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阴冷潮湿袭来,冻得云落缩了缩脚。
她被蒙着眼睛绑着手,应当是被放在干草垛上,有点扎腿。
背后是潮湿的墙壁,后背的衣裳好像被浸湿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失去视觉后的世界变得恐怖起来,她不敢乱动,只能屏着呼吸,竖起耳朵,耐心等待。
前一刻她还在和碧水巷子里的刘婶子打架,因为那个八婆背后编排她,说她和人私通落了产生不出孩子,所以才嫁不出去。
这能忍?
她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就冲去那老八婆的家里,和人打了起来。
最后,当然是她赢了。
她经常和人打架,这庆阳县里就没几个妇道人家能打得过她。
但没想到,刚打完架,正出碧水巷子时,她被人敲晕了。昏迷前,她只闻到一股馊味儿,后来就到了这个破地方。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千万别让她活着见到他,否则她就把他给活剥了。
她的雄心壮志在听到身旁吱吱声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好像是...老鼠的声音?
她堂堂庆阳县县丞家的千金,哪儿和老鼠共处过一室?想到那尖尖的嘴,长长的光不噜秃的尾巴,她就害怕得不行。
可就算是害怕她也不能哭,要是传出去,她的一世英名就被毁了。
但…这些东西不会来咬她吧?
听见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开始发抖。
可她一抖,身下的干草也跟着抖起来,声音越来越响,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老鼠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碰到了她的脚尖,她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救命啊,老鼠要咬我了,啊啊啊...呜呜呜呜...救命...”
门咯吱一声响了,像是年久失修,响声并不顺畅。
接着脚步声传来,很轻,但是越来越近,惊得云落立即闭了嘴。
她的眼泪还挂在唇边,被唇抖动地要掉不掉的样子。
“嘭!”“嗖!”“吱!”
来人用什么东西拍在了老鼠身上,血飞了出来,老鼠惨叫一声,没了声音儿。
要不是眼睛被布条束缚着,她的眼珠子肯定都要瞪出来。
她的脑子里已经有那种血腥的画面了,整个人往墙后缩了又缩,可惜结结实实的墙不会给她让路。
暂时停下的脚步又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朝自己靠近,然后一阵难闻的味道传来。
“呕——”她干呕两声,立即咬住了牙关,怕惹怒对方。
现在她被绑着手,蒙着眼,还是暂且收敛着点儿的好,等她什么时候挣脱了,看她不......
正谋算着,一只臂突然从她的腰下穿过。
她浑身紧绷起来,平日里健康红润的唇都失了色。
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她不敢问出口,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好在那人只是把她抱着放在了草垛中,按着她躺下后就松开了。
很好,一开始只扎腿的,现在全身都扎了。
她心里还没埋怨完,那只手又靠过来了,正在解她夹袄的扣子?
云落人傻了,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原先打架时,那些婆子婶子都说,她这辈子嫁不出去没人要,就算她爹倒贴嫁妆,也不会让自己家的儿子娶她。
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引以为傲,心想,天底下有谁能配得上姑奶奶她。
她是真没往这方面的想过,还以为这人是抓了她要问她爹要钱。
毕竟她爹是县丞,还是有几个钱的,再不济,还有她娘留下来的嫁妆。
可这人居然要非礼她?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但她确实是有点儿害怕了。她已在心里想好了,要是能活着跑出去,这事儿一定要瞒严实了,否则不知道又会引来多少流言蜚语。
可那只手给她脱下夹袄后就挪走了,然后她感觉身上盖了一层又冷又硬的被子,接着那个臭烘烘的人好像躺在了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她心中紧了那么一下,又开始不耐烦了。
要钱要命要色,到底是说一声呐,她也好有个心里准备,这闷不吭声的是要做什么?
