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得太快,秦江昭心中还有几分迷茫与恍惚。
但事已至此,却也只能坦然。
赵云琅终于舍得放秦江昭下来,但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秦江昭心里难免视他做欲求不满的洪水猛兽,默默拉开距离。
他们这边闹出不小的动静,尽管与石阶离着不短的距离,还在大树后边,但这树很可能根本挡不严实,被那边的俩人一鸟瞧见了他们的荒唐。
秦江昭平息了下呼吸,忍不住扶额。
赵云琅眸色一暗,这是有些后悔?
秦江昭不理赵云琅的兀自猜疑,她的衣服被蹭得有些褶皱,她伸手仔细地捋平,她又伸手理了理发髻。
嫣桃极其喜欢专研女子发髻,手艺极好,每每给她梳的官家女子的发髻都光洁紧实。
嫣桃平时还会郑重其事地为秦江昭插上一整套的簪、钗、步摇,幸好这次来寺庙,嫣桃为她梳发髻的时候没有插太多配饰。
于是,哪怕这般折腾,发髻还没有散开,同之前别无二致。
但秦江昭想到,嫣桃每每为她束好发髻后还会再弯腰仔细欣赏片刻,再次伸手仔细理了理,觉得十分平整才罢手。
之后,冲着对她还目不转睛的不知又在沉思什么的赵云琅招招手。
赵云琅怔了怔,看秦江昭像唤狗一样唤他,一脸不悦,满身反骨,但还是乖乖走了过来。
秦江昭好笑地看着他,抬手给他捋了捋衣服。
他右手背到身后,眼睫轻颤,视线落在秦江昭的脸上不动,身子也一动不动地任秦江昭动作。
看着前面的衣服平整了,秦江昭拽长了自己中衣的袖子,轻轻擦拭赵云琅嘴角还残留的血迹,唇上的齿痕非常明显,她不禁有些羞赧,又有些悔意。
她拽着袖子的指尖停留了片刻,才放下。
将正面打理好了,秦江昭叫赵云琅转身。
赵云琅还是那副桀骜的神情,但还是听话地转身。
秦江昭看他的衣服差不多平整了,仰头看了看他的头发,早已被自己扯得歪歪斜斜,好在赵云琅发质好,并不显毛躁。
这般出去见人可就太堂而皇之了,岂不是生怕旁人不知晓他们做了什么。
可是,打理整齐了,大概率也是欲盖弥彰。
秦江昭放弃,思忖片刻,轻轻叹气,“王爷先在此稍作修整吧,我先行回府。”
回府看看府中状况,尤其是双亲对赐婚的态度,不知是否同她一样震惊。
之后安顿好,还要派人向慧真大师去信。
至于同赵云琅纠缠这一番,还是尽量不想人多想多问,能避则避。
她要如何面对嫣桃,看着端庄守矩的她,被赵云琅露天席地地强行又抱又亲了好几次,次次气喘吁吁才作罢。
本就解释不清,还要带上他做什么?
怎能他欺负了她,她还要替他善后,不如留他在此,稍后再离开。
赵云琅闻言却怄起气,刚刚缓解的情绪又紧绷起来,倏地转身,嗤笑:“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就这般拿不出手?”
赫连濯多少年都跟在她身后,俩人招摇过市,好不容易轮到他,连跟在她身后一丈远,一起同行的资格都没有?
秦江昭被这委屈的控诉打得措手不及,愣在当场,还在思忖他如何能想到此处?
赵云琅却又扯唇讥讽道:“二姐姐这是又要丢下我?”
不过是不一起下山,怎么能提到要丢下他?
秦江昭最不想他旧事重提,好不容易才不再对她拒之千里冷眼相待,忙道:“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怕侍从丫鬟多想。王爷这般丰神俊逸。若还拿不出手,那这世人岂不是大多不敢出门了?”
她看着赵云琅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明明刚刚那么过分都纵了他,他却是没有被安抚多少。
看来,多年心存芥蒂甚至还差点要与她走到恩断义绝的地步的赵云琅,一时半会,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消弭掉这些年对她积累的疑虑与缠绵幽怨。
这般不知餍足,她要如何吃得消?
对赵云琅的掠夺仍心有余悸,秦江昭暗暗有些惶恐,但还是无奈道:“罢了,王爷转身蹲下来。”
赵云琅不悦,“罢了?”
何事罢了?与他同行就这么勉强?
秦江昭仰头看他,不与他抠字眼,正色道:“快些,我帮你束了发,一起下山。”
赵云琅面上不满,他别扭是真别扭,但好在无论他有多别扭,整个人的意志上都没甚出息地不会怠慢秦江昭。
言听计从地转身,盘腿坐在了林间的落叶上。
秦江昭皱眉:“深秋时节,如何能随意坐在地上?”
