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姜妤病了,姜家和魏家都送了些东西来。
但也只是送了些东西,并没有人露面。
姜明佩倒是到扫云居坐了会儿,只可惜老夫人寿宴将近,她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多少时间,只是坐了会儿就又有下人来请她,说是采买上又出了问题。
再往后两天,扫云居里的下人也被抽调去帮忙,只剩下阿措与行香,还有两个洒扫丫头在院子里忙活。
姜妤则一直闭门不出。
到老夫人寿宴那天,魏氏也没来扫云居里看一眼,仿佛是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在这儿似的。
反而是魏嘉行先来了。
他听说姜妤病得重,便不愿她再出来吹风,宁肯隔着青石台阶和走廊,在院子里同姜妤说话。
“我一早便想过来看你,只是父亲他不满我近来在学业上无甚长进,一直拘着我,我只得等到今天侯府寿宴,才能找机会过来看看你。”
“我给你带了芳临记的板栗酥和绿豆糕,后来路过锦绣斋,看见他们铺子里新出的簪子也好看,便也给你买了一盒,你戴着玩儿。若是喜欢,就告诉我,我下次再给你买。”
他声音低了低,又道:“不喜欢也告诉我,我下回换一家给你买。”
说到这里,他心里忽然觉得难过起来。
如果是以前,姜妤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一清二楚。可是现在过去两年,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喜欢颜色素净,款式大方的钗环首饰。
姜妤在屋子里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前世的魏嘉行,后来怎么样了?
然后她发现她想不起来。
前世自从她被设计失了清白后,就再没见过魏嘉行。
也许魏嘉行想来找她,但是魏家的人会拦他,姜家的人会阻他。他来不了。
姜妤听他在外面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然后打了个哈欠。
行香柔声道:“小姐是不是困了?”
姜妤点头:“有点。”
行香笑着为她掖了掖被角:“那奴婢去请魏公子离开。算算时辰,前头应该也快开宴了。”
而那边魏氏听绿云说侄子一来侯府,便直奔扫云居,也是气得头疼。
“真是个冤家!分明你才是他嫡亲的表姐,他却从小就和姜妤亲近,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她按了按太阳穴,又看向女儿,神情更忧愁了一些,“你想好了?果真要……”
姜明佩打断她,声音冷淡:“母亲,您知道的,我没得选。”
“阿妤的性子您也清楚,她向来乖巧,又最听话,一遇着什么大事,她当即就能被吓得没了主意,到时候要如何该如何,自然是只能听我们的。”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轻轻摸着肚子,蛾眉轻蹙:“若非我如今境况实在艰难……我也不愿意把她算计进来……”
说到次女,魏氏目光冷淡:“姜家养了她十五年,给足了她姜家小姐应有的风光与体面,如今也是她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只是……”她怜爱地看着女儿,温柔的神情中隐含担忧,“我终究怕你养虎为患。”
姜明佩挽起鬓边垂落的耳发,从容一笑:“不过是只小猫崽,哪儿就称得上是虎了?母亲太高看她。”
姜妤如今能拥有的,都是她愿意给的。
她曾经愿意给姜妤姜家二小姐的身份,她便可以是姜家二小姐;她如今愿意给她侯府姨娘的位置,她便也只能是昭徳侯府的姜姨娘。
养虎为患?
姜明佩抿唇,微微一笑。
她从来没把这个妹妹放在眼里,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魏氏还要再说话,外头却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前面开宴了,请夫人和姜夫人过去。
姜明佩垂眼,望着宽松春衫下凸起的小腹,眸光晦暗,教人看不分明她在想什么。
“走吧,母亲。”
她声音轻得好像一缕茶烟,话一出口就轻易能被风吹散。
昭徳侯府在权贵遍地的定京城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今日来赴宴的客人只多不少。
姜明佩是侯夫人,自然也就是如今侯府里明面上的女主人,她负责招待女客,而昭徳侯齐今毅则负责招待男宾。
老侯爷是行伍出身,以军功封侯,故交旧友也多是武将,性子豪爽,不仅自个儿用大碗喝酒,也给齐今毅用大碗倒酒。
宴至一半,齐今毅便不行了,温白如玉的脸涨得通红,眯着眼睛和叔伯们告辞。
见他喝醉,一旁姜明佩安排好的小厮立马上前,将侯爷扶到镜堂休息。
与此同时,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从镜堂离开,疾行到扫云居,敲响了院门。
行香方一打开门,就听见小丫鬟着急忙慌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姜夫人在园子里赏花摔倒了!夫人这会儿在前边宴客走不开,嬷嬷让我来请二小姐拿主意,看看该怎么办!”
