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调查池虞亲生父母的下落是第一件事,拒绝陆西颖对池虞的探望是池清远做的第二件事。
陆西颖昨晚就吩咐李嫂煲一盅香菇鸽子汤,她打算明天带给池虞,但没想到陆西颖早上起来询问李嫂的时候,却被李嫂告知那盅汤被池清远倒进了垃圾桶。
陆西颖站在大厅里,看到池清远从楼上下来的眼神时,开始觉得手脚发凉:“哥。”
陆西颖期期艾艾,尾音发抖,显然是被池清远的那种眼神吓到了。
“三小姐不喜欢香菇你不知道么。”池清远未看陆西颖,他扶着楼梯扶手,对着站在旁边低头的李嫂,一改以往的温和:“四小姐不知道三小姐的喜好,李嫂你还不知道么?”
“既然李嫂你连这点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那我们的雇佣关系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以为池清远顶多像平时一样斥责她,扣除一些月薪工资的李嫂,在此时变了脸色,可她连道歉认错的话都来不及说,就直接被其他人请离。
池清远扫了一眼那些低着头的佣人,声音冷厉:“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人犯这种低级错误。”
池清远说完,视线转到了陆西颖身上,他略微地阖眼,语气缓和了很多:“小虞那边不需要你这么频繁地探望,要是你还不是很舒服,就在家里再休息会,如果想上学了,再和管家说。”
一硬一软之下,陆西颖的恐惧和慌乱终于没有刚才那么强烈,她才萌生的怀疑和不安也就此被安抚了下去。
池清远离开之后,陆西颖并未把他前半句话放在心上,她只认为那是池清远关心她的话术。
直到陆西颖被佣人拦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池清远刚才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我说我要去看池虞,你为什么拦着我。”陆西颖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保安,显得很生气。
“小姐,池总已经吩咐过了,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以前他们不是没有给陆西颖大开后门,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服从命令。
池清远才是池家人态度的风向标。
在池家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李嫂,因为犯了这个错误直接被池清远辞退,这种强硬的作风让那些人对陆西颖变了态度。
陆西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变相软禁了。
她怔愣地想着池清远刚才的举动,才恢复了气色的面容没多久又变得苍白起来。
她的意图被发现了吗。
惶恐的情绪在陆西颖心底发酵,但她不敢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常,极力平复,但在转身上楼的时候,陆西颖差点踩空。
——
池清远着手调查池虞的亲生父母,终于查到了一些头绪。
池虞靠坐在病床喝着肉粥,听到系统的这个提示时,嘴角翘起了笑容,她知道她的任务成功了大半。
[由于任务者借助系统行事,该世界任务结束后,系统将会扣除部分积分点。]
池父知道自己一旦去世,池家便不会再有池虞的容身之地,出于对池虞的愧疚,池父在临终前做了一些防范举动,销毁池虞亲生父母的线索便是其中之一。
而在系统的强行干预下,一些隐约的线索刻意被显现出来。
池虞听到系统的这个声音时,毫无波动,她在意的只有快速完成任务。
这些天池清远照例前来池虞的病房关心她,但池虞的态度一如既往。
直到第四天,有关于池虞过往的资料全部被私家侦探呈现在池清远的面前时,他呆坐在位置上,破天荒地没有去探望池虞。
[池虞,原名陈稚愉,父:陈知川,母:周敏心;陈稚愉于六岁时走失,父母寻找无果,母亲忧郁成疾,于八年前去世……]
池清远一目十行地扫过池虞父母的资料,罕见地沉默下来。
“池总,这是我在追查时,同行交给我的信,是您父亲留给您的。”私家侦探附带交给池清远一封书信,然后很有眼色地走到了办公室外等池清远。
池清远打开了书信。
[清远,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查到了小虞的父母。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希望接下来我的坦白能够让你对那个孩子进入池家的行为有所改观。
那个孩子当年并不是走失的,那一天,音夏的病情有所好转,我带她出去散心时,正好看见了那个孩子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她和小虞实在是太像了……]
池清远越往下看,手中的信纸就被他捏得越紧,看到这里时,池清远猛然将信纸的内容盖在桌面上,他喘着气,手指在颤抖。
不,不会的。
越来越荒唐的真相在池清远的脑海中明晰,可他依旧不敢去触碰,反复地告诉自己“真相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
