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秦江昭此刻浑身湿透,一身礼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好在秋季礼服面料厚重,足以蔽体。

她之前盘好的发髻也散乱了,一整套的簪、钗、步摇也掉了两个,瑟瑟发抖还竭力保持着挺腰直背的姿态。

她刚从水中出来,身上各处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答水珠,好不可怜。

秦二夫人还未到秦江昭面前,一眼看见她女儿似乎刚从水中被救上来,一时也失了仪态,又惊又痛:“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

秦江昭见了她爹娘,一身疲惫似乎终于找到了安歇的地方,她闭了闭眼睛,忍了忍涌上了的泪意,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转过头缓缓抬起眼眸凝视赫连濯,她面无血色,强行打起精神:“今日之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待。”

言罢,推拒了赫连濯再次递上来的外袍,抬脚往秦世安夫妇的方向走去。

留下五味杂陈的赫连濯,他有些慌乱,眼前的女子好像要从他的身边越走越远,他欲留住她,“阿昭。”

秦江昭听见了,没有回头。

她此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赫连濯,她有失望,有怨气,有无法理直气壮的无奈,也有她做出抉择连累他的歉意,可她,累了。

她会摊牌,会解释,会道歉,会付出代价。

但是,容她,缓一口气。

他踌躇了片刻,抬起脚跟了几步,又不由得又停了下来。

此刻,秦世安夫妇急忙快走几步已经围住了秦江昭,秦世安用外袍一把罩住了秦江昭,秦二夫人紧紧抱住她,双手在她背后上下摩挲,试图温暖她。

秦江昭回到了她的港湾,扎在她娘怀里,卸下所有坚强:“娘,我想回家了。”

秦世安目露疼惜之色,秦二夫人潸然落泪,俩人顾不得问到底发生什么,闻言搂着秦江昭转身,直说:“好好,我们回家。”扶着秦江昭离去。

秦江昭勉强走了几步,便被秦世安背了起来,她趴在她爹的背上,缓缓地闭上双眸,默默地流着泪,安静地昏睡了过去。

秦江昭被秦世安夫妇从宫宴带回之后,就接连三日昏睡不醒。

秦二夫人和嫣桃每日守在她的床前照看她,秦江昭昏睡中经常要高烧一段时间,还似乎被梦魇缠绕,时不时不是在睡梦中皱着眉惊悸地摇头,就是无声地流泪。

秦二夫人跟着不时哭上一场,嫣桃也常常背过身红了眼眶,就连大嘴都常常一瘸一拐地探进里间在床边瞅上几眼。

一开始大夫来诊病,开了治疗风寒的药,夜半,皇上也派了御医来看病送药,可是秦江昭吃了药后能退热,但迟迟不见醒。

到了第二日便又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说是虽风寒入骨但并无大碍,观其脉相,应是体力透支心力耗尽所致,待其恢复了些许元气,便自然醒来了。

至于梦魇大夫说可能的原因很多,也许是由于落水受惊或身体极度不适所致。

第二日傍晚时分,御医又来了趟秦府,也是类似的诊断,秦府上下才稍稍放心。

关于前一晚庆功宴上,秦国公府二小姐也就是赫连世子的未婚妻同端亲王在偏殿私会落水的传闻,此时已经在京中世家当中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当时现场都是宫人侍卫还有些士兵,且都被下了封口令,但是当时参加宴会的有几千人,人来人往的,难免被有心人看见。

消息过于惊世骇俗,一传出去就炸了锅。

再加上,几日前,秦江昭还在聚德斋同赵云琅拉拉扯扯,虽说一堆人都眼见着了那不过是好心劝架,但京中百姓不知,侯门世家谁人不知小王爷是出了名的孤僻冷傲,据说当时他极为震怒,偏偏秦二小姐几句就安抚住了,难免不让人多想。

赫连濯父子及一众凯旋而归的将士,第二日在朝堂之上,被论功行封。

此外,军队刚抵达京城,军中还有上上下下的事务等着安排,赫连濯心神不定地忙乎了一整天,待到傍晚时分,才和他父亲赫连战提了礼品来秦府探望。

关于京中目前的传闻,赫连父子也俱已耳闻,出发去秦国公府的路上,赫连战严肃地问赫连濯:“你是如何打算?”

