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卖

黎明的时候,街面上很黑,又没有路灯。只能借着微弱曦光到处乱窜。

“小兔崽子,被爷抓到弄死你。”

小兔崽子骂谁呢,要不是怕骂出来会暴露自己是个女人,她早就开骂了。

她边跑边解下背后的背包,朝后扔去。太重,实在背不动,脱了背包跑得更快。

闻浩舟阴沉着脸盯着前面那个像泥鳅一样滑溜的小个子,招呼奴仆两面包抄。

截堵一番,两个大个子奴仆拦住了褚如初。

“看你往哪跑。”

“爷爷不跑。”她小声回道。女子防身术第一招,直拳横踢。女子防身术第二招,提档插眼,动作利落干脆。

“嗷嗷嗷。”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倒地的人挡了道被闻浩舟一脚踢开,“没用的东西。”

快准狠两三招制敌后,褚如初顺利突围,拐进旁边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

路过巷口时,路边立着几个臭哄哄的木桶。

夜色下她的眼神很幽亮,轻笑一声,“送点礼物给你们。”

灵巧的身体停下来向后一个助跑,在人追来时连续几脚踢飞了木桶。

“咚、咚、咚。”木桶落地,漫天粪便飞舞。

“耶,漂亮!”现代的武术指导教练们,要是看见她精彩的表现,一定会高兴的哭。

“哎呦,痛痛痛。”追的太快,刹不住,顿时几个人摔成一团。

“啊,这是什么?”有人一手摸了一把粪便,黄黄白白的。“艹,老子要杀了那小子。”

“呕……”还有人直接吐了。

闻浩舟在后面一点,恭桶落地后里面残余的内容物还是撒了他一脚。

闻浩舟彻底气坏了,他狰狞着脸,字里行间都开始带血腥味。“老子要一寸一寸敲碎你的骨头。”

他竭斯底里的大喊,“愣着干什么,给本公子追,追!”

褚如初抿着嘴继续闷头狂奔。她不是那种遇到危险就发抖的女孩,这些年遇到的危险就没有少过,要是怕这些,今日也不会流落在这异世界。

在这个没有任何指望的世界,只能靠自己一搏。

在体力快要耗尽,呼吸急促到心脏疼痛的时候,褚如初在一个岔道口暂时甩掉了身后的人,还来不及高兴,发现自己窜进了一个死胡同。

无奈找了个墙角躲了起来。她背靠着墙,后面是男人疯狂叫骂的声音。

“本公子数三声,若你自己主动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褚如初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不出来是吧。胆儿还真肥,好些年爷都没遇到你这样的刺头了。”

闻浩舟冷笑着走近,“你说我该怎样整治你?对了,先卖进春风苑当几天小官儿,千人骑万人欺,再把你一刀一刀活剐。”

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褚如初苍白着脸,掏出匕首,活动一下手腕。

“给我搜,这一片是死路,我看他往哪里跑。”

脸上的汗水滴答如雨下,一滴两滴,在墙角形成一小洼湿痕。

眼见要被找到,这时,一双乌黑的小手,抓住了褚如初的手腕,她浑身一颤。

“嘘。”夜色里,是一双明亮如狼崽的眼睛。

朱六躲过她刺来的利刃,低声叫骂,“差点被你杀了。”

“你跟我来。”

褚如初这才发现身后的是个男孩,九、十岁的样子。

个子堪堪到自己胸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稻草一样。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包裹着几块破烂不堪的衣服。

男孩眼睛黑亮,咧着大白牙,“快点呀,难道你想被他们抓到。”

这是?

身后的动静已经容不得她过多思考。她顺从的跟着男孩东拐西拐,最后从一个隐蔽的巷子口离开。

等到危险解除,此时也快天亮了。

“到了。”朱六说道,他上下打量起自己带回来的人,神情很满意。

褚如初松了一口气,刚才跑得肺疼,到目的地后,瘫软在地上开始狂咳。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一个缺口的粗瓷碗递来,是一碗水,她哑着嗓子接过,“多谢。”

咳久了声音沙哑,却还带着女性特有的轻柔声线。

朱六闻声眼前一亮,“你的声音真好听,像女人一样。”

“……”褚如初垂眸,看了一下碗中不太干净的水,最后一饮而尽。她等缓过劲,撑着地慢吞吞爬起来。

然后故意压着嗓音说道:“是吗,大家都这么说。”

褚如初:“不过,你见过女人?”

“哪能,咱们刺桐镇太穷了,压根没有女人。”朱六一脸向往,“若是哪天能让我朱六也见见女人就好了。”

“小孩子家家的,想什么女人。”

屋内一览无余,家徒四壁,褚如初盘腿而坐,“这里是哪里。”

“这是琼花巷,我家。”朱六看着她眼珠子轱辘转,最后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这么不像本地人?”褚如初挑眉,她包头包脸的就一双眼睛在外面,这都看得出来。

朱六笑了,“你说话的口音不像。”

他没说的是,这蹩脚的腔调,就像是初学会这边的语言,看来不仅不是本地的,而且距离很远。

他的视线落在褚如初纤细柔白的手上停顿一瞬。

“你是西川国的吧。”

西川是哪里?

