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万里处,金碧辉煌的东海龙宫因为法宝混天绫的搅动而柱倒床榻,震得老龙王又惊又怒,特派巡海夜叉上去查探发生何事。
巡海夜叉奉命浮出水面,赶到时,正好看见一个三尺小儿处决海鱼精一族,忙大声喝止。
然,巡海夜叉是恶鬼出身,样貌大多凶残丑陋。乍一出现,就被哪吒当成了鱼妖同伙,哪里会听他话,手下留情。
他当着巡海夜叉的面,抬手一掌,直接拍碎了作恶多端的鱼妖脑袋。
“你!狂妄小儿!为何杀我东海子民?!方才的海水动荡可是你作怪?”
哪吒抬头,神情不屑:“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敢多事,小爷就把你的皮扒了!”
“大胆!”巡海夜叉扬起手中的三叉戟,准备捉拿他回龙宫复命。
奈何他眼光不好,没有辨清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交手不到三个回合,就被怒火未消的哪吒夺走武器反手一插,刺死在鱼妖旁边。
哪吒哼声,一脚一个,把鱼妖和巡海夜叉的尸体踢回海里,再带着头发开始掉色的毛毛打道回府。
“李宝宝,今天这事不要告诉我爹娘哦!噢,我忘了,你还不会说话。”
毛毛被哪吒的外衣裹得很不舒服,气急之下,说出了人族语:“嗯——放开!”
新鲜出炉的小奶嗓,脆脆的甜甜的,宛如一勺熬好的红糖浆淋在刚炸好的糍粑上,让哪吒兴奋到当街掀开了衣裳。
“李宝宝,你会说话啦?!”
毛毛不乐意被包得那么严实,但她刚冒出个头,就因异于常人的发色引起路人注视。
小哪吒谨记着他娘的话,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圈养妖怪!所以他不顾毛毛的抗议,把外衣包回去,趁着夜幕,抱着她飞速跑回家。
他刚跑过街道,小猴子就从酒馆里走出来。
留在空气中的腥臭妖气,让他不喜地皱了皱眉,哪里来的臭海妖?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被人族修士打死。
他压低头上斗笠,挡住自己异于人族的面孔,准备在外面找个角落过夜。
小猴王踩下酒馆台阶,看见青石板上的水滴,脚步一顿。
这是海水,但气味有些奇怪。
小猴子凝眉思索,恰逢一阵夜风吹来,他猛地抬首盯向风来的方向,目睹一个小孩疾跑拐进另一条街的背影,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毛毛——!”
可惜距离太远,声音被小贩的吆喝声稀释,没有传进满是哪吒呼吸声的毛毛耳中。
小猴子寻着淡淡的海水味一路追到李府后墙。
此时夜色已暗,他摘掉斗笠,身手敏捷地翻墙进去。沿着哪吒留下的痕迹,躲开巡逻的士兵,一步步来到哪吒的院子前。
小猴子站在院子门口,目光如炬地打量里面的一草一木,以此判断有没有陷阱和埋伏。
但不等他观察完,就见刚才的小孩换了身行头,拉着他的毛毛跑向院里的一道长廊。
小猴子张口想喊毛毛,又怕打草惊蛇,索性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毛毛和那小孩一起冲进灯火明亮的用膳房,自己熟练地爬上长凳,端坐在桌前,小手抓着勺子,两眼放光地等着开饭。
而和毛毛|相邻的女子,先是用帕子温柔地擦掉毛毛脸上的水珠,然后又笑着给毛毛布菜,偶尔还会从背后包住她的手,教她怎么用筷子。
毛毛不龇牙,说明她不排斥那名女子。
这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让小猴子有种自己东西被偷了的愤怒感。
哪吒在饭桌上保证道:“娘,孩儿说的真的,李宝宝今天真的开口说话了!我当时怕她被人发现,就用衣裳包着她的头,她就跟我说,嗯——你放开!”
李靖闻言冷哼一声,撂下筷子道:“你娘亲有没有叮嘱过你不许把李宝宝带出去?她身世未解,出门去哪都有风险,今天就算了,再有下次,罚你三天不准出门!”
殷李氏嗔怪道:“吒儿,你爹说的对。你若将宝宝带出去引起百姓恐慌,那宝宝便不能再留在钱塘关内。”
哪吒看向腮帮子装满食物的毛毛,戳了戳她粉嫩的小肉脸说:“就她这样的,能吓到谁呀?”
