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渐近,距离人群约莫还有五米左右就停下了,前面有几个穿着奇异的人走了出来,齐声开口:“星宿老仙法驾降临此地,尔等凡人速速迎接!”话音刚落,后面就响起了鼓声,约莫三通过后,随着一声铙钹脆响,鼓声停歇。
沈悠然在树后面看得真切,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一样。她虽然看过原著小说,也看过各种版本的电影电视剧,但都远不如现在眼前的这一切更有冲击力。虽然天龙里的故事情节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对于主要人物的性格背景,沈悠然还是记得牢牢的。如果这里真的是天龙世界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星宿老仙就是丁春秋,是书中最最凶狠残暴、无情无义的一个人。
暗自吞了口唾沫,沈悠然蹲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外面大道上的情况,一边琢磨着脱身的方法。此时此刻,她万分庆幸自己提前藏了起来,否则就将跟那些依然匍匐的人一样,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正思量间,那边的情况又有变化,只见一个身穿葛衣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站到了那群人面前,扬声发问:“奉星宿老仙之命前来问尔等凡人,为何只跪拜而不诵念法号?可是心怀不满,想要违抗星宿老仙不曾?”
原来此地正属于星宿海的管辖范围之内,这里的百姓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农民牧民,没有一个不惧怕星宿派的。这个听到丝竹声便停下跪拜道路两旁的规矩,就是丁春秋的某一任大弟子为了拍马屁而定下的规矩,说是星宿老仙本是天上星宿,普通凡人见了自当诵念赞美之词,诚心跪拜。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丁春秋的赞许,甚至因此多传了他一套掌法,虽然后来他死于某次师门挑战,但这个规矩却被每一代的大弟子延续了下来。摄于星宿派的残忍和丁春秋的武功高强,就算再不愿,普通人见到星宿派的旗帜也只有乖乖下拜的份,无一人敢于反抗。
而且,一般来说,丁春秋并不会伤害这些百姓,他要的他们的恭敬和膜拜,并不太在意其他。但如果有人想跑,或者为了躲避跪拜而藏起来,那么往往就意味着大祸临头。
而此时,不明就里的沈悠然就藏在了距离大道不足五米远的树林里,并且因为蹲太久腿麻了的缘故,不小心坐到了地上,同时还压断了一根枯枝。
“什么人!”随着葛衣男子的一声叱喝,众人瞬间将目光转到了树林这边,除去那些摇旗举幡、手持乐器的弟子之外,就连本来战战兢兢匍匐在地的普通百姓也悄悄抬起头向这边打量。
“请问,你是神仙吗?”沈悠然心一横,干脆闪身出来,但是她也并不走近,就这么两手抱着身前的那棵树,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向丁春秋那边。
葛衣男子大步向前,似要把沈悠然揪出来,但却在听到一声咳嗽后停住了脚步,垂手而立,神态恭谨中带着谄媚。随着鼓乐声再次响起,一个老翁缓步而出,看样子就是自称星宿老仙的丁春秋本人。
“你这娃娃倒是有趣,出来让我瞧瞧。”丁春秋用手中的鹅毛扇冲沈悠然招了招,脸上的笑容倒不似作伪。
沈悠然却并不出去,只是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般,但她也并不只是一味拒绝,而是在略微思量后怯怯开口:“老神仙,我爹爹说过,凡人见到神仙是要避开的,这样才能不冲撞了。刚才是我没藏好,你可莫要怪我……”
丁春秋呵呵笑了几声,频频点头,似乎对沈悠然主动称呼他为老神仙的事极为得意:“娃娃你来,我不怪你便是。”
听到这话,沈悠然才从树后走了出来,但依然维持着小步伐,让脸上的表情呈现出敬畏和仰慕。在距离丁春秋大概四、五步远的地方,沈悠然自觉地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等候丁春秋的进一步指示。
“娃娃,你是如何得知我是老神仙的?”丁春秋此时慈祥得如同邻家爷爷,下颌的长髯在阳光下随之抖动,沾染上点点银光。
“我就是知道。”沈悠然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一副纯真懵懂的样子,将戏剧专业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刚才我也瞧见了,老神仙身边有五彩霞光闪来闪去哩。”沈悠然伸手比划着,言之凿凿,就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一样。正所谓想骗人,必须得先骗过自己,反正刚才在阳光照射之下,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上也能反射出一些奇特的光晕也说不定。
丁春秋闻听此言,倒也不去疑她,毕竟如此小的孩童,若无人教给,怕是说不出那番话来。往日里他多听到的是自己弟子的吹捧,普通百姓见他只有磕头的份,从未有哪个孩童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胆。因此,丁春秋心中便生出了几分兴趣,想要再逗上这个小女娃一逗。
想到此,也不见他迈步,身形只一晃,就跨过了四、五步的距离,一下站到了沈悠然面前。看着面前女娃惊愕捂嘴的样子,丁春秋忍不住哈哈大笑。
被吓了一大跳的沈悠然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了羡慕的表情:“老神仙,你这便是仙术了吧?”