半晌,在朱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褚如初说道:“我是华国的。”

她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她仰头把眼泪倒回去。

朱六疑惑,华国是哪?他只听过西川,毕竟经常有西川的人偷渡过来。

“那你应该没有身份铭牌吧。”朱六看着狐疑的看着她。

又是铭牌,莫非男人也有铭牌?身份证吗?

“很重要?”

“那当然,没有铭牌哪都去不了,会被人抓去当奴隶。”他说着,一脸骄傲,“我可是良民,不是奴隶。”

褚如初脸色微沉,看来此地户籍管理很严格。

“之前搞丢了,有没有地方可以补办?”褚如初轻描淡写的问,眼睛却定定地盯着他。

此时天已经很亮了,斑驳的日光透过破落的屋顶,倾洒而下。看着朱六的那双眼睛明媚纯净,轻柔似水。

“你的眼睛真好看。”朱六怔怔地说。

褚如初笑了,敲了他的头一记,“瞎说什么。”瞎说什么大实话,她也不能把自己戳瞎吧。

这眼睛确实是个大问题,看以后能不能找个法子遮掩一下,褚如初想着。

“那朱六弟弟知道铭牌去哪里补办吗?”褚如初又问,她刚才听他自称朱六。

朱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恶声恶气道:“我可不是你弟弟。”

“再说了,哪有什么补办,铭牌丢了只能为奴。”他说着一脸忧愁,若是这个月底,他再交不出人头税,也会被拉去奴隶市场被打奴印了。

好在,已经想到办法了……朱六看着褚如初的神色莫名。

褚如初还以为他是在忧心她,笑道:“没事,规矩是人定的。总归会有办法。”

“办法是有,大把的银子就行。”朱六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他敷衍道,“你先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下,我出去找点吃的。”

褚如初的视线落在他指着的那个茅草堆。这是,床?

褚如初不想躺。

“那就谢谢朱六弟弟了,姐,咳咳,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之前的恩情没有报,现在又新添人情债,褚如初苦笑。

“都说别叫弟弟了。”朱六跳脚,“就你这单薄瘦弱的,谁是弟弟还两说。”他说着拉开破败的门准备出去。

“你别跑了。”临走朱六还回头说。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比较硬,他补充道:“呃,我这里安全,我怕闻家公子还在找你。”

褚如初莞尔,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她在现代有个堂弟也是这么大,古灵精怪的。

等人走了,褚如初抱膝坐着,她开始想不知道越君霁发现她跑了,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越府。

“忠叔,她是自己跑的。”越君霁的脸黑得都能拧出墨汁,整个人都快炸了,“我对她不好?”他冷冷的问。

“公子,别这样。”忠叔安慰道:“如初小姐并不是这里的人,她兴许就是跑出去玩几天。”

“呵。”越君霁心焦气急,“不知好歹的女人。”孤身一人跑出去,会遇到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我就该拿个绳子把她拴在家里。”

越君霁咬牙切齿,“给我找,所有人都出去找。”还敢跑,傻乎乎的别被人拉去卖了。

“先去长乐坊找。”越君霁说。最好不要有人动他的东西,否则……

长乐坊春风苑。

白日里的春风苑,退去了夜里的繁华喧嚣,显得分外安静雅致。走过曲折幽深的庭廊,绿柳垂周,院内摆设富丽堂皇。穿过门庭,一间一间的厢房相互环绕其中,房门多是紧闭着。

这就是小哥儿们住的地方?朱六想着。

“别乱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带路的龟奴呵斥道,一脸凶神恶煞。

朱六沉默的收回视线。

前厅里等了一会,来了一个男人,是这里的妈妈桑,荣妈妈。

“你说有人要卖给我?”荣妈妈打着哈欠迎来就问。走路腰肢轻摇,少有的不着女装,一袭男袍。

眉眼画得很细,脸上粉黛很浓,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朱六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回道:“是,就是小人。”

“卖你?”荣妈妈挑眉,眼神挑剔的看着他。瘦归瘦点,也不是不行。这种自买自身的他更喜欢。

“不,不是的。不是卖我。”朱六马上摇头否认。

荣妈妈闻言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是要卖哥哥还是弟弟,还是你侄子?”小小年纪心思就这样狠,现在这个社会女人越来越少,能有个亲人可不容易。

“先说好,我这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荣妈妈说。

“呃,是我哥哥。”朱六结结巴巴的说。

“卖多少银子?”

“一百两。”朱六说。

荣妈妈嗤笑,“什么天姿国色?莫非女人不成。”

“他比女人好看。”朱六这时抬头了,他反驳道,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虽然他没有看到那人面罩下的脸,但是他就是觉得那人很好看。

“先看人。”

“等等,我只要50两,还有50两你给他。”朱六说。

荣妈妈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先看人。走吧,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