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了笑话

墨崖却是莫名,“属下未曾受伤,夫人何故此言?”

他忽而想起什么,霎时间心一噔,匆忙挪开自己的视线,“属下还得给公子送案卷,且先告退。”

他疾步而去,背影带着几许闪躲之意。

空气那团淡淡的药香滞留了片刻,飞逝消散。

此事本小,可墨崖的反应有些奇怪,温琼莫名将其记在了心里。

不过还是查账要紧,她得算好自己的小金库,尽早些悄无声息转移出去。

临近黄昏,庞嬷嬷又奉上每日照例的汤药。

温琼拧着鼻子喝下,随即问道,“方才外头有动静,是怎回事?”

庞嬷嬷只好止了步子,敷衍道,“是大理寺有位邢大人登门,世子爷收拾一番出府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

温琼却想起那日离府时瞧见的宋御医,心中一动,让庞嬷嬷等等。

“侯府里属嬷嬷消息最是灵通,可知府上谁生病抱恙?”

庞嬷嬷原本还有些不耐,但被温琼前半句话认可,得意地下巴扬了扬,端着空药碗走了回来。

“前几日您去祠堂那夜,二姑娘染了风寒,次日发热请府医过来,这几日已经好转许多,晌午还备了厚礼跑去丞相府上,庆贺丞相公子中状元。”

温琼闻言手中蘸墨的动作一顿,那就如她所猜测,宋御医是姚宣辞为东苑那位神秘贵客请的。

“嬷嬷可知不知晓婆母这几日在做甚?”她轻抬起眸子,抿了下唇,柔婉的眉眼间染上丝丝愁意。

“我那日祠堂抄完家规回院便没有见她,也不知她满不满意。”

女子似是一朵脆弱娇花被人摘下后抛进蔚蓝深海,无依无靠飘荡在无边海面,还是心惊胆战着骤风暴雨降临。

庞嬷嬷心中不屑,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心思单纯,明明是个世子妃却畏惧一个继室主母。

嫁入侯府一年多,心眼手段一点没长进,也就能在清瑜院做个纸老虎。

还好府上人的嘴都严实,她们主仆几人算是识相,没捅到世子爷面前给他添乱。

她心里越发轻蔑,便顺口脱出,“东苑里住着个娇娇贵客,是世子爷冒着雨夜亲自带回的人,还是侯夫人的侄女,自是顾不上旁事。”

“世子妃不必担心。”

温琼眸光微冷,“他那日雨夜就回府了?”

侯夫人的厉声警告在脑海中响起,庞嬷嬷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又管不住那张嘴了,她慌忙找补。

“哎呀,老奴糊涂了!”

“老奴最爱胡言乱语,说些不着头尾的话,郑二姑娘是被太子的人救回来,不是世子... ...”

她猛地停顿,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不不不,不是!”

“是贵客!”

她竟连世子的嘱咐也违背了!

庞嬷嬷惊恐不已拔高了声音,“是东苑的贵客,贵客是太子安置进来的!”

“老奴这说话不过脑子,这毛病您知道的,平日里可惹得宋姊妹火大不少次。”

她还在试图补救,“世子爷只是听从太子之命... ...”

案桌后,温琼的语调平静极了,“庞嬷嬷,你该安静了。”

话至此,庞嬷嬷脸色灰白。

她不明白,自己这张嘴已经闭紧了好几日,怎的就一时失察疏忽,连着两位主子的命令就这么顺口秃噜出来了。

暮日余晖透过窗洒进来,细细尘粒在光下翩然飞舞,这一刻书房内安静无声。

漂亮的琥珀眸里掠过一道冷色,温琼压抑着渐渐沉重急促的呼吸,死死攥着掌心那支纤细的竹笔。

她料到过庞嬷嬷那八卦长舌,能被她掩藏的事情定是有人嘱咐,兴许不是什么小事。

原来,那院里住着郑二姑娘。

将她明媒正娶抬回家的夫君,瞒着她,将云英未嫁的女子悄悄接进了侯府中。

她以为他在外奔波查案,还听话的留了房门。

何曾想,那人就在这侯府里,陪在心上人身侧。

全府上下都知晓,就这样冷漠无声的旁观着,看着蒙在鼓里的她,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上一世那四载里,她又当了多少次笑话!

