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带有十足的震慑力,那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见这位小姑娘弱风扶柳,不堪一击的模样,他几乎瞬间说服了自己。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做事鲁莽了些,你看不如这样,我赔你医药费,你看成么?”
闻言,贺凌云腰也不疼了,一双眼睛亮了起来,“成。”
男人:“……”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些?
片刻后。
摸着沉甸甸的口袋,贺凌云带着丰收的喜悦,笑意盈盈地离开了香水铺子。
贺凌云走后,偌大的香水铺内只剩下老板娘与那汉子二人。
老板娘将整理妥当的礼盒打包起来,忍不住多嘴问道:“这一回的符文十分繁复,你可知有何功效?”
汉子接过包裹,面色为难道:“我只是拿了钱替人办事的伙计,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只记得主子嘱咐他此行小心,不可出纰漏,以及最后的笑容邪恶了些。
“既如此,我便不多嘴了,你快回去交差吧。”老板娘说道。
回了学堂,教室中只剩下零星的几名弟子,而闻漱依旧保持着老样子,捧着厚厚一叠笔记看得入神。
从暗袋中掏出灵石,以及那瓶“天青踏雪”,贺凌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了这瓶香露,再难闻的气味都可以遮得七七八八。”
闻漱抬眼,鼻头轻轻翕动了下,随后提出疑问:“师妹,香露洒了么?”
“不可能吧?”贺凌云大惊,手下动作飞快地将礼盒拆开。
随着手上的动作,贺凌云心中愈发没有底气来。
礼盒底部有处湮湿的痕迹。
将翠绿的琉璃瓶拿出,瓶底的裂痕触目惊心。
“真碎了。”贺凌云泄了气,肩膀颓然地耷拉下去。“师兄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闻漱放下笔记,轻轻地叹了口气:“无碍,再买便是了。不过小师妹身上沾染了太多的香味,你真的闻不到么?”
贺凌云微愣,方才在香水铺待得太久,闻了太多刺鼻的香气,但还真的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异样。
现在换了个普通的环境,这抹浓郁的气味愈发明显起来。
“我也是刚刚才闻到。”贺凌云窘迫道。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在香水铺被撞的情景,贺凌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来就是在那时,暗袋中的香露瓶碎裂。
“罢了,这件事先放一放。方才大师兄来过,他说有些要紧事要忙,让我们下学后自行回去。”闻漱说道。
闻言,贺凌云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他就是嫌弃咱们身上的味道,不愿意搭载我们,还费心寻个什么破烂借口。”
闻漱无奈道:“师妹你别把大师兄想得那么坏,我们是同门,理应相互理解。况且师兄他却有急事,不是故意而为之的。”
不坏?
心中积攒着怨气无处发泄,贺凌云愈发颓然道:“二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今天姑且还能借李大爷的飞行法器一用,明日可要还回去了,到那时,我们便只能爬山上学了。”
说到这里,贺凌云的眼底忽然燃起亮光,整个人透出莫名的干劲来,“与其依赖他人,我们不如制作属于自己的飞行法器。”
既然李大爷骑着一根扫帚都可以飞行,那他们自然也可以借助其他工具。
闻漱呆愣片刻,诧异道:“这倒是个我未曾想过的方法。只不过师妹你可知飞行法器的制作过程?”
