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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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才对洛之蘅的躲避之举不屑一顾,后脚就惨遭横祸。

饶是太子,也没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他维持着单手握杯盏的动作,有些僵硬地低眸看去:

群芳宴百花争妍,颜色定然五彩斑斓。为了不落俗套,他今日特意穿了件银丝暗纹的霜白长衫,乍一看衣裳平平,阳光一照,杂糅在衣裳图案中的银丝便会隐约泛起细闪,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很是别出心裁。

美中不足的是,衣裳颜色浅,藏不住尘垢。但只是赏花而已,顶多行走间碰上些许叶片,又能有什么烟尘?

万万没想到!

原本万无一失的盘算,竟在这小小的凉亭水榭□□亏一篑!

泡开茶叶的水带了些微绿,如今尽数泼洒开来,很开便在前襟晕出一片巴掌大的水渍。落在霜白的衣裳间,说是刺眼都不为过。

太子看得眼疼,一言难尽地别开视线。

小厮自知闯祸,连滚带爬地跪起来,连连磕头请罪。

太子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地道:“孤的——”衣裳。

“雇的人手难免出岔子,阿兄赶紧擦擦。”洛之蘅急中生智地续上他的话,忙将手帕递他。

太子自知失言,咽下后话,接过手帕恨恨擦拭起来。

似乎意识到贵客的恼怒,小厮愈发惊惶,告罪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起来吧。”太子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毫无情绪地道,“本公子还不至于因为一桩意外为难你。”

小厮感激涕零地磕头道谢,抱着漆盘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侯在一边。

太子努力擦拭着衣襟上的擦水渍,余光扫过竭力忍笑的洛之蘅,语带威胁:“想笑?”

洛之蘅掩饰似的轻咳两声,竭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想说“阿兄误会了”。话到嘴边,忽然改了主意,试探着问:“想笑的话……阿兄允吗?”

太子:“……”

太子一字一字地道:“你、说、呢?”

寥寥三字,仿佛是从牙缝中蹦出来。

那就是不允。

洛之蘅在心里颇为惋惜地叹了声。

太子似有所觉般地抬眼,看到洛之蘅因为竭力忍笑而发颤的唇角,沉默片刻,道:“……洛之蘅。”

“阿兄我没笑。”洛之蘅迎着他的视线,努力显得毫不心虚。

太子:“……”

“我说了不许你笑吗?”太子深吸一口气,愤愤道,“想笑就笑,我还能强迫你忍笑不成?”

洛之蘅识时务地摇头:“……不能。”

太子微眯起眼,语气不善地道:“那你是想让我求着你嘲笑?”

洛之蘅:“……”

“不想不想。”洛之蘅连连摆手。

原本已经被她竭力驱散的笑意卷土重来,她看着明明神情愤愤,却始终没有爆发的太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太子:“……”

太子擦着茶水渍的动作愈发用力。

洛之蘅笑过之后清清嗓,想了想道:“茶水渍轻易擦不干净,总归今日已经赏过了花,不如咱们就此回府?”

太子显然也不想穿着这件沾染了茶渍的衣裳招摇过市,闻言点点头,正要同意之时。

一旁沉默已久的小厮终于小心翼翼地出声:“府、府中有衣裳供这位公子更换。”

“?”太子抬眼看过去。

察觉到他的疑惑,小厮鼓足勇气解释:“夫人担心群芳宴上出意外,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太子:“包括提前给客人准备更换的衣裳?”

小厮诚惶诚恐地点头。

太子:“……”

太子扭头望向洛之蘅:“接下来是什么章程?”

洛之蘅不明所以:“什么?”

太子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话本。”

洛之蘅茫然片刻,憬然有悟地道:“按话本中的走向,阿兄该跟着他去更衣。”

“行。”太子点点头,一副“我倒要看看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的神情,冲着小厮道,“带路。”

临出水榭前,想到什么,叫了声“洛之蘅”,声音微一停顿后,道:“回府后,把你昨晚看的那些话本,挑几本给我送来。”

“阿兄要话本做什么?”洛之蘅下意识问。

“当然是,”太子语调平平,冷笑一声道,“研、读、背、诵。”

洛之蘅:“……”

更衣之所在厢房,离花园水榭有些距离。

太子跟在小厮身后,打量着愈发偏僻清幽的小径,问:“怎么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人?”

小厮恭恭敬敬地回:“小的猜想公子应当不愿意叫旁人瞧见您的衣裳,特意绕了小路。”

太子看着小厮在鹅卵石路上走得四平八稳,眸色微暗,语气不明地轻呵一声:“倒是善解人意。”

及至厢房,小厮轻车熟路地取出衣裳,预备伺候太子更衣。

冬凌不着痕迹地挡了挡,接过衣裳,笑眯眯道:“有劳小哥,公子这里我来伺候就行。”

小厮觑了觑太子,垂首退下。

打发走小厮,冬凌才将视线投注到折叠整齐的衣服上:

林府准备的衣裳是用上好的软缎织就,布料柔软轻薄,针脚细密,做工上乘,看得出用心。但比起太子身上寸尺寸金的云锦长衫,仍然相形见绌。

殿下眼光高,在衣食一道尤为挑剔。上身的衣服从选料到裁制,从纹绣到搭配,样样都要精挑细选,不仅衣裳本身精致,更要力求贴合他的周身气质。

林府准备的衣裳虽然不落下乘,但与殿下平日里的要求仍然相去甚远。如这般规制的衣裳,向来入不了殿下的眼,遑论上身?

