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树?”
“咱们上山的时候,在山顶上长了许多的小树。以前有羊倌在附近牧羊,便总有山羊攀到山顶上吃果子和草,后来大概是发病,掉下山崖摔死了好多,就再不许附近的人和牲畜上到山顶采摘果子了。”
陈小孩捅了捅炉底的灰,愁眉苦脸的呆坐着。
这么小的孩子,又不可能自己爬到山顶摘果子。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投毒?”
邵环在火炉边上烤了烤火,陈小孩正要点头回应,忽见邵环直起身子朝外看去。
“邵大哥,怎么了?”
“外面有人。”
他镇定自己,不露声色,叫陈小孩接着加柴烧火。
不过那人似乎只是路过,并未多做停留,邵环便放下心来。
“既然说是中毒,那还是要同你阿娘问清楚,最近小妹都吃了些什么。”
陈小孩抱着脑袋思考,“我想不出来,我与阿娘在这里并没有仇家,反而邻里亲近,如何会有人给小妹投毒呢?”
他脸色渐冷,眸中渗出锋利的光,“投毒之人并不因你是个好人便会放过你,善良又如何能理解邪恶?”
陈小孩似有所觉,他望向邵环,“邵大哥——”
邵环却又恢复一派轻松的模样,撞了撞陈小孩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熙宁陪着妇人照看小妹,小孩说要不停的喂水给小妹喝,叫她把吃下去的脏东西都排出来,妇人便一边将小妹擦洗得干干净净,一边用汤匙给小妹喂水喝。
她实在年轻,不像是养育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况且陈小孩十几岁的年纪,这妇人看起来同熙宁差不多大,如何能是小孩的阿母呢。
妇人看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一只盯着自己看,稍还有些不好意思,避了避熙宁的眼神问她,“你总瞧我做什么?”
熙宁这才觉察自己的不礼貌,“您莫见怪,我只是觉得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有小孩这么大的孩子呢?”
妇人腼腆的笑了笑,“小孩不是我的孩子,是我长姐嫁到陈家生下来的,她去了之后,我又嫁了进来。这样对小孩好,自家人知根底。”
熙宁“喔”了一声,原是这样,怪不得陈小孩对她很是依赖,全不像是后母与继子的关系。
“唉,这家艰难,有人走有人留,合家欢的时候太少。”
妇人哽咽了下,又迅速扭身过去拭泪,再转身回来已经情绪如常,“你见笑了。”
熙宁摇摇头说没有。
熙宁虽不懂医术,可她在军中任军司马,常要同军中马医一道,为伤病的马匹治病,对中毒之症也有些心得,便问妇人,“小妹今日吃了些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症状的?”
妇人想了想,“只给她喝了小碗粳米粥,这还是从我碗里拨出去给她的,我什么事情都不曾有,小妹却成了这样子。”
妇人看着躺在炕上的孩子叹气。
那便不是吃得东西有问题。
熙宁一指在唇边轻点,“小妹晨起可见了什么陌生人么?”
“附近的人都快要走空了,如今方圆百步只剩我们一家了,原本小孩回来,我们也该打算着向南逃一程子,唉——”
这妇人内里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软弱,凭她没有丢下陈小孩向南逃命,熙宁便由衷敬佩她。
邵环同陈小孩闲谈片刻,这时候正巧过来,“附近的人都快走空了?”
那妇人瞧见他,想起这便是前几日帮忙的恩人,“不敢瞒着几位恩人,确实没人了,家里粮食见底,想要到邻里处讨要都没了门路。”
邵环细想方才在院落里瞧见得那身影,确实鬼祟异常,不似是个寻常过路人。
陈小孩家院落不大,院墙也很是矮小,外面那人鬼祟而过时,虽然刻意弯腰前行,邵环也能瞧出来是个小个子的男子。
他蹙着眉头琢磨两下,越发觉得那人像极了一个人。
“小妹的祖父一家可逃到别处去了?”
妇人听他提起公爹,脸上也露出无奈神色,“走了,前儿来家里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人生艰难,叹口气都要落下泪来,“连最后一点粮食都没留下,生是要饿死我们娘俩。”
走了?
熙宁一听邵环问话便知他心中所想,二人对视一眼,想必现在想得是同一件事。
“你亲眼见到他们走了?”
妇人摇头说没有,“实在没吃的了,晨起我就到他们屋里去了一趟,早已人去楼空。可是若说亲眼看着他们走,那确实不曾有。”
正巧这时陈小孩熬好了汤药,便盛到小碗里给小妹喂药。
那妇人大概不想叫陈小孩知道祖父祖母做下的恶事,便将熙宁二人请到外间小坐。
邵环又问,“你带着孩子从庙市上回来这几天,还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妇人说倒也没什么,“孩子我一向是带在身边的,只是今日将她一个人放在家中小睡,来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未料到回来便看到孩子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候忽然便能听到院落外面有吵杂之声,似乎一下子来了不少人。
几人双双回头看去,却见妇人口中已经向南逃离的孩子祖父站在高处指认着,“就是这一对丧良心的男女,我儿走后便背着外人勾搭牵连。”
那指向分外分明,一头向着小孩的母亲,一头向着正无语之中的邵环。
妇人大惊失色,他们不是已经向南逃难去了么,如今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公爹怎得如此胡说。
她慌张的摆手,她怎么可能同只见过两面的恩人有什么首尾。
只听见外面那男子重重哼了一声,“县尉大人请看,这二人果真又纠缠到一处,那日这青年人对我当街动手不说,今日竟还纠缠到家里头去了。”
县尉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面庞发红,吊起两道竖眉对着邵环语气不善,“趁乱生事,殴打老人,拐带儿童,与人通奸,今日又犯下何罪?哦,还要加上一宗诱拐良家。”
邵环一面听他胡说八道,一面将熙宁与那妇人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