那他要如何?赵云琅歪着头睨着上方的秦江昭,一脸不服气。
秦江昭不赞同地看着他。
半晌,赵云琅还是像只大狗一样蹲在了秦江昭身前。
秦江昭才缓缓地拔下他束发的那根簪子,如墨顺滑的长发披散开,还带着清新的皂角的香气。
这是刚沐浴后,上了山?
疑惑一闪而过,秦江昭以手为梳,将赵云琅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梳散开,“你可知我们的婚期定在何时?”
“下月十五。”
秦江昭愕然:“竟这么紧张。”
赵云琅憋气,蹲在那低哼一声。
因为赵云琅的头发太过浓密,秦江昭握了满手,还因着十分担心扯痛他,迟迟无法束紧,半天,才小心地把簪子插进缠好的发丝里,为赵云琅束起了个高马尾。
但好像,有些歪。
没办法,嫣桃跟了她后,这么多年她的发髻都是嫣桃一手操办,实在没什么手艺。
绕到赵云琅身前弯腰,看了看赵云琅同之前相去甚远的发型,秦江昭确信,这就是,欲盖弥彰。
赵云琅倒是无所谓,因着秦江昭过于轻柔,他感觉非常舒适,脸色也缓和很多。
秦江昭冲赵云琅伸手,赵云琅也不客气,拽着她的手站起身,然后顺势一把把她捞进怀里,又低下了头。
秦江昭怕了他,抬手推拒,赵云琅却是将唇轻轻印在她额头上,一瞬,然后转身走在前面。
秦江昭抬手摸了摸额头,跟上,不忘往上拽了拽衣领,盖住脖颈上的齿痕。
已经肿了起来,和她的嘴巴一样胀痛。
心中暗道一声:怕不是真的狗?
回到了石阶,免不了要遭受嫣桃异样的眼光。
嫣桃看着自家小姐比之前更为红艳温润的嘴唇,张了张唇想说什么,说不出,怔在那里,脸色泛起可疑的红晕。
她就说吧,二老爷和二夫人就该管管小姐,瞅瞅她!
旁人都以为小姐克己复礼一副正派模样,依嫣桃看,正派是正派,但她家小姐为人过于自负,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另一面分明是决定要离经叛道,就会比常人更少些负担的性子。
她有些嗔怪地看了秦江昭一眼,得,她就是话本里小姐私会不但要帮着放风还要遮掩的丫鬟。
她一刻钟前才下去迎了林护卫,让他去马车旁等候,然后又回来,防着林护卫走到这里看到什么。
秦江昭被嫣桃看得不自在,心虚地抿了抿唇,面上还维持着淡定从容:“等得急了吧,这就下山,把大嘴给我抱吧。”
丝竹的心情倒是与嫣桃恰恰相反,看着自家王爷阴郁的眉眼舒展不少,虽还是面色冷淡,但已不复之前那般十足的郁郁寡欢。
他猜测,这是成了。
丝竹心里跟着开心,十分欣慰。
大嘴着实不轻,但这大鸟只能在水面低空飞行,这石阶是很难一只鸟走的。
秦江昭伸手抱过大嘴,大嘴好久不见她,正巴巴看着她。
它之前看她被个男子抱走,也跟着担心半天,但嫣桃更为紧张,抱着它死紧,它只能一只鸟巴巴瞅着她被带走。
看到秦江昭回来,它十分开心,它亲昵地蹭蹭秦江昭的脸,“嘎啊。”
然后,赵云琅就看着秦江昭露出了儿时对他的那般宠溺的微笑,
他内心冷笑,他就知道,他在她心里是与什么等同的。
但他还是伸手准备接过这大鸟,想帮秦江昭减轻负担。
但大嘴并不买账,看着眼前掳走它主人的高大男子,伸出黑亮的翅膀,毫不留情地扇开男子的手,怒目圆睁:“嘎啊!”
赵云琅坚持伸出手,他冷睨着大嘴,不会看脸色的大嘴,挥翅膀:“嘎啊!”
秦江昭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对赵云琅微笑:“我抱得动它,就这般走吧。”
赵云琅这才作罢,但大嘴是个护主的鸟,他们边下台阶,大嘴边看着对着她主人寸步不离贴得很近的赵云琅就来气。
大嘴它把头朝着赵云琅的方向靠在秦江昭肩膀上,墨绿的豆眼不满地瞪着赵云琅,稍微离它近些,就张嘴无声的威胁,找到机会,还用翅膀又给赵云琅一下。
秦江昭对大嘴这般举动无动于衷,她的视角没有看到什么,只以为大嘴是调皮好动,还十分爱怜地摸了摸它的毛羽。
嫣桃却在一旁看到赵云琅表情冷峻,这小王爷一贯乖戾,她提着心为大嘴担心。
但赵云琅根本不屑跟这傻鸟一般计较,对这傻鸟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蔑视。
颇为通人性的大鸟似乎看出来了,耿着脖子半晌,气倒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一路无话,秦江昭觉得与赵云琅之间的气氛多少年了,都未有这般清馨融洽。
但走到了两府的马车前,赵云琅又同她有了龃龉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