掌中的毛笔被生生折断,仅有的一点哀嚎被掌心紧紧裹着消失不见。

尖锐不平的棱刺猛的扎进柔软娇嫩的肉里,疼意一下将温琼从漆黑的思绪拉回。

她垂眸,唇角扯起一抹讽刺至极的嘲弄,丢掉断成两截的竹笔,洁白的绢帕染上斑驳血点。

本以为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可姚宣辞这般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她无法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复杂的情绪尽数收敛,不顾嚎叫挣扎狠狠将其镇压在心底,温琼浅浅呼出一口浊气。

她合上账本从案桌后起身,缓步到庞嬷嬷面前,站定。

庞嬷嬷不安地抬头,怎料看到一张平静的脸。

没有震惊恼怒,连一丝悲伤都不曾流露,她有些恍惚,世子妃... ...为何没有反应?

温琼抽走她手里快要摔碎在地的药碗,淡声道,“嬷嬷放心,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会被罚。”

庞嬷嬷顿时大松一口气,没来得及深思,“多谢世子妃!”

玉碗被轻轻搁在了一旁的花架上,眼前女子似笑非笑。

“但我是天子指给姚宣辞的正妻,若我闹着要将你发落农庄,他大概不会为你求情。”

不不不,不行,庞嬷嬷惊慌的瞪大了眼,连呼吸都屏住,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的大鹅。

她是世子乳娘,前半生几十年在侯府里风风光光做管事娘,怎能被赶出府去农庄干那些苦活累活。

庞嬷嬷哽咽几许,半晌说不出话来,肥硕的身子缓缓跪下。

她前一刻还在轻蔑嫌弃女子,如今却要伏低求饶。

她闭上眼,深深叩首,“求世子妃饶过老奴,老奴甘愿为世子妃当牛做马。”

女子细白的指抚着玉碗碗沿儿,然后屈指,欲轻轻一推之时,又停顿下。

“嬷嬷的确是个聪明人。”

温琼重新拾起那玉碗,扶起庞嬷嬷,玉碗还给她,浅浅勾起唇来,温婉动人,“希望庞嬷嬷说到做到。”

“嬷嬷快去忙罢。”

庞嬷嬷是侯府里的人,与她有些不对付,还是半个小管事,这一点可是至关重要。

入了夜,随同僚外出的姚宣辞还没有回来。

府医来诊脉时,也只是道她身体安康,倒是递给她一个香包,说是安神入眠之用。

那香包闻着淡淡的清新芬芳,温琼拆开香包翻看了,无甚复杂,外头已是夜色沉沉,她便早早上了榻。

明日杏林宴,不能再去在意那么多,不然兄长喜事临头,而她精神不佳,可实在扫兴。

至于姚宣辞……温琼望着头顶的檀色床帐,缓缓闭上眼。

他保她孩儿无恙,这场荒唐之戏,她便同他一起唱下去。

明媚曦光挥洒在庭院中,临近八月,清晨已变得凉爽宜人。

直至日头慢慢移上当空,热度渐渐灼起。

清瑜院中婢女小厮各司其职忙碌着,一阵微风拂过,紫藤花廊上的蔓叶沙沙作响,新栽下的几株花树舒展着翠绿枝叶。

温琼认真仔细捯饬了一上午,出府往宫中赶去,走至半路却被拦下。

是随着姚宣辞消失一夜的墨崖,他衣摆沾满血色,匆忙拦住马车,“夫人!”

温琼闻声掀起马车窗帘,看他身上血迹斑斑,还有大大小小的鲜血伤口,顿时一惊,“你这怎回事?”

“我等昨夜随公子追查一件案子,遭对方埋伏遇袭。”

墨崖神色焦急,“公子伤势不重,但磕到了脑袋正昏迷不醒,我们不敢乱动。”

“受伤之事还不能传出去,属下只能追着您来了。”

姚宣辞乃是大理寺少卿,与东宫太子多年挚友,敢对他动手,只怕这案子背后之人底气十足才这般有恃无恐。

温琼唇角一抿,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

兄长与母亲已经在杏林宴等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一滴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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