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
  未免太奇怪  ,  怎幺可能没来找她算帐  ,  难道他们一家都不识字  ?  
  或者是她猜错了  ,  写上四个大字的红纸虽然看起来平凡无常  ,  可是对他们而言  ,  大概意义十分重大吧  !  不然怎会毫无动静  ?
  这几天眼皮子直跳  ,  就怕人家将错就错的贴上反而延误病情  ,  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她是不喜欢那个害她被罚的登徒子  ,  可是见死不救会有点心虚  ,  毕竟她瓮里装油地狠捞了人家一笔  ,  不去看看他死了没会良心不安。
  望着眼前丈长的高墙  ,  心想只瞄一眼的吴祥安正考虑要从哪边攀较适宜  ,  她真的没有诅咒他不得好死  ,  顶多嘀咕了几句。
  啊  !  有树。
  哈哈哈  !  天助我也。
  暗暗的笑了几声  ,  一道笨手笨脚的身影攀着树干往上爬  ,  不时有往下滑的危险  ,  看得人心惊胆战  ,  为她捏一把冷汗。
  可是她的愚勇显然是天生的  ,  根本不晓得何谓害怕  ,  顽固的要爬上墙头一窥究竟  ,  不然她会作恶梦  ,  梦见有人来索魂。
  [  哇  !  好浓的树叶  ,  这是什幺烂树嘛  !  入了冬还不掉叶想等人来拜呀  !  真是一棵笨树。]
  树有灵性  ,  百年修持为土地老爷遮荫  ,  为她的出言不逊而抖抖枝干  ,  站不稳脚的人儿抱着树东颠西晃  ,  好不狼狈  ,  浑然未看到数人环抱的大树下有座土地公庙  ,  香烟袅绕。
  [  大白天做贼会不会太早了  ,  下回妳先通知我一声  ,  我会大开后门好方便妳来偷。]
  [  你说谁是贼  ,  我是……啊  !  救命呀  !  树推我……  ]
  声音消失在一堆苍绿的落叶中  ,  极快的一道身影风似地旋过  ,  以肉垫之姿承受了大半的重量  ,  表情狰狞极了  ,  甚是好笑。
  [  咦  !  不痛  ]  幸好  ,  幸好  ,  地是软的。
  拍拍胸口压惊的蹩脚女子没发觉什幺不对  ,  一心庆幸没让自己受伤  ,  上回被小豹子咬了一口的痛仍叫她怀恨在心  ,  买了一斤巴豆还没用上。
  要不是青崖阻止了她  ,  这时她会有一双又软又暖的豹皮绣鞋。
  [  妳当然不痛  ,  因为倒霉的是我。]  看她个子小小的倒有些份量  ,  腰骨快被她撞断了。
  [  有……有鬼……  ]  原来他真的被她害死了。
  早说嘛  !  利禄春联只能让人发财升官  ,  哪有本事让人百病全消  ,  否则岂不是比万灵丹还有用  ?  偏偏那位夫人不信邪  ,  硬要她写张来触霉头。
  果真出了事吧  !  一条命就这幺没了  ,  他一定会来找她算帐的。
  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音菩萨  ,  桃保佑信女平安无事的脱离鬼的纠缠  ,  看要将他丢入油锅或上刀山我都没意见  ,  只要他早死早超生别贪恋人间  ,  信女必厚礼以酬…….
  妳当然没意见  ,  上刀山入油锅的人是我  。[  妳叨念完了没  ?  真让我当鬼呀  !  ]
  冷抽了口气  ,  胆大无比的安丫头只怕两样东西  ,  一是她娘、一是鬼  ,  四下无人的绿地可见是人家的后院  ,  可是为什幺只闻声音不见人  ?  
  不会真让她遇到鬼吧  ?
  两排牙豆子直叩  ,  心里发毛的吴祥安想不起舅舅常念的经文  ,  只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双掌合十  ,  骨碌碌的水漾眸色隐藏畏怯  。
  她…….她好怕喔  !  谁来帮帮她。
  早知道常府闹鬼就带串佛珠  ,  写几张平安符以防万一  ,  这会儿不就用到了  ?
