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谱的任务多了,这个乍一看,竟显得普普通通。
仔细一琢磨,得暴露自己“男子”的身份。
宴无命唇瓣微撇,复而又笑,“走了,回宗泡温泉。”
宴窈哦了声,乖乖跟上去。
心想。
凌霄君愿意吗?他往常可小气了。
……
凌霄君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意见不重要,武力值也不行,这会儿只能站在琼霜峰峰顶生闷气。
楚斯年还以为凌霄君在闭眼打坐修炼,不敢上前打扰,便一直守在不远处,因为修为不高还冻的瑟瑟发抖。
心情也从最初的热血沸腾变得烦躁。
甚至有几分迁怒宴窈。
若不是为了给宴窈讨一个去论道会的机会,何至于在这儿挨冻。
罢了罢了。
反正小师姐和师父也没什么接触,他就直接回去说“师父不同意”吧。
楚斯年脚步一迈。
“何事?”
凌霄君淡声开口,眉宇间似覆霜雪,漠然冰冷。
细瞧之下,裹杂着沉郁,
楚斯年心中一咯噔,他虽然比宴窈受宠,但也不敢在凌霄君面前放肆,磕磕巴巴说,“无无事,就是想问问去论道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不卑不亢,坦荡有礼便可。”
凌霄君去论道会,是想借剑宗之力脱离冒充宴窈的妖孽,带楚斯年是因为楚斯年年纪到了,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他到底是楚斯年的师父。
楚斯年应了声是,脚下生根站在原地犹豫。
凌霄君:“还有事?”
楚斯年踌躇片刻,“小师姐回宗了。”
凌霄君眸色一变,“你见到她了?在哪里?”
楚斯年:“今天上午在山脚,她刚上山。”
凌霄君眉心微不可查蹙了下,“你去山脚做什么?”
楚斯年心口再次咯噔一下。
垂下脑袋,不敢去看凌霄君的冷淡通透的眼神。
他去山脚,自然,自然是为了看看宴窈何时回宗。
凌霄君不需多问,便冷声说,“收收你的想法,你们不是一路人。”
楚斯年张了张嘴巴:“可……”
可他和宴窈不都是您的弟子吗?
凌霄君声线平淡,可恰恰因此更显讥讽,“三年才筑基的蠢才,于大道上能有多远?”
宴窈确实是入宗三年,在李长老的教导下才勉强筑基。
但凌霄君这话说的就有几分偏颇。
不提她修炼的是邪功,便是正常修炼,三年无法筑基的修士也大有人在。
可凌霄君是十足的天才。
炼气到筑基乃至金丹,也不过才一年时间。
他自认为天赋绝佳,所以才有胆量成立自己的宗门,更是睥睨的看待庸人。
至于楚斯年。
那就更不用说了,没点天赋也不会被凌霄君收为徒弟。
如今入门一年已经是炼气后期,且又是最具潜力的天灵根,兴许这次论道会结束就能筑基。
凌霄君多提点了句,“当断则断,修士最忌心魔。”
楚斯年神色一禀,“弟子知道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宴窈生出心魔,他就是喜欢宴窈漂亮听话,还会用亮晶晶的眼神崇拜看他。
说白了,就和喜欢一只小猫一样。
可这只猫又太乖太美,就此放弃,心有不甘。
楚斯年暗自叹息,算了。
先跟着师父去论道会,反正宴窈就在宗门,又最听他的话,说不定得到了也就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与凌霄君道别后。
楚斯年离开琼霜峰,离开了冰天雪地的峰顶,身体慢慢回暖,搓着手哈着气暖身子,余光忽然看到了宴窈。
忙抬手招呼,“小师姐。”
宴无命脚步顿住,撇头一望,目光漠然,片刻又扬起了一抹笑,“小师弟啊。”
楚斯年忽略掉怪异,跺了跺脚妄图驱除寒气,“琼霜峰最近大雪,我在琼霜峰等了好久,冻死了。”
他伸出手,手指都冻红了,僵硬的都无法伸缩。
按照往常,宴窈早就拿出手炉给他暖着了。
——她从凡尘来,储物袋里装了很多凡尘的小玩意。
可如今。
“小师姐”只是懒洋洋的哦了声。
没有手炉,也不问他为什么挨冻。
楚斯年委屈到恼怒,“你就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吗?”