李靖和殷李氏看着模样天真,眉眼无害的毛毛:“…………”幼崽确实没有杀伤力,但谁知道以后呢?
“反正就是不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和你爹是看在你能管住宝宝的份上才留她下来,你若不听话,到时可别哭鼻子。”
“好吧,孩儿日后不带她出门就是。”才怪咧!
哪吒打算明天带她上山捉知了。
毛毛正吃着饭,突然停下抬头,好似闻到了什么。
小猴子心道不妙,赶紧顺着风向换了个地方躲藏,隐匿自己的气味。
小家伙鼻子灵得很。
殷李氏见她一直望着黑漆漆的门外,便柔声问她怎么了?
毛毛收回目光看了会殷李氏,片刻低头继续吃饭,没管殷李氏放在她头上的手。
哪吒见她又如上午那般,心里冒出些许危机感,忙问殷李氏道:“娘,如果李宝宝的娘亲找来了怎么办?”
“她娘亲找来,自然是要把宝宝还给她娘亲。”李靖虚睨了眼儿子,看穿他的小九九道:“是不是今天出去发现了什么?”
“哼!什么都没有发现!孩儿吃饱了,李宝宝我们走!”哪吒跳下长凳,毛毛却不听他的,她的晚膳还没用完呢。
哪吒扯了扯她的衣角,又扯了扯她的袖口,得到殷李氏的提醒:“你不让宝宝吃饱饱,她会发脾气的哦。”
李宝宝发起脾气来,倒不会跟混世小魔王一样拆家,但不理人是肯定的,看见你就扭过头,给你一个屁股墩。
哪吒只好憋屈地站在餐桌前,片刻又自己爬回长凳上。
让李靖心情甚好。
毛毛吃饱饭后,被哪吒带回之前的院子,透过半开的窗,小猴子可以看见人族小儿和毛毛玩玩具的身影。
大房子、新衣裳、仆人围绕、色香味俱全的晚膳……这些都是他给不了毛毛的。
他要把她带走吗?
带走之后又去哪里呢?
这家人把她照顾的很好,且在钱塘关势力不弱。毛毛在这里,不止吃好喝好,还能把消息藏得死死的,不被龙族轻易发现。
思来想去,小猴子决定“考察”李府一段时间。
他不放心走远,就在李府的偏院一偶落脚。
头顶月朗星疏。
小猴子回想着刚才毛毛吃饭的样子,对比他刚去人族饭馆因为不会使筷子而遭到里外嘲笑的情况,不由庆幸当时毛毛没跟他在一起。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和花果山上不一样。
小猴子想啊想,渐渐地睡着了。
多日的奔波劳累,都在此刻得到解放,以至于他醒来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啧,毛毛别闹。”
分开半个多月,小猴子依旧习惯性地把舔人的家伙搂进自己怀里继续睡。片刻,他突然睁开眼,瞳孔放大地看着怀里的小龙崽。
小猴子一个挺身坐起来,惊呼一声“毛毛!”,喜上眉梢,把睡前的打算都抛之脑后,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来时没受伤吧?”
“没有呀。”毛毛的尾巴摇到飞起,继续舔小猴子的脸,奶音未褪地说:“风里,有哥哥的味道!”
“小鼻子还挺灵。”小猴子轻轻刮了下她小巧笔挺的鼻梁,低头和她互相蹭蹭,带她爬上假山晒月光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天竹筏漂走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毛毛不知道,毛毛一醒来,就在这里了!这里,很危险,不能,随便跑的。”
小猴子惊奇:“你还学会讲人族语了?”
毛毛挺起胸膛说:“(会)一点点。”
“真聪明!”小猴子抱着她连连夸赞。
毛毛开心地搂着哥哥的脖子,因为困倦而嗓音黏糊道:“哥哥,兔兔呢?”
只顾着找妹妹的小猴王:“…………”
“呃,他有几百年的道行,应该不会有事,哥哥明天就去寻他。毛毛,你是想现在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等我以后回来接你?”
毛毛的小脑袋瓜子已经很困了,听见小猴子说留她在这里,立马揪住小猴子胸前的衣裳说:“哥哥不要丢毛毛!”