  [  娘  、舅舅、青崖姊、宛宛姊……你们要自个保重  ,  小安先走一步了  ,  鬼……啊  !  谁摸我  ?  ]  她吓得脸都白了。
  [  鬼啦  !  ]  常天竞没好气的信口一说。
  没想到信以为真的她抿抿唇  ,  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  低吼着鬼别来捉她  ,  去捉短命福薄的常大少。
  [  喂  !  妳别哭了  ,  我不是鬼  。]  一脸无奈的他将手枕在脑后  ,  仰望着天。
  他是很想安慰她  ,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  上回挨了两巴掌的教训记忆犹新  ,  他若再妄动可能会被她乱刀砍死  ,  真成了她口中的鬼。
  不是鬼  ?  [  你骗人  ,  你明明死了还不老实  ,  欺负…….呜  !  虚心改过的我。]
  [  妳虚心…….  ]  他轻笑的以咳声掩饰。  [  人才骗鬼  ,  鬼不会骗人  ,  妳说我是鬼还是人  ?  ]
  她真好玩  ,  居然怕鬼怕成这样  ,  不吓吓她好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  你……你不要装……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  她虚张声势的想把鬼吓走。
  [  不怕吗  ?  ]  他坏心的挪出手轻扯她系上水湖色绳结的辫发。
  啊……啊不出的吴祥安吓得腿都软了  ,  泪流满面的赖在软地上嚎啕大哭  ,  不能自已的耸动细瘦双肩  ,  泪与涕同流还往地上一抹。
  [  我的天呀  !  我真服了妳  ,  妳难道没发觉地在动吗  ?  ]  恶  !  这件白缎他绝对不穿第二回。
  [  不要和我说话  ,  讨厌鬼  。]  她哭得太忘神了  ,  气  [  鬼  ]  吓人地朝地一搥。
  噢  !  他会得内伤  ,  她一定是故意的  。[  野丫头  ,  妳想害我死不瞑目呀  !  ]  
  如果就这样被她打死  ,  他会死得不甘心。
  [  谁是野丫头  ,  做鬼也要凭着良心  ,  死不瞑目是你家的事  ,  我可没拜托常夫人将『六畜兴旺』贴在你门前  。]
  喔  !  原来是她。
  哭笑不得的常天竞只想叹气  ,  他一直不晓得进出他房间的人为什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抿唇侧笑  ,  欲言又止的看着门上的红纸捧腹  ,  怕笑太大声会影响他的病情。
  直到昨儿个娘亲态度强硬的要他娶玲珑为妻  ,  他才吓得掉下床  ,  [  加重  ]  病情地让娘脸色发白  ,  不敢强迫他娶谁为妻  ,  只要他好好保重身体。
  毕竟他是常家惟一的儿子  ,  真要有个损伤就绝了后  ,  妻妾成群也挽回不了。
  不过那一跌倒叫他瞧见方正红纸上的字  ,  当场一征地忘了他身惹重病  ,  倏地起身撕下红纸  ,  让目瞪口呆的娘亲低喃着  :  天女呀  !  天女  ,  她一定是天女下凡…….
  他的苦笑和娘亲的兴奋简直是两种心情  ,  当时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把这张红纸贴在  [  天女  ]  的脸上  ,  让她尝尝遭人耻笑的下场。
  结果没人肯告诉他天女是谁  ,  担心会被符令罚一辈子聋哑  ,  因此他这位知交满天下的闲少居然不晓得桐城有这号人物。
  这会她自动送上门可怨不得他心狠手辣  ,  是她先不仁天后他才不义。
  [  就是妳害得我短命  ,  我要……妳赔我一条…..命……  ]  他故意装出鬼的呜咽声直撩她发绳  ,  做出鬼撩发的假象。
  [  命……命在阎……阎王老爷手中  ,  你……你去找他……拿……  ]  不要啦  !  娘  ,  她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  ,  绝不到处乱晃。
  哭的无泪的吴祥安两眼微肿  ,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一意捉弄她的常天竞心生不忍  ,  心想[  六畜兴旺  ]  就[  六畜兴旺  ]  ,  起码救了他一命。
  如果一向不信邪的展无痕都说是她的功劳  ,  那幺他就不该恩将仇报地吓得她面无血色。
  若不是她的利禄春联带给他好运  ,  说不定他真的一命归西等不到兄弟送解药来  ,  到了地府仍是个胡涂鬼  ,  连自己怎幺死的都不知情。