冬凌捧着衣裳犹豫道:“殿下若不然在此处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快马去将您的常服取来。”

南境王府和林府虽然相隔南北,但若是他脚程快些,两刻钟足以来回了。

太子未置可否。他抬抬眼,指尖从衣料上轻轻拂过,半是嫌弃,半是忍辱负重地道:“算了,就它吧。”

“殿下——?”冬凌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太子已然皱着脸解起衣裳,冬凌只好咽下震惊,忙不迭地近前帮他更衣。

太子走后,洛之蘅仍旧坐在水榭中,边躲着喧嚷,边静静等着太子更衣回来。

平夏和半雪原本在台阶下守着,因太子离开,便齐齐进到水榭陪着洛之蘅解闷。

半雪心有余悸地感慨:“幸好郡主提前躲开了,要不然您也该遭殃了。”

“应当不会。”洛之蘅抿唇一笑,看向自进入水榭来就不时走走停停的平夏,“怎么样,可有寻到不妥之处?”

平夏摇摇头:“未曾。”

半雪听得云里雾里,急急问:“郡主,您和平夏打什么哑谜呢?”

“郡主怀疑方才小厮摔倒不是意外。”平夏笑着解释。

半雪微一偏头,似有所悟地问:“那既然你没有看到不妥之处,就说明此事不是小厮有意为之了?”

“非也,没有不妥,才是大大的不妥。”平夏纠正她,见半雪面露困惑,指着水榭入口处的一片空地道,“郡主进来之前,南侍卫已经先一步检查过,并未在此处发现碎石一类的东西。既然地上没有障碍,最熟悉林府的小厮,又缘何会在此处无缘无故地摔倒?”

“当然是故意。”半雪斩钉截铁地答完,仍然困惑不减,“但崔公子初来乍到,又和除您以外的其他人素无接触,为何会被小厮故意针对?”

“大约是为了把他调开。”

“为何要把崔公子调走?”半雪下意识问出声,话音刚落,视野中顿时出现一个逐渐朝水榭这里靠近的人影。半雪眯着眼细细辨认,看清容貌后,面无表情地道,“奴婢知道了。”

人影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跃进水榭,眉开眼笑地道:“阿蘅妹妹原来在此处,叫我好找。”

洛之蘅敛去笑意,客气地朝他颔首:“林公子找我何事?”

仿佛没有察觉出她语气中的疏离,林疏言挠挠耳朵,腆笑道:“母亲培育的素冠荷鼎难得开花,我想着你会喜欢,便来邀你一道赏花。”

“多谢林公子美意。不过时候不早了,我要在此处等阿兄回来,林公子自便。”洛之蘅婉拒。

“阿兄?是那日在茶楼前同你一起的公子吗?”林疏言困惑地眨眨眼,“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有个兄长?”

洛之蘅淡淡道:“家中私事,不劳林公子费心。”说着,她起身道,“我去寻人,林公子留步。”

林疏言充耳不闻,锲而不舍地追上她:“阿蘅妹妹是要去寻你兄长吗?林府路绕,你大约不熟悉。他在何处?我带你去寻……”

他无视平夏和半雪的阻拦紧紧跟在身边,洛之蘅无论如何也甩不开。

喋喋不休的话传进耳中,洛之蘅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步子,眉目微冷地问:“我阿兄在何处,难道林公子不知道吗?”

林疏言话音一顿,手足无措地道:“阿蘅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

“男女有别,还请林公子慎言,不要叫我‘阿蘅妹妹’。”洛之蘅冷声打断他,“我只有阿兄一个兄长,阿爹也未曾告诉我他何时收了林公子做义子。”

林疏言还要再辩解。

洛之蘅后退一步:“洛南。”

洛南翻身而至,严丝合缝地将洛之蘅护在身后,公事公办地提醒:“林公子请留步。”

林疏言不肯,仍要绕过洛南再追。

洛南先礼后兵,见他一意孤行,出手迅疾,雷霆般扣住他的肩膀。林疏言反身迎上,正要与他缠斗上时,忽然传来一道急声:

“疏言,不得无礼!”

洛之蘅循声望去,正见两位陌生男子结伴而来,为首的一位面露焦急,匆匆上前制止。

林疏言不甘不愿地收手,对着来人悻悻低头:“大哥。”

“父亲教你习武,是为了让你不顾礼数和客人动手的吗?”林疏寒厉声呵斥。

林疏言垂头丧气地摇头。

林疏寒低声斥他:“回头我再和你算账。”然后朝洛之蘅拱手致歉,“舍弟无状,惊扰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大公子客气。”洛之蘅福身回礼。

林疏寒道歉之后,便带着林疏言匆匆离开。

与他结伴而来的人却停在了原地,定定看着洛之蘅。

陌生人的目光似乎太直白。

洛之蘅有些不适地垂下眼,打算抬步离开。

陌生人似有所觉般挪步,正好挡在她的身前。

方才被林疏言纠缠时生出的不耐还未褪去,洛之蘅下意识道:“你是哪位——”

“郡主!”身后的半雪急忙拉住她的宽袖打断她,语气中隐隐含着急切,仿佛在提醒什么。

洛之蘅声音一顿,抬眼,看到“陌生人”缓缓拉平的唇角。

紧接着,“陌生人”身后不远处,冬凌的身影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朝她问安后,在“陌生人”的身后站定。

洛之蘅:“……”

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脸盲症犯小郡主,惨遭遗忘花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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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点养肥,就少一点伤害,答应小楼,跟着小郡主和花孔雀每日一笑的路上,不要轻易掉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