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股阴冷潮湿袭来,冻得云落缩了缩脚。

她被蒙着眼睛绑着手,应当是被放在干草垛上,有点扎腿。

背后是潮湿的墙壁,后背的衣裳好像被浸湿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失去视觉后的世界变得恐怖起来,她不敢乱动,只能屏着呼吸,竖起耳朵,耐心等待。

前一刻她还在和碧水巷子里的刘婶子打架,因为那个八婆背后编排她,说她和人私通落了产生不出孩子,所以才嫁不出去。

这能忍?

她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就冲去那老八婆的家里,和人打了起来。

最后,当然是她赢了。

她经常和人打架,这庆阳县里就没几个妇道人家能打得过她。

但没想到,刚打完架,正出碧水巷子时,她被人敲晕了。昏迷前,她只闻到一股馊味儿,后来就到了这个破地方。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千万别让她活着见到他,否则她就把他给活剥了。

她的雄心壮志在听到身旁吱吱声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好像是...老鼠的声音?

她堂堂庆阳县县丞家的千金,哪儿和老鼠共处过一室?想到那尖尖的嘴,长长的光不噜秃的尾巴,她就害怕得不行。

可就算是害怕她也不能哭,要是传出去,她的一世英名就被毁了。

但…这些东西不会来咬她吧?

听见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开始发抖。

可她一抖,身下的干草也跟着抖起来,声音越来越响,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老鼠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碰到了她的脚尖,她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救命啊,老鼠要咬我了,啊啊啊...呜呜呜呜...救命...”

门咯吱一声响了,像是年久失修,响声并不顺畅。

接着脚步声传来,很轻,但是越来越近,惊得云落立即闭了嘴。

她的眼泪还挂在唇边,被唇抖动地要掉不掉的样子。

“嘭!”“嗖!”“吱!”

来人用什么东西拍在了老鼠身上,血飞了出来,老鼠惨叫一声,没了声音儿。

要不是眼睛被布条束缚着,她的眼珠子肯定都要瞪出来。

她的脑子里已经有那种血腥的画面了,整个人往墙后缩了又缩,可惜结结实实的墙不会给她让路。

暂时停下的脚步又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朝自己靠近,然后一阵难闻的味道传来。

“呕——”她干呕两声,立即咬住了牙关,怕惹怒对方。

现在她被绑着手,蒙着眼,还是暂且收敛着点儿的好,等她什么时候挣脱了,看她不......

正谋算着,一只臂突然从她的腰下穿过。

她浑身紧绷起来,平日里健康红润的唇都失了色。

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她不敢问出口,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好在那人只是把她抱着放在了草垛中,按着她躺下后就松开了。

很好,一开始只扎腿的,现在全身都扎了。

她心里还没埋怨完,那只手又靠过来了,正在解她夹袄的扣子?

云落人傻了,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原先打架时,那些婆子婶子都说,她这辈子嫁不出去没人要,就算她爹倒贴嫁妆,也不会让自己家的儿子娶她。

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引以为傲,心想,天底下有谁能配得上姑奶奶她。

她是真没往这方面的想过,还以为这人是抓了她要问她爹要钱。

毕竟她爹是县丞,还是有几个钱的,再不济,还有她娘留下来的嫁妆。

可这人居然要非礼她?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但她确实是有点儿害怕了。她已在心里想好了,要是能活着跑出去,这事儿一定要瞒严实了,否则不知道又会引来多少流言蜚语。

可那只手给她脱下夹袄后就挪走了,然后她感觉身上盖了一层又冷又硬的被子,接着那个臭烘烘的人好像躺在了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她心中紧了那么一下,又开始不耐烦了。

要钱要命要色,到底是说一声呐,她也好有个心里准备,这闷不吭声的是要做什么?