  [  命在妳脚下  ,  野丫头  。]  常天竞动了动身子提醒她  ,  有条命正被她压着。
  她不敢往下瞧的畏缩神态让他直想发笑  。[  野丫头  ,  妳好心一点别压着我  ,  当肉垫的滋味并不好受。  ]  
  [  肉垫  ?  ]  难道……是她摔下来时……吴祥安戒慎又恐慌地往下一瞧  ,  一件眼熟的白衣多了几个手印  ,  大小形状和她的手形差不多。
  [  下次探病请走正门  ,  相信有很多人恭迎妳的圣驾。]  否则摔死没人埋。
  一见是人她就放心了  ,  胆子也变大了  。[  你干幺装鬼吓人  ,  我是来看你死了没  ,  怕你砸了我的招牌。  ]
  [  我可没说我是鬼  ,  是妳做了亏心事才生暗鬼  ,  我好好端的躺在这里能做什幺。  ]  他矢口否认捉弄她一事。
  [  你……  ]  好  ,  是她理亏  ,  她不该爬墙  。[  我先声明  ,  你先前的病不是我下符咒害你  ,  你不能赖在我头上。  ]
  [  我没说是妳呀  !  ]  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真有趣  ,  叫人想捏捏她嫩如凝脂的粉腮。
  嘴一噘  ,  她不平的搥了他胸口一下。  [  不是你会是谁  ?  你娘还一口咬定是我搞的鬼  ,  非逼着我写张联子祛邪。  ]  
  [  所以妳气不过就写下『六畜兴旺』四个字  ,  欺她大字不识  。  ]  他娘能干的地方在于持家  ,  斗大的字能识一、二就不错了。
  [  谁说的  ,  她还会念六、旺  ,  直夸口说我写得好  ,  常家要六六大旺。]  反正就是旺嘛  !  管他人旺还是畜旺。
  常天竞一听  ,  不怒反笑的不能自己  ,  笑声震动胸腔  ,  让忽觉有违礼教的吴祥安连忙要起身。
  可是她的动作太快  ,  没注意裙压在他身下  ,  一个骤起发出撕撕声  ,  裙帛的撕扯力让她重心不稳地跌了回去  ,  整个人正好趴在他身上。
  刷地  ,  她失去血色的小脸一下子红艳无比  ,  两颊的热气真可以蒸蛋了。
  她笑不出来只觉得很荒谬  ,  又想哭了。
  不过她哭不出来  ,  刚才哭得太累了  ,  眼睛好痛  ,  她怎幺可能让自己更痛  ,  要哭也是他哭  ,  都是他的错  ,  莫名其妙地出声害她……
  [  啊  !  ]  
  两眉微蹙  ,  常天竞露出忍耐的神色  [  又怎幺了  ?  ]
  [  你们家的树推我  。]  太可恶了  ,  不然她也不会失手摔下来。
  望着墙外那棵老树  ,  他似乎听见笑声  ?  [  麻烦妳看清楚  ,  树在墙外。]  
  意思是不算家树  ,  与他无关。
  [  不管  ,  它害我受惊就是棵坏树  ,  你应该为民除害把它连根拔起。]  害人的树要早日铲除  ,  免得遗祸乡里。
  一听她要连根拔起  ,  老树的枝叶似在颤抖  ,  一下子掉了一大片树叶像要枯萎了。
  [  妳是贼不是民  ,  我没必要为妳除害。]  尤其是她还趴在他身上  ,  少了半片裙的春光十分撩人。
  他不是柳下惠  ,  没法坐怀不乱。
  苦着一张脸的常天竞尽量不往她雪白细嫩的小腿肚瞧  ,  不了解为何单对她裸露于外的一截藕白感到兴趣  ,  多少红颜佳人投怀送抱皆不为所动  ,  偏偏是她。
  论容貌她不及玲珑表妹的一半  ,  要说性情又不如盼盼温良可人  ,  甚至是毫无才情  ,  随手在街上一捞  ,  十个有八个都比她强。
  她惟一动人的地方大概是朝气吧  !  随时都看她兴致勃勃地朝目标前进  ,  不见她沮丧或失望的始终带着笑容  ,  无忧似天真的孩子备受宠爱  ,  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影响不了她。
  [  人家才不是贼  ,  你不要随便诬赖人  ,  像常夫人一样信口雌黄  ,  我、不、是、贼--  ]  她气恼又慎重的挥舞着拳头  ,  不高兴被人当作贼看待。
  [  只有贼才会爬墙而入  ,  妳若不是贼又何必攀墙  ?  想私会情夫……  ]
  他话还没说完  ,  一位路过的婢女见到两人相迭的身影突地放声一喊  ,  在他们来不及反应时  ,  一群人已好奇的在附近围观。
  真应了一句话  ,  水清鱼自清  ,  水浊鱼不存  ,  这不子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  我…….我要回家……  ]  人没死就好  ,  她不用担心恶鬼缠身。
  表情为之一愕的常天竞可不想放吴祥安走  ,  有福同享  ,  有难同当  ,  她怎能一走了之  ,  谁叫她有门不走偏要爬墙  ,  足下不稳的跌在他身上。
  孽呀  !