宴无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色是冷的,或者说,没有额外情感,可就是叫人品出几分嘲弄。
楚斯年委屈爆棚。
若不是为了宴窈,他至于冻成这样吗!
“我去求师父带你去论道会了!求了整整一上午,你看我就冻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就这个态度?!”
宴无命又是哦了声。
墨色眼眸似是含笑,凝视着楚斯年。
楚斯年浑身僵住,好似被掐住了脖子动都不敢动,涌出无限恐惧。
不。
这不是小师姐!
宴窈没这么高深的修为!
她到底是谁,冒充宴窈要做什么,宴窈呢?他在山脚遇到的宴窈到底是不是宴窈?
惊惧之下,楚斯年脑子转的很快。
他又听到冒牌货懒懒散散的问话,“怎么,为师姐求一个论道会机会,不行吗?”
生死面前,楚斯年和凌霄君一样识时务,他急急忙忙的点头,“可以!可以!能为师姐求一个去论道会的机会,是我的荣幸!”
宴无命:“求到了吗?”
楚斯年迟疑片刻,在宴无命阴冷眼神下,差点没把舌头咬了,“我,我把我的机会让给师姐!”
他还年轻,还有大把去论道会的机会。
但命只有一条。
·
因为泡完温泉换衣服而慢一步出来的宴窈,正巧听到这句话——
“我把去论道会的机会让给小师姐!”
声音之急切,态度之充沛。
委实罕见。
好似在讨好宴无命一般。
宴窈脚步微顿,索性退了回去,听他们讲话。
宴无命见妹妹出来了,哪里愿意费工夫搭理楚斯年,“滚吧。”
楚斯年连忙滚了:“哎哎!”
期间还因为腿冻僵了,跌了一脚,都不敢停,连滚带爬的跑了。
身后似是传来啧了声。
楚斯年面色涨红,觉得丢人至极。
……慢着慢着。
刚刚路过温泉池,树影后好像有人啊,瞧着有点像是宴窈。
许是错觉吧。
楚斯年安慰自己,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是少一点事,赶紧去论道会逃离这里。
……
凌霄君和楚斯年想法一致。
翌日清晨。
一大早便去了城中的传送阵。
临光宗在最西边,剑宗在东南方。
坐传送阵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但也只能送到临近剑宗的一座仙城。
——[玄清城]
此处乃四海八荒最繁华的地界,又因为论道会,可谓是花天锦地,热闹非凡。
楚斯年虽然打小生活在仙城,但一直都在西边。
相比之下,似是打小活在贫寒之地。
楚斯年这会儿就跟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般,眼睛克制不住的乱转,又怕被人瞧出自己没见过世面,拘谨的很。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凌霄君。
抬眼望去,凌霄君仍旧淡然冷静。
楚斯年对师父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一路走到剑宗门口,递了玉牌,验证之后,才进了剑宗。
犹如柳暗花明,场景乍然变幻。
潭水环绕,荷花冰洁,荷叶为路,拱门恢宏大气,没入云霄,亭台楼阁于水上,于空中错落有致,瀑布逆流,落英缤纷。
若是之前楚斯年还能勉强控制表情,如今眼睛都不似自己的,滴溜滴溜乱转。
这可比临光宗有趣多了。
不不不。
相比之下,临光宗就不像是个修仙宗门,反而像是凡尘隐居的道庙。
净是些山山水水。着实没什么特色。
不远处传来几声调笑。
“哪里来的土包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没见过世面而已,别笑他了。”
楚斯年脸色涨红。
循声看过去,试图看看是谁在说话,却没寻到一个人。
凌霄君淡淡说,“是池中鱼,能说人言,最爱戏弄过往的弟子宾客。”
楚斯年大开眼界,难堪倒是少了些。
两条鱼而已。
凌霄君又说,“莫要一副小家子气的做派。”
楚斯年脸色涨红,羞愤欲死,小声喃喃,“是。”
师徒两人穿过荷叶路。
在接引弟子的带领下见到了大师兄沈叙言。
沈叙言气质温润,礼貌打了招呼,“师父,小师弟。”
凌霄君颔首。
楚斯年恭敬行了一礼,“大师兄。”
他是有几分怕大师兄的。
可以说,师门里面,他怕师父怕大师兄,最不怕的就是宴窈。
可惜这会儿宴窈不在。
沈叙言似是有几分惊讶,“师妹没来吗?”
