里没有吗?”胤禛寒着脸说。
“这里地方这么大,妹妹可能没注意。说不定有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捡到了藏起来也说不定。”
什么?她的意思是我这里有人偷她的钗子?我不由得气愤。
“我这里的奴才虽然不成器,但若说手脚不干净倒不至于,姐姐可不要乱说话。”
“妹妹生气了?我也没有说一定是你这里的人偷的,只是想过来找找罢了。妹妹难道不让找吗?”一转脸对上我。李氏的口气马上变得尖锐。
看她一脸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样子,我懒得跟她计较:“那姐姐就好好找找,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既然妹妹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李氏吩咐她的丫头:“你们四下好好找找,可不要看漏了。”
胤禛没有出声,端起他的茶杯,慢慢地喝着。
李氏的丫环们看胤禛没有制止,开始四下寻找。
我站着不动,看到有人要翻我的梳妆台,小绿不悦地嘀咕:“那是小姐的梳妆台,怎么找到那里去?”
我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如此。
“找到了,在这里。”翻梳妆台的小丫环手里举起支金钗,略带兴奋地说。
我仔细看了看她,是李氏的贴身丫环叫什么玉儿的。
“呀,总算找到了,这可是爷送的,丢了可不好。”李氏得意洋洋地说,“不知这是谁的盒子?”
“是我的。”明白了她的意图,我反倒变得平静。
“原来是妹妹的,那可真不好意思了,不知钗子怎么就跑到妹妹的盒子里了?”李氏看向胤禛,“爷,您说这可怎么办?”
真是老套的伎俩,可笑!
“好了,天已经晚了,先回去吧。”胤禛冷冷地对李氏说。
“爷……”李氏不依。
胤禛脸一板:“先回去。”
“是,妾身告退。”李氏不情愿地福身告退,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胤禛淡淡地问。
我能说什么?人赃俱获,还轮得到我说什么?我能说是李氏栽赃陷害我吗?如果他相信我的话,这么明显的局他都看不出来就显得他太蠢了。如果他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是,这偷盗算不算七出之一?他会直接休妾还是送官处置?送官府的话不是太丢他的脸吗?难道他会直接处置掉?
“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会怎么处理。”我下意识地答。
“那你希望我怎么处理?”他仍老神定定地喝着他的茶。
他是什么意思?“爷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在等你说话。”
说什么?“爷想听什么话?”
“李氏说你偷了她的金钗,你怎么说?”他仿佛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奴婢没话说,凭爷决断。”就算我想离开这里,也不能顶着个小偷的名号走,只是,这或许又是个机会。
“听说你有一副棋,叫什么跳棋,不拿出来让我也见识一下?据说,你还赢了八弟和九弟?”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但看他脸上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只好找出跳棋,还没打开,突然想起那副特殊的“棋子”,不由得停了手。
“怎么,不肯拿出来给我看?”他走了过来,自顾自打开,毫不惊讶地拈起一颗祖母绿珠子,“听说,九弟花了不少心思找到十八颗一样大的祖母绿珠子,原打算串成珠链送给宜妃娘娘做寿礼,后来却没送成。”原来如此,难怪那次九阿哥一副要吃了十阿哥的样子。
他又拿起一颗珍珠:“这是东珠吧,难得有这么大一颗。”
他边拿起珠子边“解说”,我在一旁听得心中直打鼓,我知道这些东西珍贵,但没想到会这么稀有,看来要快点还给九阿哥才行。
突然,胤禛转身对上我,右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看似轻巧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无比的郑重:“看来,你很不简单,能让八弟、九弟、十弟如此的待你,九弟甚至连送给额娘的寿礼都给了你做棋子,这算不算是千金散尽只为博红颜一笑?”
我无语以对。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降服九弟?”
手段?说得真难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朋友?堂堂皇子和一个卑贱的侍妾做朋友?还送这么名贵的东西给你,说出去谁会相信?”
“四爷要是不信奴婢也没话说。”他手上加力,把我的下巴捏得生疼,我不适地转过头,欲挣开他的手,但他却更加了几分力度,深遂的黑眸如同利剑般直剌进我眼底,仿佛要把我看穿一样。
突然,他俯下了头,重重地吻上我的唇,辗转吮吸,火热而强劲,在我几乎要窒息的一刻,唇上一痛,口中涌入一股血腥味,他终于放开了我。
“你是我的,你要牢牢记住了。”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我只顾大口大口呼吸宝贵的空气,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
盗窃事件不了了之,李氏也没来找我麻烦,整个府里没人多说一句,仿佛根本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胤禛下口很狠,我的下唇被他咬得又红又肿,顶着这样的标志,我只好称病不出房。
想到他临走前扔下的那句既象是宣告又像是警告的话,我有些头大,他是什么意思?
还好,胤禛又被康熙派去出差,有段时间不在家,总算可以松口气。
每天除了给福晋请安,我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种种花,也不知是不是胤禛说了什么,其他的女人都不敢再找我麻烦,只是见面时免不了冷言冷语一番,我只当是没听见,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