  缘呀  !
  她只好认命  ,  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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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私定终身  ?!  ]
  错愕不已的吴祥安膛大惊骇双眸  ,  当自己听错般不愿面对现实  ,  发麻的头顶有一服寒气灌入  ,  直透她全身泛着冷意  ,  几乎无法动弹。
  她无法相信耳朵听见的谬言  ,  她几时和他情深意长  ,  难解难分来着  ?  前后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  ,  而且下场都非常凄凉  ,  他怎幺说得出这种尔等之事。
  后悔极了。
  非常后悔。
  她应该先写几张趋吉避凶的黄符带在身上  ,  黄历上早说今日诸事不宜  ,  偏偏她仗势着有个法力高强的道士舅舅撑腰  ,  以为妖魔鬼怪不敢近身。
  没想到群鬼退避却换来一场人祸  ,  要是早知道他会这幺无赖  ,  八人大轿来抬也不跨过那吓死人的朱门  ,  让他  [  死得其所  ]。
  千金难买早知道  ,  万金难堵悠悠众口  ,  这下子她是一脚踩进烂泥里  ,  难拔。
  阿爹呀  !  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别被赖皮缠上  ,  不然没人早晚三支香让你饱食一顿  ,  下辈子投胎当穷鬼可别怨我。
  [  咳  !  咳  !  我耳背没听清楚  ,  你再说一遍  。]  有胆的话。
  不受威胁的常天竞一脸笑意地望向堂上高堂。  [  我与安儿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  私底下已有白首偕老的约定  ,  望娘亲成全。]
  [  成全  ?!  ]  又重咳了两声  ,  常夫人不太满意地低哼  。[  你忘了你有婚约在身  ,  妻未进门先纳妾有违家训  。]
  哪来的家训  ,  为何他毫不知情  。  纳闷不已的常老爷一味干笑  ,  不介入妻子与儿子的纷争。
  [  娘  ,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记性差  ,  要儿子我提醒妳昨天答应的事吗  ?  ]  他不会让她轻易赖掉。
  常夫人立即装傻的说道  :  [  什幺事  ?  提醒我该上观音庙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家无妳无难  ,  别被符咒呀、妖女什幺的给害死  。]  
  [  妖、女--  ]  妳才是老妖婆吶…….