小猴子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跟我走,就没有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这么多好玩的了。但若你想要,我也可以尽力替你挣到。”
“毛毛不爱玩,毛毛吃很少的!”
小猴子高兴地揉了揉她的金发,这话从毛毛嘴里说出来可太没有信服力了,但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等天亮后,你去跟这户人家道个别,哥哥带你去找兔子。”希望死兔子还没被人红烧上桌。
小猴子顺着小龙崽的背,把困倦的毛毛哄睡,再四处踩点,找到毛毛口中的危险。
虽然他还未拜师习得术法,但凭他过人的身手以及天生的神力,解决几个凡人不成问题。即便打不过,他也跑得掉。
小猴子这样想着,和毛毛回到了假山上晒月光。
一个时辰后,天光破晓。
精力旺盛的哪吒一早醒来找不到幼崽,立马把院落翻了个底朝天。
他出来院外寻找,很快就被假山上的金色光芒吸引了注意力。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的李宝宝吗?
哪吒三两下跳到假山上,看见抱着毛毛的金猴,勃然大怒:哪里来的臭猴子!竟敢偷我的人!
他忙伸手拽回毛毛。
小猴王被动静惊醒,看见一身绫罗绸缎打底,头梳总角双髻,身披混天红绫,颈戴乾坤圈,一副贵少模样的小破孩,反手把毛毛抱紧道:“你做甚?”
哪吒大喊:“你又做甚!”
两人都天生神力,在他们的拉扯下,毛毛“呜咽”一声,让小猴子率先松开了手。
哪吒一时不察,重心后坠,瞪大眼睛看着小猴子,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卑鄙”,笔直地从三尺高的假山上掉了下去。
“毛毛。”小猴子伸手去拉哪吒,但慢了一步,只能赶紧从假山上跳下来,查看毛毛有没有受伤。
哪吒把毛毛护在怀里好好的,看见小猴子下来,麻溜起身手握乾坤圈:“大胆妖猴!竟敢跑来钱塘关总兵府内偷人,可是活腻歪了?”
什么叫偷人?
小猴子看着明显还没睡醒的毛毛,反问哪吒三太子:“她是怎么到你府中的?”
果然是猴妖,都修炼到会说人话了!
多说无益。
哪吒召出混天绫就开打。
小猴子哪里见过这些法宝,他在花果山和各族各妖搏斗时都是赤手空拳的,再不济也是就地取材,有什么拿什么。
好在他身手不错,勉强能躲避这条烦人的红布。
二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全府人,不等下人通报,李靖和殷李氏就匆匆赶到现场。
此时花园的山水景致已被哪吒尽数破坏,李靖夫妇二人见哪吒追着一个金毛猴子打,忙上前帮忙,抽空问道:“吒儿,这怎么回事?”
“娘!这妖猴跑来偷我的李宝宝!”
殷李氏看着瞳泛金光,明显成精的猴子,当即决定先把人擒住再说。
李靖和殷李氏可是久经战场,且有法力傍身的修士。
小猴王在这三人的包围下很快就被擒拿。
殷李氏将他手脚捆住,四下张望道:“吒儿,宝宝呢?”
“在这呢。”哪吒纵身跃上屋顶,把慢慢揉眼的毛毛抱下来。
小猴子看着毛毛睁眼,神色镇定,甚至还带着点傲意。
果然,毛毛醒来看见哥哥被捆,二话不说就跳到哥哥身上咬断了绳索,随后骑到哥哥脖子上,抱着哥哥的头,摇尾蹭脸,好不亲昵。
破案了,这猴明显不是来偷崽的,更像是来找崽的。不然无法解释排斥异己的幼崽为何会主动亲近一只猴子,要知道全府上下,除了哪吒和殷李氏,其他人是不能碰毛毛一下的,除非趁她睡着。
李靖夫妇想到此处皆有些:“…………”
“我想,你们可以先告诉我,毛毛是怎么到你们府上的。”小猴子拉住毛毛的小手,不让她扒拉自己的头发,以免损坏自己高大威武的形象。
李靖和殷李氏闻言看向自己的小儿子。
哪吒这时才发现,眼前的金毛妖猴隐隐有些眼熟。
啊!他想起来了,这只妖猴正是被他打晕了丢进礁石里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