丁春秋并没回答,只是笑眯眯地伸手搭在了沈悠然的肩上,突然暗自发力将她凌空提起扔到半空,同时双手不断拍出,在几息间摸遍了沈悠然的周身骨骼后,才又接住了她慢慢放在地上
在这期间,沈悠然咬紧牙关,愣是克制住了内心的紧张,一声不吭地任由丁春秋摆布,完全不予抵抗。她的这种表现显然又大大刷新了丁春秋的好感度,让他一时意动,兴起了爱才之心。既然这个女娃的言谈举止很合心意,资质又属上乘,便是收来做个弟子也够资格。
只不过,既然做了他星宿老仙的弟子,那心里便应只有师父一人,心无旁骛地服侍他才是正经。若届时这个娃娃还思挂着她的父母亲人可不太好,那些凡夫俗子又怎能与星宿老仙并驾齐驱,不若早些给她断了念头才是正经。
“小娃娃你家中长辈可在此处?指出来给我瞧瞧。”丁春秋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还跪在道边的那些普通百姓,虽然冲着沈悠然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眸中却闪过一道寒光。
沈悠然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出于稳妥性考虑,用了卖身契上本尊的姓名:“老神仙,紫娘是自己一个人。”
“刚我听你总是提到你爹爹,他不在吗?”
“爹爹进山去打老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妈嫌我吃得多,就把紫娘卖给了一个肥婆子。”
“那你又怎的独自到了这里?”
“山上掉了很多石头和土,把车压塌了,婆子和其他人怎么推都不动,紫娘就自己爬出来走了。”
丁春秋微微颌首,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满意非常,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倒是省却了他的麻烦:“娃娃,你可是叫做紫娘?”
“咦?老神仙你怎么知道我叫紫娘的?”沈悠然抬头看向丁春秋,却又不等他回答,自己先拍起了手,“我知道了,你是神仙,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
对于沈悠然的猜测,丁春秋不置可否,只是用羽扇对着那个葛衣男子招了招,在他的耳畔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上,闭目养神不再多说一句。
“小师妹,你一会跟着我便是,师父功力震古烁今、无与伦比,今日肯大发慈悲收你为徒,是你天大的造化,你可要好好珍惜。”葛衣男子居高临下对着沈悠然说了这几句话,也不管她是否听懂,径直拉着她回归本队。随后,在阵阵丝竹鼓乐中,星宿派的队伍渐渐离去,没过多久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但令人奇怪的是,跪在道边的那些百姓却并没人起身,一个个地还维持着匍匐的姿势,就仿佛丁春秋还在面前一样。但若是近前仔细观看,就能发现他们脸色发紫,五官扭曲,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不管沈悠然关于自己身世的话说得是不是实情,丁春秋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星宿派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恰巧能让沈悠然用小跑的速度紧跟着。或许是因为丁春秋对她的态度,周围人倒也没怎么为难她,但若说因此就对她多加照顾,也是万万不能够的。没办法,沈悠然只好自己咬牙坚持着,没敢为了贪图省力而去拽谁的衣角——她可没忘记这些都是什么人,若是万一有谁在衣服上撒上毒就糟糕了。毕竟沈悠然现在还不敢确定丁春秋会选择出手救她,而不是坐在一旁嘻嘻哈哈哈地看热闹。
的确,她是在心中下过不与人为奴做婢的决心,也曾暗自想过如果被禁锢的话就干脆地一头撞死……可是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沈悠然还没能做好死在星宿派手里的心里准备。
其实被杀也不是不能接受,像是一剑穿心死得干净利落什么的,也还可以。但是如果被痛苦地毒死,或者在毒发前被各种折磨的话,那她沈悠然还是敬谢不敏了。
那么,丁春秋和他的弟子们会痛快地杀了自己吗?对此沈悠然持怀疑态度。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必要那么悲观是不是,在星宿派呆着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可以学点防身的功夫,不至于在弱肉强食的武侠世界直接被当成炮灰给灭了。至于长大之后的事,那就更好办了,有阿紫那个成功的逃跑榜样在前,她沈悠然自然也可以照葫芦画瓢,来个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当然了,她不会傻到去偷什么神木王鼎,为自己引来星宿派的无穷追杀。她沈悠然可没什么要当天下第一的野心,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就好。至于什么江湖恩怨、打打杀杀的,谁爱做谁做,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打定了主意,沈悠然这才算安下心来,一边随着葛衣男子继续前进,一边思索着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规划才好。至于讨好丁春秋这件事,更是不消说了,稍微有点天龙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想在星宿派存活的话,拍马屁和吹捧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就这样,在沈悠然的思索中,一行人回到了星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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