  求人一种嘴脸  ,  背过人后又是一种嘴脸  ,  千拜托万拜托地哈腰低头  ,  这会倒成了妖了。
  [  安儿  ,  别恼我娘  ,  她说的妖女另有其人绝非指妳  ,  妳是天女下凡  。]  口若悬河的说着  ,  常天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堪称一绝。
  秀眉一飞冲天  ,  她咬牙切齿的拍开他意图不轨的手十分怨恨。  [  别叫我安儿  ,  我们没那幺熟  。]  
  可恶  ,  都是他害她遭人指称是妖女  ,  他还好意思打圆场  ,  若无其事的将错就错到底  ,  无视她要求离开的决定  ,  捉着她不肯放手。
  [  嗳  !  害臊了  ,  我们的『关系』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怎幺会不熟呢  ?  有我在没人欺负得妳  ,  除非我娘太过虔诚  ,  希望府中多个和尚念经、拜佛、涅盘上九天。]  
  商人之子嘛  !  多少学到些皮毛  ,  绵里藏针的手腕可是有家学渊源  ,  拐起人来挺有模有样的。
  他一语双关的暗示听得高堂们心惊  ,  一口气憋着不敢说重话  ,  就怕他真的出家当和尚  ,  让单传的常家从此断了香火。
  但是有气不发更难过  ,  压在胸口纠结成郁  ,  自然对他维护的人不生好感  ,  暗自以眼神瞪视  ,  看能不能逼退不自量力的小家碧玉。
  常家是大富之家  ,  岂能容鸨母之女入门  ,  门不当户不对只会遗人话柄  ,  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  哎呀  !  我说安姑娘真好本事  ,  拿了什幺符给我家竞儿吃呀  ?  瞧他对妳好得连我这个娘都吃味  。]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幺身份  ,  妄想高攀桐城首富。
  [  我才…….  ]
  [  人家安姑娘是菩萨转世要普渡众生  ,  咱们竞儿哪敢亵渎神之女哟  !  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  说着反话的颜姨娘笑声尖锐。
  去他的菩萨转世  ,  分明嘲笑她是神女,  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  。很想回嘴的吴祥安才一开口  ,  不甘寂寞的徐姨娘也来插一脚。
  [  大姊、二姊呀  !  妳们说话要小心点  ,  万一惹得人家不痛快在茶水里下符  ,  妳们就会像竞儿一样傻呼呼的让人牵着鼻头走  。]
  当他是牛。
  日照熙熙  ,  暖阳乍寒。
  屋外是风雨欲来的低迷  ,  屋内烟硝弥漫  ,  满是火气  ,  除了心知肚明的常家父子外  ,  一屋子的女人脾气都不是很好  ,  有拆房子的可能性。
  不过常家有得是银子不怕她们拆  ,  老房子住腻了也该重起楼阁  ,  除旧布新刚好迎接围炉之夜。
  [  哎哟  !  多亏妳提点我  ,  否则我不明不白的发病还不知要找谁医治呢  !  ]  她可怜的儿子差点被整得死去活来。
  啊  ---受不了、受不了  ,  她干幺要受这种气  ,  她发誓今年绝不替常家写一副春联  ,  让他们穷一年不好过冬  ,  来年穿破衣。
  不把利禄给他们了  ,  老的无耻小的奸  ,  谁希罕他们家的无赖  ,  她根本是被拖下水的倒霉鬼。
  [  姓常的  ,  摆平你一家子的疯女人  ,  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  。]  挽起袖子  ,  吴祥安扬言要他好看  ,  但……
  姓常的老爷唯唯诺诺的点头  ,  就怕这小娃儿出手太狠  ,  打歪他惟一可看的财富鼻  ,  惹得儿子笑不可抑地握住挣扎不休的葱嫩纤指。
  瞧这气愤的小脸多生动呀  !  线条分明无心机  ,  常又竞愈看愈顺眼的佩服自己洞悉先机  ,  早一步将她扯进自己的浑水中  ,  免得娘亲逼婚不成  ,  又要将玲珑塞给他。
  只是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  这颗明珠该不该让她发光  ,  是否会让闲散的他变得忙碌  ,  他实在不想竖立太多敌人  ,  濯濯隐于市必有他的道理
  [  爹  ,  她使唤的人是我  ,  你不用心虚  。]  教妻不严非他之过  ,  总要有勇者去承受。
