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令牌,管随期轻易的走出了西南院,穿过石桥,被仆人带到了公主的书房。
方青守在书房门口,见到管随期时还有些惊讶,开口问道:“管公子来找公主有什么事吗?”
管随期抬了抬手上的食盒,在册子上写:“我亲手做了桂花糕,想要让公主尝一尝。”
方青心中了然,挡在书房门口笑道:“那管公子放下食盒便走吧,公主在与大臣议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您见不到她。”
管随期眸中闪过失落,原本因为期待而紧张的心渐渐平息,他攥着食盒的手稍稍用力,勾唇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我在这儿等公主。”
他将册子收好,走到了不远处的长廊边,坐在了台阶上。
夕阳西下,余晖映照着偌大的公主府,长廊上管随期一个人独自坐着,怀里还抱着他忙活了一下午做的糕点。
他小心的将糕点放在腿上,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日勾勒着他的轮廓,方青看着他一副落寞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走上前道:“那我进去先帮你同传一声,问下公主能不能让你随行伺候?”
管随期原本黯淡的眸子亮了亮,拿出册子写:“多谢方青姑娘。”
他的眼里满是感激,浑身无不散发着纯良之意。
这样单纯的人,在公主府太难得了。
方青转身走入书房,阮浮白正手执一枚黑棋,漫不经心的缓缓将它落下。
对面坐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子,他手执白棋,淡淡开口道:“蜀地豪强虽多,但为首的只有两家,家中蛮奴约莫六千。若是再加上小的世家,最多不过一万。”
阮浮白“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男子轻叹一声:“公主这一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阮浮白挑眉:“所以你并不赞成?”
男子垂眸,抿唇道:“如今刚刚结束战争,虽我朝大胜,但兵力大不如前,臣认为该休生养息,并不适合挑起战争。”
阮浮白蹙眉:“可那些豪强都在逼我,你觉得他们身后依仗的是谁?”
男子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是左相。”
“不是左相。”阮浮白眸色深深,缓缓说道:“是他手里的兵权。”
崔昭手握十五万兵权,萧于建手握五万,而他们皇族这边的人,只有区区十万!
这十万,北邻蛮国,南邻倭国,都是靠皇族这十万兵马支撑。
若是真的打起仗,三国皆输,只有左相渔翁得利。
男子苦笑:“那萧将军......”
阮浮白轻笑,笑得讽刺:“萧于建都把算盘打到我脸上了,你说呢?”
若真的有这一天,他可靠这五万兵马苟活于世,不可能现在就轻易站队。
萧于建很怂,这样怂的人每走一步都谨言慎行,处事更是圆滑,他们根本探不得他真正的心思。
男子表情严肃,抬眸看向阮浮白:“那公主的意思是派兵?”
阮浮白摇摇头,黑子落下,自顾自的倚在了软枕上,她道:“派兵,但是不是皇氏的兵。”
男子眸色霎时亮了。
“派萧家的兵。”
“聪明。”
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眸中看到了精光。
“咳咳......”
方青在不远处咳嗽二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阮浮白转过头看向她。
方青向陈副将微微颔首,随后抵着阮浮白的耳侧道:“管公子在门外等候公主。”
阮浮白眸中闪过诧异,抬眸问道:“有重要的事吗?”
方青张了张嘴:“没有。”
阮浮白抿唇:“那便叫他先退下吧。”
方青眨了眨眼,过了半响,纠结的开口:“管公子做了吃食来,说是...亲手做的。”
她看向阮浮白,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但她的神色依旧,并未半分动容。
这是第一个能从后院到前厅的男侍,她想,管公子多少在公主心里是不一样的吧?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阮浮白轻轻开口:“方青,你何时变得如此多事?”