等了半盏茶,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还把她好不容易暖和起来一点儿的手又给捂冷了。
她气得很,这里又冷又潮,破草扎人,破被子压人,什么破烂地儿。
可在弄清来人目的之前,她不敢轻易发作,只敢怒不敢言,腮帮子咬得鼓起来,也不知那人有没有看到。
周围很安静,先前那种老鼠跑动的声音不见了,只能听到有风从门外吹进来,拍得门板框框作响,至于身旁的人,像是死了一样,没什么气息。
或许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那股臭味变得可以忍受起来,居然不反胃,甚至还有点饿了,肚子叫了两声。
声音有点儿响,在漏风的屋子里回荡。
她感觉握她的那只手紧了紧,身边的人似乎起身了,带得干草一阵脆响,脚步声走远。接着门响了,好像是开了,灌进来一大股冷风,冷得她往硬被子里缩了缩。
没一会儿,脚步声回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儿。
她被扶了起来,臭人将她抱在怀里,往她口中喂吃的。
臭人好像没这么照顾过人,差点儿没把她的脖子掰断。
她赶快开口配合,一勺带着谷壳子的粥进了口,她几乎没咽下去,感觉喉咙都被扎破了。
可她是真的饿了,只能这么将就着吃,就这破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来。
一勺又一勺的粥喂过来,她有点儿应接不暇,再吃就要被噎死了,她只能开口拒绝:“那个,我吃好了。”
手停了下来,没说话,咚得一声,碗被放在了地上,她又被塞回了被子里,还是像方才那样,被人牵着手。
风很大,被子很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好像有阳光洒在脸上,暖和了一点儿。
那只牵她的手不见了,她鼓涌两下,朝旁边挪过去一点儿。
没有温度,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提起一口气,竖着耳朵往外听,没有听到声音,人很有可能不在周围。
一息后,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开始不停地朝外挪动,直到摸到干草边缘,咚得一声摔在地上。
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起来无法站立,但是她可以靠在床边,用不锋利的床沿不停割磨手腕上的绳子。
手朝两边不停地分开,绳子在被床沿割磨的同时,也在割着她的手腕。
手好像要破皮了,疼得厉害,像在被火炙烤,又像是被虫子过了。
她一狠心,咬了咬牙,用快速度,几根木板搭起来的床被撞得咯吱作响。
细微地嘣得一声传来,她没预料到,往前一摔,撞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立即爬起来,要揭掉眼上的束缚,可蒙眼布的结还没打开,门先开了。
气氛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停下。
“你要去哪儿?”
声音有些沙哑阴冷,又有些稚嫩,像是小毒蛇的杏子一般,令人生畏。
“我...我...我尿急,要去恭房...”
少年的脚步声朝她靠近,牵过她的双手,没说话。
“我...能去吗?”云落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摸到那双手上的茧子,不用脑子也能想到,绑她的不是什么读书的正经人。
“我带你去。”少年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看不见前路,她有些害怕,每一步都要试探,踩到实处才敢落脚,这种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的境况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没忍住,问:“你能把我眼睛上的布条解开吗?我看不见。”
“无碍,我扶着你。”
......
云落咬了咬牙,倔脾气上来了:“那我一会儿去恭房,你也要扶着我吗?”
少年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好。”
云落的牙都要咬碎了,什么人啊这是,这不白白占人便宜吗?
可转头一想,昨晚睡一块儿,已经是占便宜了,这种人是没有什么道德感的,她得想办法想先把眼睛上的东西给取下来,这样才有逃跑的可能。
她强装镇定:“你绑我到这里来有何目的,要钱还是要命,你直接说。我可先说好,我爹就一清官儿,没什么钱。而且钱都用来养他的小老婆了,不会花在我身上的,你要是要钱,大概是要不到的。”
少年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她接着道:“如果是要命的话,你最好是现在就把我杀了,别想着折磨我什么的,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你要是让我找到逃出去的机会,我会回来活剥了你。”
少年依旧不说话,拉着她朝前走。
她不肯动,脚站在原地,身子往后撤,全身的着力点都在少年的手上,只要少年一松手,她就会摔个屁股蹲儿。
但少年并没有松手,反而紧紧拽住她,没让她摔下。
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但是还没松手,她就没那么害怕了。她咽了口唾液,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少年硬拉着她朝前去,语气十分平静:“如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