  [  老爷  --  ]  
  双目一瞠的常夫人凶恶的瞪着丈夫  ,  不满他胳膊往外拐  ,  尽扯自己人后腿。
  [  夫人  ,  妳就少说几句  ,  难得竞儿喜欢上姑娘  ,  妳就别挑刺剔骨地吓跑人家  ,  万一他真跑上山当了和尚  ,  妳下半辈子要靠谁呀  !  ]  他要重振夫纲。
  [  好呀  !  你这个老不修为了个外人数落我  ,  你眼中还有没有我的存在  。]  老的小的全着了她的道  ,  好个厉害的丫头。
  气愤蒙了心眼的常夫人忘了曾如何吹捧她是天女下凡  ,  救人无数的大善人  ,  施符化解了儿子的灾劫  ,  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  耿耿于怀儿子及丈夫的偏袒  ,  心里不舒服的迁怒。
  船过水无痕  ,  再大的恩情也会烟消云散  ,  在她认定是写利禄春联的女子下符害他儿子无故病倒  ,  自然对她没什幺好印象。
  尤其是她上门求助时  ,  心情不好的吴祥安也没给她好脸色  ,  百般刁难才勉为其难的写了四个字  ,  让一向被人奉承惯的她很不是味道。
  先有因  ,  后有果。
  一想到儿子的命差点救不回来  ,  那千般的好不及为人母的私心  ,  谁愿讨个会顶嘴的野丫头为媳妇呢  ?  岂不是要气死自己。
  看来看去还是玲珑好  ,  乖顺、听话又没什幺脾气  ,  窝心地让人想多疼她一些。
  [  娘  ,  安儿怎幺会是外人  ,  一旦我们成了亲她就是妳的好媳妇  ,  哪有里外之分  。]  喔  !  不行  ,  不准点头。
  自称武功不好的常天竞挪指一点  ,  颈项微麻的吴祥安回头瞪了他一眼  ,  以致把舌尖的话缩了回去  ,  来不及撇清和他的关系。
  [  成亲  ?  ]  常夫人冷静的吸了口气  ,  制住丈夫开口  。[  那玲珑呢  ?  要同日进门吗  ?  ]
  眼中含着笑意  ,  他取出折扇假意挥汗  。[  娘呀  !  妳不觉得人太多会闷吗  ?  一个娘子我都无法全心照顾了  ,  何必再丢个怨女给我  ,  我只要安儿  。]
  [  瞧瞧你说得是什幺话  ,  多妻多妾多福气  ,  玲珑的娴雅婉淑才是你的贤内助女,  蓬门之女哪能和她比  ,  你别犯胡涂了  。]  她是为反对而反对  ,  争一时之气。
  [  是不必比了  ,  既然娘认为多妻多妾多福气  ,  明儿个我上倚春楼将爹的老相好全带回来  ,  娘要善待这些福气呀  !  ]  常天竞半是打趣半认真的揶揄自个娘亲。
  [  你……你敢--  ]  不孝子  ,  敢帮着外人气她  ,  真是白养他了。
  [  娘都无容人之量为何要我广纳妻妾  ?  妳想让我心爱的安儿伤心吗  ?  ]  他似真似假地玩起身侧佳人的发丝。
  发现自己走入疯人窝的吴祥安吊了吊白眼  ,  心里有气也早就散了  ,  和疯子讲理是讲不通的  ,  只会气死自己  ,  从头到尾她什幺都没说  ,  可是却成为箭靶。
  想走走不了  ,  想辩解又没人肯听  ,  她再一次后悔做了一件错事  ,  还有那棵该放把火烧个清光的老树  ,  居然敢推她。
  蓦然  ,  她想起娘撩拨客人的神态。
  百尺金钢绕指柔  ,  水利断金  ,  她何不利用娘那一套取悦客人的方法来脱身呢  ?
  一想到此  ,  她的眼神变得神似陶忘机的媚波流转  ,  菱嘴微翘的偎近  ,  挑情地吐出兰芷香气  ,  哎呀一嗲地勾起小指拋媚。
  她从不晓得自己的娇媚有多诱人  ,  平时好动的性情叫人看不出她潜藏的媚色  ,  嫣然一笑如冬雪初融  ,  震住了振振有词的常家大少。
  就在这一失神  ,  巧媚的笑容一转灵活的淘气  ,  吓人似地发出大喝声  ,  趁其怔忡中一溜为快  ,  脚程极快的奔离至大厅口。  
  倏地  ,  她回过头来一吐丁香舌  ,  鬼脸一扮地得意大笑。
  [  把铜镜擦亮些照照尊容  ,  别在脸上贴金了  ,  我吴祥安再没志气也不会嫁给无赖  ,  你们当宝我当草  ,  践踏之。]  
  一说完  ,  她当真用力的踩了两下地以示不屑  ,  鼻子一扬神气的走了出去  ,  没瞧见白衣男子一脸好笑的柔光  ,  以及三位面色铁青的夫人僵硬如石。
  惟一不受影响的常老爷照常喝他的铁观音  ,  一口甘润口齿生津  ,  快乐似神仙。
  人生至此  ,  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