她不动声色的看向她,黑眸中皆是冷意。
方青大惊,急忙跪在地上,“抱歉,是属下唐突了。”
她以为公主将令牌给了管公子,或许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公主还是原来的公主,只要在书房处理公务,那便一直会到深夜,不会为了哪个男侍提前结束。
管公子再好,对于阮浮白来说也仅仅是一个男侍而已。
阮浮白瞥了她一眼,抿唇道:“方青,记住,你是本公主的亲信。”
此生此世只能忠于她的亲信。
方青颔首,“属下于公主一片忠心,所作任何事都皆为了公主。”
阮浮白满意的点头,抬了抬手让她退下。
方青站起身,从一旁斟了杯茶,将阮浮白凉透了的茶换下,这才离开。
刚刚出了书房,她对上了管随期那双星眸,含着期待和向往。
“公主说如何?”他的册子上准备着早就写好的话,递到了方青面前。
方青垂眸,掩藏了内心不忍的情绪,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淡的模样。
“公主说管公子不必等,今日事务繁多,估摸虚时才会结束。”
啊......虚时......
管随期掰着指头算了算,现在才是申时,距离虚时还有两个时辰......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糕点,若是放到明日,还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管随期微微勾唇,礼貌的对方青笑,在册子上写道:“无事,我在这儿等公主。”
他抱着他的食盒固执的坐在石阶上等。
夏夜微凉,蚊虫叮咬,蝉鸣声吵得人心烦。
方青将一块毯子递到管随期面前,又拿了些驱蚊的熏香。
“多谢。”管随期感受到了方青的好意,朝她感激的笑了笑。
方青也在等,她坐到了管随期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今夜满天星河,繁星闪烁。
方青感叹:“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星星了。”
管随期眨眼,在纸上写:“你跟了公主很久吗?”
方青笑道:“是啊,我和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
管随期对前面的话很认同,但是后面四个字有些迟疑。
亲如姐妹?
他还没见过公主和谁亲密过。
方青见他疑惑,解释道:“公主性子冷淡,但并非薄情寡义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敢说我是最了解她的人。”
管随期写:“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方青道:“她是个好人。”
在她的心里,她是她生命中最好的人。
管随期执笔的手一顿,他想写:那么为何天下人都陈赞左相仁德,却认为公主残暴心狠呢?
可是他却没有写下,换了句:“我也觉得。”
他也觉得公主是好人。
世人对人的了解多数是通过口口相传,在没见过本人的情况下会通过别人的印象而影响自己的看法。
他想,那些说公主不好的人应该是没见过公主,所以才会觉得她不好。
而他是幸运的,他见到过了,感受到了,所以觉得她好。
方青看到他的话一愣,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在她眼里,管随期和阮浮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阮浮白多数都是淡漠冷静的,很少有男侍真心喜欢她,多半都是阿谀奉承,唯独管随期——
从他的眼睛里,她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公主。
那么...为什么呢?
管随期垂眸,在本子上认真的写:“因为我喜欢,因为公主对我好。”
仅仅如此。
方青睫毛微颤,问道:“若是有一人比公主对你还要好,你还会觉得公主是最好的吗?”
管随期答:“会。”
“因为我喜欢公主。”
炽热浓烈纯粹的喜欢。
对他好的人千千万万,而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只能是公主的,因为在这么多人之中,他只喜欢她。
方青好像有点儿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管随期和对别的男侍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他优越的相貌和单纯的性格。
而是因为他和她一样,都是真心对待公主的人。
她总是想,这天下喜欢公主的人多一些该多好......
夜已深,烛火明灭。
书房的门这才被打开,阮浮白同陈副将踏出门槛。
“那么一切都依公主所言,臣这便派人做出准备。”
阮浮白同他脚步一致,回道:“尽快,我怕崔昭与萧于建联姻,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好。”
陈副将微微行礼,随后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管随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盯着陈副将的眼神中透着探究。
所以,刚刚公主在书房,都是同这个人在商量公务吗?
他也是公主的属下吗?
他对公主书房这样熟悉,出入公主府也不用令牌,他似乎要比他和公主更加亲密......
管随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中泛着酸,酸的他心口疼。
送走了人,阮浮白这才发觉站在不远处的管随期,他披着毛毯,怀里抱着食盒,可怜兮兮的站在那儿,一双眸子透着月光。
月色清冷,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伤情。
似是只被抛弃了的猫儿,看向她的眼神里像是在看一个...
负心汉?
作者有话要说:芜湖,前期按照榜单走,所以更的慢,喜欢的宝贝可以囤起来一起看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