贺凌云眼底的忽闪了一下,熄灭了,“不知。”
闻漱叹气:“师妹还是太心急了。”
贺凌云:“……”凌云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既然如此,眼下最大的问题便只剩下了一个。
——除臭。
据闻漱评价,撒了大半瓶香露的贺凌云身上的味道无比奇怪,并不比单纯的臭味好闻到哪里去。
因此贺凌云回到住所第一件事便是打来一桶热水沐浴。
贺凌云半坐在浴桶中,任由热水将自己包围。
门窗紧闭,水汽氤氲。
屋内只燃着一只昏黄的油灯,在屏风上投射出暧昧朦胧的光。
浴桶边的木凳上堆叠着三两件衣裳,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对绣花鞋,寂静的室内偶有细微的水声响起。
蓦地,水声大了起来。
贺凌云昏沉着脑袋从水中挣扎起来,摸索着木桶边缘便急着往外爬,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怎么热成这样。”
一股邪火自丹田处腾腾升起,很快席卷到四肢百骸,深呼了口气,贺凌云脚下打滑,颇为狼狈地捡起一旁的衣衫胡乱套了起来。
身上的水迹尚未擦干,衣裳歪歪扭扭地贴合在身躯上,十分不雅。
然而贺凌云已经无心在意这种小事,她发现,事情忽然变得棘手起来。
她现在整个人犹如被丢进了巨大的蒸笼里,身体在不断地发热、发烫,就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我……”贺凌云很想骂句国粹,却抵不住眼前一黑,往前扑去。
薛青城回到住所时已是大半夜。
关上房门,薛青城便察觉出不对。
此刻屋内漆黑一片,听力与嗅觉成倍放大,而与往日不同的是,屋内竟有暗香浮动。
右手摸上腰间的长剑,薛青城冷然道:“出来。”
屋内无人应答。
半晌后,一只滚烫的手落在薛青城的衣领中。
“快给我凉快凉快。”贺凌云游魂似的出现在薛青城背后,神智不清道。
薛青城反手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动作极快地挑出长剑,抵在贺凌云的脖子上。
“咣当——”
贺凌云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抵到门上,低头看了眼锋利无比的银剑,以及紧紧扣住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脑子发蒙。
费力地睁开干涩的双眼,看清面前这人的相貌。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那人身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银边。
英挺俊秀的鼻头下是深而窄的人中,再往下,便是棱角分明的薄唇。
仔细地看了又看,贺凌云方才给出一个妥帖的评价。
“秀色可餐。”
抵在脖子上的长剑颤动了几分,锐利的疼痛令贺凌云皱紧了眉头。
她不满道:“你就不能轻些么?”
空出来的一只手握住剑柄往外推了推,贺凌云挣了挣,没能从薛青城手中挣得自由,最终自暴自弃地任由对方牵制。
“师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房里做什么?”薛青城开口道,声音里透着难言的困惑。
他这个师妹似乎并不像她表面那般乖巧本分,相反的,行为惯会乖张。
如今,他倒是十分看不懂对方的目的了。
贺凌云的大脑仍在熬浆糊,见着对方冷白的脖颈心中愈发躁动,那股热气又在丹田内乱窜。
“好心人。”她扬起头,一双迷蒙的眼睛失了焦点,看得薛青城呆愣在原地。
而接下来的话却有些不堪入耳。
“好心人,你就借我摸一摸,沾沾你的凉气吧。”说罢,不等对方有所反应,贺凌云空出的那只手毫不客气地向薛青城的脸颊拂了上去。
那只手肆无忌惮地对着自己的脸摸了又摸,掐了又掐,最终意犹未尽地竟有往下走的趋势。
薛青城缓缓地眨着眼睛道:“师妹?”
“嘘……别吵。”
这点凉意于贺凌云而言如杯水车薪,腹中的热浪滚动得愈发厉害。
“刺啦——”
手下发狠地一扯,竟真让她扯开了一道光明大道。
“噫,好。”贺凌云痴傻地笑了声,动作愈发猖狂。
“师妹。”
“嗯?”
“得罪了。”
手刀快速而狠厉地落在贺凌云的后脖颈处,贺凌云保持着微笑,往上翻了个白眼,软绵绵地应声倒下。
薛青城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师妹,神情凝重。
良久,悠悠道:“竟是中了邪术么?”
睡意朦胧中,贺凌云感觉自己犹如漂浮在一坨巨大的云彩中,四肢百骸绵软无力,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会,一枚冰凉的物什被塞进口中,甜丝丝的,像颗糖丸。
那颗糖丸乖顺地化作水状,缓缓而下。不一会,身上的不适逐渐被驱散,丹田处的燥热也消失不见。
深深地呼了口气,贺凌云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阳光。
贺凌云抬起手,艰难地掩盖住眼睛,待习惯了光线后,方才松开手,坐起身来。
“嘶……”
浑身酸痛得几乎散了架。
揉了揉肩膀,贺凌云这才看清她所处的环境。她坐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只搭了张薄被。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屋里晕了过去,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分明不在她的住所。
难不成她晕倒后……梦游了?!
“你醒了。”少年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贺凌云身形一滞,下意识望去。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里,顺带着洒在端坐的薛青城身上。
看清了对方对方后,贺凌云如有雷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薛青城?”
意识不清醒,骨子里透出对对方的厌恶,贺凌云第一次称呼了对方的全名。
薛青城拾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闻言抬眼看着地上的小师妹,停顿片刻后说道:“看样子术法解了。”
贺凌云不明所以:“什么术法?还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中?”
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视贺凌云眼中的戒备,薛青城放下手中的茶盏,整理着紧窄的袖口,慢条斯礼道:“这话应当由我来问师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