行香一听,面色骤变:“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请小姐。”
小丫鬟却已经挤开她往里走,一面道:“还是我与二小姐说罢。”
说着,她急急去到了东边的厢房门外,将同样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后,又忧切道:“姜夫人摔得不轻,二小姐去看看吧,至少与她说会儿话。”
姜妤闻言,顿时掀开被子,匆匆穿上裙衫,头发随意用金簪挽起,便打开门问道:“母亲现在在哪儿?”
小丫鬟将头垂得低了些,紧声道:“二小姐随我来就知道了。”
姜妤并没有怀疑她。
这实在是一个太容易戳破的谎言,她觉得姜明佩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然而等她发现,丫鬟是在带着她往镜堂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整个侯府里,她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镜堂。
前世多少个无眠长夜,她一闭上眼,就是自己在镜堂醒来,迎着众人的目光,浑浑噩噩又惊恐慌乱地离开镜堂的画面。
从那天之后,忘恩负义,狐媚勾引的骂名就钉在了她身上。
没想到这一世,她千防万防,却仍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看来姜明佩还是不肯死心。
她悄悄拔下鬓边的金簪,随着丫鬟走进镜堂,忽然惊呼一声。
丫鬟转过身,掩去眼里的不耐之色,轻声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姜妤却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惶恐,声音也紧张得发颤:“你背上好像有只虫子!”
小丫鬟也被吓到,慌乱地在身上拍来拍去,等她拍了好一会儿后,姜妤才皱着眉头,柔声道:“它在你身上贴得很紧呢,你等会儿,我用树枝帮你把它弄下去吧。”
小丫鬟几乎要哭出来了:“那、那二小姐您快点。”
她说完,没等一会儿,就感到身后有人靠近。
下一瞬,带着凉意的金簪抵上她脖颈。
她低下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只漂亮纤细的手:“二、二小姐,奴婢经不起吓……您别和奴婢开这样的玩笑……”
姜妤却笑了笑,将手上的金簪抵得更紧了些,很快,簪尖下就沁出细细的血珠来。
“镜堂里,不是我母亲吧?”她歪了歪头,问道。
小丫鬟没想到她居然知道。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妤却开口道:“此刻我想要你的性命,易如反掌。况且,一个小丫鬟的死,侯府里又有多少人会在意呢?”
她笑着说完,果然看见小丫鬟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她感受到脖颈间尖锐的疼痛,相信姜妤真的会杀了她。
却又听见她道:“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可留你一命。”
“奴婢、奴婢愿听小姐差遣。”
姜妤轻声道:“藏好你脖子上的伤,去告诉你背后的人,就说我走到半路,体力不济,晕过去了。行香没办法,把我背回了扫云居。你不好阻拦,只得让我们离开。”
她需要姜明佩知道,自己的计谋失败是因为发生了意外,而非因为她早先察觉出了不对。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道懒倦的男声:“屋子里的茶水中,放了合欢散。香炉里燃的香有催情之效。齐今毅被下了迷药,正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你那好姐姐一步一步算计得精妙无遗,生怕你不能如她所愿,和你姐夫发生点什么,你倒好,就这么算了?”
姜妤没想到裴肃会出现,她转过头,微微瞪大了眼睛。
裴肃啧了一声。
明明刚刚看起来还算有些聪明,现在好像又变笨了。
作者有话要说: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我已经连续三天在晚上十二点更新啦以后大概也是固定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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