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得有些匆忙,不曾想过天有不测风云,连油纸伞都没拿。
斜风吹雨,把廊下穿行而过的少女衣袖浸透。
冯观不由得皱眉,刚伸手替她挡雨……
“给。”江骜将青花油纸伞伞递过来了,却向姜云初讨好地笑了笑。
冯观一把夺过青花油纸伞,隔开两人视线,牵着姜云初的手转身离开。
江骜凝着姜云初婀娜的倩影发呆。
从前遇到不开心之事,姜云初总会与他相拥,给与温柔的陪伴,如今遭受灭顶之灾,姜云初却跟另一个男人走了,眼里不再有他。
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丝地难受。
当初姜云初选择嫁给冯观时,他只觉得气恼,气姜云初不识好歹,认为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对她的亲事不甚在意,如今见姜云初与别的男人亲密无间,眼里只有别的男人,他才意识到自己丢失了什么。
佳人远去,风中的雨水越多,他心里越发难受。
终究,还是忍不住追过去,挡在人前解释道:“云初,那孩子不是我的!”
姜云初眼神一怔,停住了脚。
眼前这位天之骄子忽地冒雨前来解释,在淋了雨之后,脸色有些发白,只是眸色异常坚定。
雨一直下,雨水不断在洗刷,姜云初垂眉沉默良久,方开口回应。
“风眠哥哥没做过的事,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声音比平时清淡些许,语调不轻不淡,让人无法窥见其内心真实。
冯观手紧捏着伞骨,眯着桃花眼,一脸“老子很不爽,想杀人”神色,土霸王本性暴露无遗。
男人气势迫人,连平日里最爱说笑打圆场的甘十九亦吓得噤声。
江骜视若无睹,已然无所谓。
今日这一出令他名誉扫地,所有人将不会再信他,但姜云初与旁人不同,姜云初向来站在他这边,他笃定姜云初定然信自己。
他凝着姜云初,一如从前那般深情缱绻:“云初,那女子我并不认识,定是有人指使她来抹黑我!”
姜云初心里冷笑,清亮的眸子在垂眉间暗淡: “风眠哥哥,你——”
话到此处,悲愤交织的女嗓音在身后响起,硬生生断了她的后话。
“姜云初,你这个狐狸精,去死吧!”
不知何时,路吟霜湿溻溻出现在身后。
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她横眉竖眼,冲过来抬腿踢向姜云初后背,凶狠不留一点情。
冯观眼明手快,一手转动青花油纸伞,一手搂住娇妻的楚宫腰,将人拉入怀里护着。
站在姜云初身前的江骜反应不过来,在人蓦然瞬移时,抬眸迎上了路吟霜的腿脚。雨水阻挡了他们彼此的视线,路吟霜未能及时发现,那一脚便狠狠地将人踢飞出去。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江骜所立之位刚巧在台阶边,被路吟霜这么一踢,整个人从十级阶梯飞速滚下,势不可挡地撞上地面的金雕石像,当场晕了过去。
那一瞬,脑袋开花,血染一地,分外瘆人。
雨水淅沥淅沥而下,周围死寂一片,敛神屏息盯着一动不动之人。
路吟霜吓得脸色煞白,赶紧飞奔过去:“风眠哥哥!”
姜云初伏在冯观怀里,透过层层雨水望过去,清冷的眸子没有一丝热度,心里却不是一个滋味。
姜家人与冯家人正撑伞过来接女儿与儿子,不曾想瞧见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刘熙凤不想女儿卷入这件事来,趁着四下没几个人,赶紧招呼女儿女婿:“快快快!溜了溜了!”
姜云初仰头与冯观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跟随家人离开。
及至江府门口,刘喜凤蓦然想起披风还在宴席厅,赶紧吩咐儿子掉头去拿,自己招呼亲家一同进入马车车厢里。
待两家人坐下时,姜尚觉得有点挤,忍不住问刘熙凤: “娘子,人齐了吗?”
