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阮浮白向他们走去,方青还沉浸在自己对公主的盲目崇拜中,脸颊微红。

“公主好。”

她甜甜的叫了声,阮浮白点头回应。目光扫过管随期,他还怅然若失的怔愣在原地。

他想靠近她,可他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任凭内心如何渴望,但依旧不能动弹。

阮浮白露出疑惑的神色,心想为何他见了自己不行礼?莫不是又将公主府的规矩忘了?

二人四目相对,过了很久管随期才眨了眨眼,微微低下了头。

他手中抱着食盒,指尖处早已冰凉,垂眸时流露出他的难过。

方青看了眼疑惑的阮浮白,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管随期,暗道:管公子刚刚不是很盼望公主出来的吗?怎么反而见了公主却不说话了?

阮浮白的目光从管随期的身上挪开,看向方青,问:“他怎么了?”

方青答:“管公子醋了。”

醋了是何意?

阮浮白不懂,方青解释:“就是管公子见到您和陈副将在一块儿,觉得您忽略了他,心里难受呢!”

管随期不留痕迹的看着方青的解释,手指渐渐攥紧。

阮浮白恍然,不紧不慢转头问:“你在同自己和陈都炀比?”

管随期看向她,眨了眨眼。

阮浮白轻笑:“陈家自开国以来一直是忠于皇室的保皇党,他是陈家嫡系中最后一个男子,他与本公主的关系就如同本公主与方青,你可也觉得酸?”

管随期弯睫一颤,若是将刚刚那一幕换成公主和方青,那他心里的酸味儿的确消失不少。

他薄唇一抿,在册子上写:“我错了。”

认错倒是很快,但那副神情依旧是委屈的,像是一只想被安抚的猫儿。

阮浮白兴致起,走到他面前,缓缓拉起了他的手。

书房里温度适宜,她的手温暖如水,不着痕迹的穿过他的指缝。

管随期身体猛地僵住,夏季虽然炎热,但深夜依旧微凉,在外面坐了两个时辰,他的手指早已冰冷。这会儿她温暖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手上,像是抱了一个暖炉。

管随期的感官在此刻无限放大,他甚至能感到公主握他手时带着的香味儿。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管随期心中滚烫,手心处也渗出了汗丝。

管随期想:公主这算不算在帮他暖手?

得到这个认知的管随期心里泛着甜,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外面冷,去书房说话吧。”

阮浮白拉着管随期的手,二人踏入书房。

书房中灯火通明,案桌上还放着刚刚处理完的公务,奏折又是堆满了桌子,足有四摞。

管随期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坐榻上的小木桌上。

木桌上还放着下完的棋局,他不懂棋,但看样子是黑子赢面大。

公主喜欢棋?

管随期目光流向阮浮白,随后站立在她身后。

方青收拾完木桌上的棋局,阮浮白这才和管随期落座。

管随期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在册子上写:“这是我做的桂花糕,想要请公主尝一尝。”

阮浮白看向那精致漂亮的桂花糕,问道:“你在书房门口等我这么久,就是为了看我吃桂花糕?”

心思被猜中,管随期稍稍红了脸。

他不说话,只是将桂花糕从食盒中拿出,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了阮浮白的面前。

桂花糕已经凉了,不过依旧香松软糯。

阮浮白接过,轻轻的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浓浓的桂花香味儿弥漫在鼻尖。

她抬起手,银镯突然冒出一根银针,将银针插入糕点确定无误后才开口尝了一嘴。

管随期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警惕些他会更安心。

虽然这是他亲手做出,亲手拿来的,但下毒之人的手段防不胜防,还是当心些好。

阮浮白细细咀嚼,管随期则是期待的看着她。

他的视线如火般炙热,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望向他的眸子,眸子闪着金灿灿的亮光,宛如浩瀚星河。

她又咬了一口桂花糕,这次更多的咬到了里面的内陷,内陷有稀碎的糖霜和桂花碎,甜而不腻…

她微微蹙眉,似乎闻到了不该闻到的。

阮浮白抬眼看向管随期,管随期依旧是那副表情,眼神清澈透明。

她对血液的味道格外敏感,就算被桂花和糖蜜压住了许多,但她依旧能闻到这桂花糕里淡淡的血腥味。

她将最后一口桂花糕吃下,对管随期淡淡道:“你伸手。”

管随期一愣,不情愿的缩了缩手。

阮浮白有些后悔,刚刚她牵着他时为何不仔细的再看看他手上的伤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哽在心头,阮浮白对于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她站起身,走到管随期面前,主动的牵住了他的手。

长长的袖袍往上一扯,手腕便露了出来,原本光滑细腻的手腕上多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伤后被纱布包裹着,依稀能看出里面星点血迹。

管随期的脸色有些苍白,更多的是被发现后的心虚。他往里瑟缩了下手臂,不愿意让公主看到这个伤口。

阮浮白眸色微动,漆黑的瞳孔闪过几道意味不明,她拽着他的手腕不松,只是淡淡道:“这是你自己包的?”