等了半盏茶,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还把她好不容易暖和起来一点儿的手又给捂冷了。

她气得很,这里又冷又潮,破草扎人,破被子压人,什么破烂地儿。

可在弄清来人目的之前,她不敢轻易发作,只敢怒不敢言,腮帮子咬得鼓起来,也不知那人有没有看到。

周围很安静,先前那种老鼠跑动的声音不见了,只能听到有风从门外吹进来,拍得门板框框作响,至于身旁的人,像是死了一样,没什么气息。

或许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那股臭味变得可以忍受起来,居然不反胃,甚至还有点饿了,肚子叫了两声。

声音有点儿响,在漏风的屋子里回荡。

她感觉握她的那只手紧了紧,身边的人似乎起身了,带得干草一阵脆响,脚步声走远。接着门响了,好像是开了,灌进来一大股冷风,冷得她往硬被子里缩了缩。

没一会儿,脚步声回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儿。

她被扶了起来,臭人将她抱在怀里,往她口中喂吃的。

臭人好像没这么照顾过人,差点儿没把她的脖子掰断。

她赶快开口配合,一勺带着谷壳子的粥进了口,她几乎没咽下去,感觉喉咙都被扎破了。

可她是真的饿了,只能这么将就着吃,就这破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来。

一勺又一勺的粥喂过来,她有点儿应接不暇,再吃就要被噎死了,她只能开口拒绝:“那个,我吃好了。”

手停了下来,没说话,咚得一声,碗被放在了地上,她又被塞回了被子里,还是像方才那样,被人牵着手。

风很大,被子很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好像有阳光洒在脸上,暖和了一点儿。

那只牵她的手不见了,她鼓涌两下,朝旁边挪过去一点儿。

没有温度,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提起一口气,竖着耳朵往外听,没有听到声音,人很有可能不在周围。

一息后,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开始不停地朝外挪动,直到摸到干草边缘,咚得一声摔在地上。

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起来无法站立,但是她可以靠在床边,用不锋利的床沿不停割磨手腕上的绳子。

手朝两边不停地分开,绳子在被床沿割磨的同时,也在割着她的手腕。

手好像要破皮了,疼得厉害,像在被火炙烤,又像是被虫子过了。

她一狠心,咬了咬牙,用快速度,几根木板搭起来的床被撞得咯吱作响。

细微地嘣得一声传来,她没预料到,往前一摔,撞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立即爬起来,要揭掉眼上的束缚,可蒙眼布的结还没打开,门先开了。

气氛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停下。

“你要去哪儿?”

声音有些沙哑阴冷,又有些稚嫩,像是小毒蛇的杏子一般,令人生畏。

“我...我...我尿急,要去恭房...”

少年的脚步声朝她靠近,牵过她的双手,没说话。

“我...能去吗?”云落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摸到那双手上的茧子,不用脑子也能想到,绑她的不是什么读书的正经人。

“我带你去。”少年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看不见前路,她有些害怕,每一步都要试探,踩到实处才敢落脚,这种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的境况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没忍住,问:“你能把我眼睛上的布条解开吗?我看不见。”

“无碍,我扶着你。”

......

云落咬了咬牙,倔脾气上来了:“那我一会儿去恭房,你也要扶着我吗?”

少年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好。”

云落的牙都要咬碎了,什么人啊这是,这不白白占人便宜吗?

可转头一想,昨晚睡一块儿,已经是占便宜了,这种人是没有什么道德感的,她得想办法想先把眼睛上的东西给取下来,这样才有逃跑的可能。

她强装镇定:“你绑我到这里来有何目的,要钱还是要命,你直接说。我可先说好,我爹就一清官儿,没什么钱。而且钱都用来养他的小老婆了,不会花在我身上的,你要是要钱,大概是要不到的。”

少年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她接着道:“如果是要命的话,你最好是现在就把我杀了,别想着折磨我什么的,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你要是让我找到逃出去的机会,我会回来活剥了你。”

少年依旧不说话,拉着她朝前走。

她不肯动,脚站在原地,身子往后撤,全身的着力点都在少年的手上,只要少年一松手,她就会摔个屁股蹲儿。

但少年并没有松手,反而紧紧拽住她,没让她摔下。

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但是还没松手,她就没那么害怕了。她咽了口唾液,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少年硬拉着她朝前去,语气十分平静:“如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