直到他额上的汗逐渐将发丝打湿之后,池清远才缓慢缓了过来,他哈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往下看。
等到全部读完,池清远才骤然松开了手中的信纸,他脸色苍白,眼睛睁大,温和的眸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茫然。
信纸的后面,叙述了池父完整的诱拐犯罪过程。
池清远从未想过,被人称作君子商人的父亲,会因为母亲而知法犯法,将控制人心的商业手段用在了对付一个孩子身上。
在这一瞬间,父亲的光环在池清远的眼前尽数崩塌,他崩溃的信仰和感情找不到寄托的出路。
池清远在办公室里呆坐了一整天,之后他开始不自然地哈气,镜片上的雾气越聚越浓。
直到池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池清远才缓慢觉得自己恢复了人样。
“喂。”池清远的声音很沙哑,他一开口,池椿就发觉了异常。
“哥,你怎么了。”原先想询问池清远为何没来医院的池椿换了问题。
这种关心让池清远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他抿着唇压制着波动,不愿意让池椿察觉异样:“刚睡醒,什么事。”
池椿敏锐地察觉到池清远有事瞒他,见池清远不愿意说,池椿也只能忽略:“没什么,我看你今天没来,所以才打电话问一下。”
池椿以格外犟的姿态拒绝了去照看池虞,因此池清远还是请了一个护工,这些天,池清远离开池虞病房后就会去往池椿的病房,和他细说池虞的恢复情况。
今天,池椿没有见到池清远过来,这才不放心地打了电话过来。
池清远听着池椿的话,脑海中不自觉掠过了一帧帧有关于池虞的画面,池清远扶在桌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公司有事,今天不过去了。”他第一次想要回避一件事。
池清远挂断了电话,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到很晚。
等到坐上车后,池清远未等助理询问,就闭上眼睛小憩。
助理见到池清远已经阖了眼,就不再打扰他,等到达目的地之后,助理才喊了池清远。
睁开视线的池清远见到医院标志时,一阵出神。
“池总?您不下车吗。”下车了的助理贴心地将车门打开,但池清远迟迟未有动静,助理便小心询问道。
没多久,池清远从车上走了下来,助理关好车门,余光看到池清远在医院大门外站了好一会才进去。
误打误撞之下,企图回避的池清远还是在今天走进了医院。
池清远在病房外站了半晌,随后才低了头,推开病房门。
房间暗然无光,池清远知道池虞已经睡了,他将房门关得小了一点,遮挡住照入房间的光线,池清远轻着脚步走到了池虞的病床边。
隐约的光线能让他看清楚池虞的脸。
大概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少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池清远便抬起了手替她遮了光,等到他再落下视线的时候,便发现少女脸上隐约泛着泪痕。
是哭过了么。
池清远抬着的手缓慢曲起,心情也低落下来。
房间寂静无言,只有呼吸声平缓地响起,池清远注视着病床上的少女,不自觉地出神,一直收敛着的情绪在这时候竟逐步涣散出来。
他抿着嘴角,曲起的手逐渐握成了拳,镜片上的雾气凝成了水滴滑落下来。
池清远垂下了手,轻轻抚摸了池虞的发,却难以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肌肤。
少女的温度捂热了池清远冰凉的手,隐匿在黑暗中的池清远难以克制地滚了喉间,发出了颤音:“对不起。”
这么多年以来,是他们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池家对不起陈稚愉。
如果没有父亲自私的干预,陈稚愉应该会过得很好。
池清远恍惚地回想着,仿佛能看到一个肆意鲜活,眼睛里淌满幸福的少女对他微笑。
没多久,那个少女的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心灰意冷的倦怠眼神。
选择继续隐瞒这个真相的池清远,情绪刺痛了一下,一直忍在他眼眶里的眼泪滑了下来,池清远坐在池虞的病床边,久坐无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等到崩塌的信念重组,溃散的情绪有了寄托的出口时,池清远小心地碰了碰池虞的发丝,声音嘶哑:“小虞,池家会弥补你的。”
等到池清远离开的时候,池虞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底没有半分睡意:“我进入池家是和池言有关系吧。”
系统除了一开始发布了任务之外,便不再提供任何的信息线索,池虞根据那本日记的记录,敏锐地注意到了这具身体进入池家的异常之处,因此便将这一点加入了计划之中。
果不其然,池清远的态度骤变。
系统依旧没有动静。
池虞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未干的水渍,接着把湿巾丢进了垃圾桶里:“不知道池椿会是什么反应。”
池虞目光幽幽,嘴角若有若无地涌现出一丝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