赫连濯心乱如麻,昨晚在偏殿廊道上,听到秦江昭说赵云琅当时也在那里,他不是不震惊,也非乃不猜忌,赵云琅是梗在秦江昭心头的一根刺,他也一直知道。

但偏偏他十分了解秦江昭为人,秦江昭为人过于正直,若非有什么苦衷,是绝对不会同他人失了分寸,让他如此难堪。

他同秦江昭相识十几载,宛如天边月的女子被他有幸求得,还死心塌地等了他这么多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

四年前,秦江昭站在了他这一边支持他的决定,此时,他也会站在她这一边。

他沉默半晌,“待阿昭身体无碍,儿子想早日迎娶她,大婚后便携她去益州赴任。”

赫连战不由冷哼一声:“原来你是知道这般女子难能可贵的啊。但我看你想得倒挺美,人阿昭却未必还愿意。”

赫连濯闻言心下猛地一沉,抬头看向他父亲。

赫连战虎着脸,瞪着他:“看什么看?你当年连个交待都不给人家,人姑娘也没个怨言,还逢年过节替你想着你母亲和祖母。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若有旁的心思,此刻也轮不到你跟着被议论。但你小子摸摸你的良心,你背着她和曹校尉那个女儿纠缠不清,但凡让她知道,我都替她寒心。”

赫连濯皱眉辩解:“儿子同曹姑娘清清白白。”

赫连战抱臂在靠坐在马车上,鼻孔朝天,懒得理他:“清不清白,你等着哪天同阿昭解释,看你的清白和她要的是不是同一个。”

赫连战作战多年,多次凭着直觉取胜,他直觉一贯敏锐,他隐隐感觉不妙:一姑娘大晚上不是私会能为着什么,才一个人跑出去透气。

秦世安夫妇通情达理,阿昭那姑娘多善解人意,夫复何求啊。

又看了看儿子:完蛋玩意儿。

赫连战对着赫连濯吹胡子瞪眼,到了秦府二房,对着秦世安夫妇却是殷切备至,先是告罪说今日过于繁忙,与犬子才不得以来得这样晚。

询问了秦江昭的病情后,还几次委婉地表示,待秦江昭病好之后,立刻就派人来商量婚期,府中关于大婚的诸多事宜早已准备齐全。

京中传闻自然也传到了秦国公府,秦世安夫妇对赫连一家也颇为愧疚,他们坚信女儿绝对不可能做出格之事,但如今这种局面又着实为亲家也带来了不少困扰。

赫连一家对于此事,处置得十分妥帖,先是赫连夫人早间上门探了病,晚间父子二人又抽空带着诚意而来,秦世安夫妇都颇为感动。

秦世安也几次表示歉意,说婚事待秦江昭醒后给了世子交待,再行商议也不迟。

又过一日,皇帝陛下朝堂上对着文武百官,大加赞扬秦国公府二小姐秦江昭惠心妍状,巾帼气概,遇端亲王身陷险境挺身而出,赐封乡主,赏黄金千两。

此举也算是全了将军府和秦国公府的颜面。

皇帝此举虽压制住了事态,但孤男寡女深夜巧遇,双双落水,还是太过引人遐想。

并且这封赏也并非十分经得起推敲,毕竟皇帝如何得知当晚详情,便只能是听赵云琅的一面之词。

但是,毕竟有了皇帝的表态,一时围绕着秦江昭、赵云琅和赫连濯甚喧尘上的流言蜚语还是稍作平息,至少想议论的人这下也只敢偷偷摸摸地私下议论了。

秦江昭病中这几日,秦府除了二房兵荒马乱,大房也时不时有人过来探病,就连秦江昭坏了身孕的堂嫂也偶尔过来搭把手。

秦江昭的祖母还分了一半自己养身子的补养品过来,坐在秦江昭床头,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好一顿心疼。

秦江昭在这秦府,一贯是照顾别人的角色,但甚少有需要旁人的时候,家中女眷但凡遇到难题或者拿不定主意,大多都来劳烦她,倒是从不见她劳烦别人。

虽说她是病了,但却是难得可以表现的机会。

秦江曼还专门回秦府送了饺子和驱寒汤给秦江昭,秦江昭当时能不能吃没关系,重点是嘱托嫣桃待她二堂妹醒后,千万记得告诉她二堂妹,她来过。

秦江昭是在第三日午间醒过来的,一睁眼便看见她娘、嫣桃和大嘴围着她惊喜地凑上来。

她同他们微微扯了扯嘴角。

稍喝了些清粥,秦江昭便让嫣桃帮她沐浴梳妆,虽然她还精神不济,但行动已没有大碍。

嫣桃和她娘并不赞同她的提议,但是她说晚间她想见见赫连濯,便都由着她了。

见她还不太能提起精神,俩人也没敢多问庆功宴当晚的事情。

虽然秦江昭一直昏睡不醒,但并非一无所觉,她知道赫连濯接每日傍晚时分都会来秦府探望她,她还听见了秦江曼提醒嫣桃一定要告诉自己她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要是埋伏笔,交待一些背景并描绘一些配角人物性格,和后面的主线都是相关的,较为平淡了。不过,下章就开始各方交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