刘熙凤心急如焚,只想赶紧离开,便催促道:“齐了齐了,快走!快走!”
车夫闻言,动作利索地策马驱车,带领众人匆匆离开江府。
姜雨霖取回披风,脚步生风般赶往门口,却发现人已离去。他心里感到无奈,正打算走回去时,江府下人一涌而出,在路吟霜的吩咐下将他团团围住……
且说姜云初一行人,经由两家长辈商议,决定一块到冯府探讨今日之事。
回到冯府,两家长辈分别端坐在左右两旁,询问这对小夫妻今日之事,小夫妻亦不作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
冯老爷向来怕招惹是非人,如今给他招来如此大的是非,气得差点歇气了。
他知晓娘子疼爱儿媳,不敢责骂儿媳半句,便拿起棍棒教训儿子,岂知娘子护着儿子,怒怼都是他的错。
他心里很憋闷,瞧见隔壁其乐融融,儿媳与姜夫人皆温声细语地哄着不高兴的姜尚,他心里更憋屈,好生羡慕。
两家人吃晚膳时,他趁着娘子到后厨忙活,忍不住向姜尚讨教哄妻之道。
姜尚头一回被人如此崇拜,甚为得意,装模作样地将他的哄妻之道倾囊相授,听得冯老爷频频点头称赞。
当姜尚提及要做道“心心相印”的菜来哄妻时,姜云初与冯观皆看过去。然而,姜尚依旧旁若无人地教导冯老爷,并称这招新奇,且效果奇佳。
姜云初嘴角微微抽搐,冯观似笑非笑,凑到她耳侧低笑:“娘子,今晚还想吃心心相印吗?”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姜云初转头看向身侧懒散风流的男人,搞不懂这人眼眸里的笑意有几分真假。
膳后,刘熙凤与马茹兰到后院闲聊,姜尚依旧一本正经地教导冯老爷哄妻之道。
姜云初有些乏了,便回房歇息,冯观静静尾随,一前一后无言静走。
及至院墙处,见一衣饰艳红的妖冶男子坐于墙根上,晃荡着修长双腿,手提荷叶图纹灯笼,玩得不亦说乎。
他们止步,妖冶男子凤眼微眯,望向冯观,随意问道:“少游,出来玩啊!”
冯观痞笑:“出不去,要陪娇妻。”
言语间,他搂着身旁之人的楚宫腰,笑意盈盈。
齐铭瑄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嘿,说这话,你还是我认识的冯少游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眼里只有兄弟,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停留的,还我从前的冯少游!”
姜云初眼神微动,忽地忆起冯观是南陵浪荡子,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与自己结为夫妻不过是情非得已,便刻意与其保持生分的距离感,轻启朱唇:“你去陪你兄弟,我不需要你陪。”
冯观视线扫过姜云初肤若凝脂的脖颈,眸色暗了暗:“我冯观从不跟女人玩真感情,同样,也不会听女人的话。”
鸦黑的眼睫毛翕动两下,姜云初愠怒回敬:“随便你。反正我不是那种想与你玩真感情,想管着你的女人!”
言毕,她提起裙摆,雅步离去。
齐铭瑄见佳人脸容薄怒,冯观神色阴森,自知闯祸,赶紧将玉牌丢给冯观:“你要的东西,我就不打扰了!”
冯观接过抛来的玉牌,阴测测笑道:“走这么快做什么,兄弟我还没陪你玩呢!”
言语间,已拿起院内的弓箭,搭箭拉弓。
“还是罢了!”
在箭镞瞄准射出的那一刻,人已一溜烟跑了。
冯观收回锐利的目光,将弓箭丢给甘十九。忽地想到玉芙蓉那事,吩咐道:“十九,带人将城西的宅子围起来,明日我要见玉芙蓉,不要让人跑了!”
“属下这就去办!”甘十九领了命,动作利索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