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洲回来时随侍便禀告了行真公主等在殿中,他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得烦躁,她又来做什么?
然而进殿看到行真,他脸上又显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神色柔和,话中意味却十分不客气:“皇姐不在宫中养伤,来这做什么?”
行真等了半天早就不耐烦,把谢望和出宫的事告诉他,语气淡淡好像是在命令他一样。
徐醒洲端坐在案前,看着行真神情自若没有半点规矩的模样,轻声道:“一个侍卫皇姐想要拿去就是,让他陪你在宫中好好养伤。”
行真看着他道:“我说我要出去。”
徐醒洲撑着桌案站起,直视着行真笑道:“皇姐要出去,是想继续杀人放火,残害无辜吗?”
行真和这个沉浸在幻境里的人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对徐醒洲一向处于上风惯了,此刻想也没想就抓住他的衣领,逼迫徐醒洲低头,沉声道:“若不让我出去,我在宫里一样能大开杀戒,何况,就凭你拦得住我吗?”
行真本意是就算没有修为,她也能凭阵法逃出宫去,只是需要费一些功夫。
然而听在徐醒洲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了。
行真有与他相抗衡的军队,平日里骑在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室子弟头上作威作福,此刻这番话自然是威胁。
于是他不仅不躲开,反而迎着行真的手更进一步,他的眸光炯炯透着怒意,好像要把眼中的行真灼穿一般,原本就锋利的眉宇更显凌厉:“你大可以试试。”
两人不欢而散。
行真当晚就混血制符,边刻字边在心里怒骂徐醒洲,从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已经够烦人了,现在有了些自以为的本事就更是讨人厌!
要不是徐醒洲也勉强算是她的子民,要不是看在他是为了救她才进来这里的,谁理他啊?
行真越想越气,把那纸当作徐醒洲的脸直刻得双手酸痛才停下来。
侍女在旁为她掌灯添茶,见她那用功的模样,便道:“公主的书法愈发精进了,太皇太后这次回来肯定会夸奖您的。”
行真看了看自己笔下那名副其实的“鬼画符”,又看了看为了拍马屁胡说一通的侍女,默默地放下了笔。
她也没在乎侍女口中的太皇太后,实在是因为她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职位,这几日太监宫女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称呼比她那些功法还难捋清,便都抛在脑后,直接上榻睡觉去了。
没想到她没去在意,这太皇太后却找上了门来。
太皇太后回京这一日,宫中上下热闹非凡,自去年她老人家前去六渠观中修养身体,直到今日才第一次回来,于是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面子功夫,众人都纷纷扮着笑脸,乌乌泱泱地过来迎接。
自然,身为宫里最惹人厌的存在,根本没人告知行真,行真只听到热闹的声响,却也连打开门瞧瞧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那尖利的传召叩开她的殿门,说是太皇太后有令唤行真去宫里拜见。
不仅行真疑惑,那传旨的太监也心中纳闷,太皇太后这次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把平日里最讨厌的长公主叫到跟前去,难道是在山上憋了太久,一回来就要朝公主发难?
行真跟着去了,在周太监的提醒下还备了份礼物。
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她却卡了壳,礼都没行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面前的老奶奶慈眉善目,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然而她那张脸,却是与御鹤长老一模一样,对着她招手时嘴角的“邪魅”都分毫不差。
行真看着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面色如常地行礼,而后在一旁端坐。
“太皇太后”很快就借口要和行真好好诉家常,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众人一走,她再维持不住端庄的形象,几乎是跳起来一般窜到行真面前:“好徒弟啊,我可找到你了!”
行真却没有贸然相认,而是谨慎道:“你是何人?”
“太皇太后”道:“哎呀,徒弟你放心,真的是我,御鹤,第一次见面就拿了你一袋子灵丹,还欠着收徒礼的御鹤!”
行真听了这话才道:“御鹤长老?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看了看御鹤周围,没有半分灵力波动,便问:“你也被漩涡引进来的?”
御鹤拉住她,面色急匆匆地:“好徒弟,我现在只是个附魂,不是真的来了这幻境,只能待在这人身体里片刻,时间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
他神情凝重,从袖中拿出四只香囊,道:“此物可保你们在这幻境中神台清明,不被幻术所迷,行真,不仅是你和徐醒洲,还有两个弟子也在此境中,然而唯有你还有记忆,为师只能拜托你将大家都带出来了。”
行真接过那香囊,问道:“这是什么幻境,如此坚固,你和宗主都无法击破,我们又要如何出去呢?”
御鹤道:“这里说是幻境,实则是真的存在过的时空,只不过是一百年前的大魏,你,徐醒洲所处的角色,都是真切存在过的人。暂时还没有找到破除的方法,只能顺着它的时间走完。”
行真闻言瞠大双目:“你是说我要在这里度过这什么公主的一生?”
就这几天她都受够了,一生她不如死了算了,用神骨直接毁掉整个幻境,管它有没有存在过,又如何能真的和她较量?
御鹤却道:“只能如此,尤其是其他三位深陷其中的弟子,他们不仅神志被迷惑,而且已经与这幻境命格相连,不在此度完一生,是决计无法离开的。”
行真闻言蹙眉,若是如此,她毁了这里倒简单,可这三个人很有可能也会随着幻境一起覆灭。
……徐醒洲死便死了,反正他当皇帝当得那么来劲,可是另外两个人的命也在其中,她总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
御鹤又道:“从前发生过的事总有痕迹,今日来此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幻境所处于的历史,等我出去整理一番,尽快用这个香囊传递给你!”
行真闻言颔首,又道:“可有查出是谁做了这幻境?”
她虽然怀疑陆镀殷,但毕竟没有证据。
御鹤道:“当时一片混乱,大家都忙着逃命救人,根本没机会查探,直到现在也还有许多弟子像你们一样流落在幻境里,我与宗主商议还是先以救人为主,等到平息一些再说。”
行真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里的三个人我会尽力保全,等你传消息给我。”
御鹤拍拍她的肩膀,又沉吟道:“以真实的世界做境本就有违天道,只有以血肉供养才能维持。若你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许是能找出那做境之人。”
御鹤的面容渐渐变淡,在消散的最后时刻,他忽然躬身作揖道:“多谢你了,神使。”
行真一怔,其实就算御鹤不说什么,为了其他的弟子她也不会贸然行动,她是很想离开幻境,但是绝不是以人命为赌注。
行真叹了口气,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若让她知道真是陆镀殷这么缺德做这事,脑袋先给他开个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