管随期眨眨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的血具有净化毒药的作用,给老鼠吃尚可解毒,那么给公主吃岂不是也会如此?

公主位高权重,每日送来的膳食虽然经过重重关卡,但下毒之人总是会用各种方法下毒,他害怕她中招,害怕她没有及时得到医治......

更害怕她会死。

管随期心脏骤然一紧,他悄悄地抬眼看向阮浮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担心。

他并非贪生怕死的人,但若是公主走了,他也不会苟活于世。

阮浮白坐到了他的身边,一双如葱白嫩滑的指尖沿着他包裹的伤口缓缓抚摸。

她心思玲珑,怎么会不明白管随期的想法?

只是她还不习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对她好的人。

只是这好...是为什么呢?

阮浮白看向管随期,开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对她好,明明她对他也一般,可他就是愿意粘着她,无条件的对她好。

阮浮白奉行着世人往来,皆为“利”。

“利”分很多种,但都是为了在彼此身上得到些什么。有些是金钱,有些是权力,稍微高尚一点的是为了情。

就连她对阮浮生的好,也都是为了得到。得到自己唯一亲人的情,得到宋国金字塔尖的权力。

那么管随期呢?他又是哪一种?

管随期拿起笔,在纸上写:“因为想让公主平安。”

他的血可以解百毒,可以净化血液中的毒素,他想:若是公主每日都食一些他的血液,这样对她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阮浮白坐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的纱布拆开,浅浅一笑:“你把我看的太弱了,我虽忌讳毒药,但也不至于每天吸食你的血液。更何况你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弱,要是每天都这样割自己的手臂为我取血,实在是得不偿失。”

她一边说,一边将他的纱布拆开,直到话音落,看到了他那歪歪斜斜的伤口。

伤口被包扎的极为不仔细,这会儿血痂沾着纱布,伴随着她的动作被扯开,里面狰狞的伤疤被揭开。

浓厚的血腥味道弥漫在鼻尖,阮浮白紧紧蹙起眉头。

她抬眼看向管随期:“你这人对自己下手倒狠。”

这条刀伤足有十公分,虽然不深,但一条覆盖着一条,似是用刀划了五、六下。

管随期垂眸,眼尾泛着红,黑眸翻涌着柔和的眸光。

阮浮白让人拿了膏药,亲手抹在了管随期受伤的手臂上。

她神色认真,指腹小心翼翼的轻点着伤口,“以后别做这样的傻事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管随期淡淡的点头,手执笔道:“嗯...那我明天能来看公主吗?”

阮浮白将伤口重新包扎好,盯着他看了很久,随后道:“明日的话要同事务府的总管核对账目,后日的话要与赵大人去一趟郊区......”

她思索了一会儿,未来的数日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丝一毫的空闲都没有。

似是想到了什么,阮浮白看向他,红唇微勾浅笑道:“你想随我入宫吗?”

阮浮白从未带男侍入过宫,这次也是她突然兴起,想要看看管随期的反应。

管随期愣怔了片刻,写下:“会和公主一直在一起吗?”

阮浮白挑眉,这宴会是半月后小皇帝举办的家宴,为的就是拉拢那些中立的大臣,她坐在那儿镇场子,大概也不会随意走动。

她点头轻笑,道:“你就负责在我身边端茶递菜便可,本公主从未带过人入宫,你可不要丢本公主的脸。”

她将他手臂上的纱布缠了个蝴蝶结,站起身捏了捏管随期的下巴。

管随期瞳孔微张,黑眸中带着不可思议。

他是公主第一个带回宫的人!

是第一个!

管随期抿唇,攥紧阮浮白掐着他下巴的手,缓缓地放在了唇边一贴,随后他露出个傻笑来。

他攥的她的手用力,似是要将她与自己血肉相合。

阮浮白猛地将手抽出,揉了揉发红的手背,她哀怨的看向管随期。

管随期露出洁白的牙齿,双眸明亮宛如辰星。

阮浮白眸色一深,双手捂住他的薄唇,凑上去抵上了他的额头,喃喃道:“别笑得这么好看,宫里禁止大笑,要做到笑不露齿。”

管随期眨巴眨巴眼,阮浮白按着他的嘴角,给他做了个“浅笑”。

这样亲昵的动作她从未这样对过自己,管随期有些留恋她与他肌肤相贴,舍不得让公主的手离开自己。

他努力维持微笑,可阮浮白的手很快就又收回。

管随期眸中闪过失落。脸颊处似乎还残留着女子的芬芳……

他红着脸拂过刚刚被她摸过的地方,心神荡漾,丝丝缕缕的甜从心口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