凌霄君看了他眼。
沈叙言解释:“只是有几分惊讶,弟子出发之前,听说师妹在争取论道会的名额。”
凌霄君:“她没资格。”
沈叙言便不在多说。
“哈哈哈,凌霄君这话说的真有趣,没资格,怎么收人家姑娘为徒呢?”
“莫不是还怕那姑娘真成了你的死劫?”
说话的是凌霄君的老对头,赵元辰。
两人师出同门,却没什么师兄情意。
凌霄君仍旧淡淡道:“不过是一个未应验的卦象而已。”
赵元辰笑,“我看那小姑娘就挺好,反正论道会还未开始,这会儿把我这师侄叫过来也不迟。”
“对了,叙言,她叫什么名字?”
沈叙言无奈,“赵前辈,此事还是由师父定夺的好。”
赵元辰呵了声,“楚斯年,你师姐叫什么?”
楚斯年没沈叙言那般灵活,脱口而出,“宴窈。”
凌霄君与沈叙言都看了他一眼。
赵元辰更是哈哈大笑。
没想到这小徒弟如此蠢笨,都不是一条心的。
看凌霄君还有什么脸吹嘘小徒弟天赋绝佳。
赵元辰笑够了,迎着凌霄君冰冷的面容,似是宽慰道,“好了,师兄,你拢共就仨徒弟,何必厚此薄彼呢,快快把宴师侄请过来吧。”
凌霄君:“与你无关。”
沈叙言打圆场说,“多谢前辈关心,只是师妹生性愚钝,修炼天赋平平,实在不够资格参加论道会。”
正在这时——
有几个小沙弥推搡着路过,脸色各个都如番茄般红,结巴道,“这,这我们去接吗?”
“不然呢?师叔百忙之中传来的消息,要我们仔细照顾她,可不能马虎!”
“咱们灵蕴寺也要有个……有个,哎。”
师叔说了,他的徒弟这会儿还不知道他是圣僧的身份,要保密呢。
小和尚们聚在一块。
对这个小师妹又好奇又紧张。
佛祖啊。
他们灵蕴寺也终于有小师妹啦!
“别愣着了,等会儿贵客自己都进来了!”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变成小师妹为贵客。
“我还没准备好呢,我见到她要说什么呀,我听说女弟子喜欢在剑上挂坠子装饰,我把佛珠取下一颗送她行吗?”
“那我也可以送,我都盘十年了,佛珠可有灵性了。”
“我也可以,我盘十一年了!”
凌霄君几人听的一头雾水。
赵元辰生性热情,朗声询问,“小法师要去接什么贵客?”
为首的和尚说:“是我们灵蕴寺的贵客,与师叔极为有缘,我们便是去迎接她的。”
师叔便是圣僧。
高调宣布,也是叫四海八荒的修士知道他们灵蕴寺对小师妹的重视。
赵元辰自然明白,乐意与灵蕴寺交好,爽朗一笑,“圣僧曾指点过我几句,灵蕴寺的贵客便也是我的贵客,我与小法师一同前去迎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有与灵蕴寺交好的,有想与灵蕴寺交好的,也有好奇是什么贵客能让灵蕴寺如此看重,便一同跟了上去。
这般隆重。
圣僧本人都没这般排场呢。
凌霄君也跟着。
他只是性情冷淡,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赵元辰与小和尚交流,“不知贵客姓甚名谁,哪门哪派?”
小和尚笑,“临光宗,宴窈宴施主。”
凌霄君师徒三人齐齐一愣。
楚斯年更是震惊,“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