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又关上,余悦想起自己钥匙被他捡起的那晚的情形,默不作声故意落后了几步,而后看着青年提着东西走在了前面,步调散漫且自由。
晚风拂过,将青年宽大的黑色短袖的下摆吹地舞动,余悦走在他身后能看到青年劲瘦的腰身。
姚佳的理发店和租住的房子距离这里不过二十分多钟的路程,余悦却没有想到她跟青年居然连着二十多分钟都顺路。
饶是她一惯淡定,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这缘分有些狗血,她不知道前面慢悠悠走着的人是什么想法,会不会觉得她在跟踪他。毕竟有了车上的两次囧事,他就算如此怀疑倒也没什么错,甚至显得有些合理。
可是前面的人似乎毫无察觉,或者毫不在意,他甚至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点了烟,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
白色的烟雾被晚风携着,悠悠地经过她的面前,余悦被呛了一下,小声咳了咳。
魏棋的步调突兀的一乱,随即又立马恢复,沉默地掐灭了唇间的烟。
余悦一无所知,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厌烦,她看着前方的身影,停下了步子,打算站着等他走了她再动。
只是姑娘单薄的背脊刚刚贴上粗糙的墙面,前方就传来一声漫不经心地轻唤。
“余悦。”
她抬眸过去,与叼着烟的人隔空对视,然后就听那人说:“带个路呗。”
他和谁都这样么?
语气懒洋洋的,眼里勾着笑的,情绪猜不透的,似熟稔非熟稔地叫着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的名字。
余悦是见过他放荡不羁的模样的,她承认自己大胆,可是现在不是初遇。
失去了第一次相遇时那种盲目的勇气,她什么也不是。
况且就算她可以很勇,现在也不想给他带路。
她垂下眸子,没有看那人的面色,张口就道:“我和你不顺路。”
逼真到不能再逼真。
她看不到青年的表情,只听到青年似乎嗤笑了一声,随后有步伐声响起。
没多久她再抬起头时,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余悦这才继续往姚佳理发店的方向走去。
姚佳的理发店最开始开在这边最大的垃圾处理厂附近,因为那里的房子是城中村里最便宜的地段。后来手头里稍微宽裕些后,她重新租了一个两层小院,一楼是理发店,二楼是她的生活区。
余悦有这里的钥匙,是两人认识第一天时姚佳给她的。
两人认识那天她是叛逆出逃的小屁孩,而姚佳是温柔知性的大姐姐。
姚佳在旧店的门口“捡”到了她,把她带回了家,在她警戒无措不想说话时,扔了一把钥匙给她,说:“以后无聊了就来陪我说说话吧,因为我也很无聊。”
她的幼稚出逃、狼狈状态姚佳都看在眼里,但却没有嗤笑,而是用”无聊”两个字保护了她的自尊。
那天的姚佳在余悦心里是救世主,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姚佳递过来的钥匙。
然后这里就成了她的避风港。
四年时间里,从旧店到新店,她目睹了姚佳的成长,姚佳陪她走过幼稚。
在余悦眼里,姚佳是朋友,更是姐姐。
现在姚佳不在,门口亮目的“姚佳的店”四个大字此刻也暗淡无光。
余悦开了门进去,径直上了二楼。
姚佳是个跳脱潇洒的性子,卧室的装修也是怎么随意怎么来,要说整个卧室内能让她牵肠挂肚的,大概只有阳台上摆放的大堆绿植了。
品种各不相同的绿植在她小心翼翼的呵护下长势极好,枝繁叶茂,苍翠欲滴,连小小的多肉都显得胖乎乎的。
余悦帮它们浇了水,又仔细挨个检查了一下它们的状态,确定它们都很健康后她才放心的下了楼,锁了门。
她本来打算从姚佳这里出来就回家,但是余父这两天恰巧代表学校去参加什么交流大会,余母的医院又恰巧加班。回去早了是她一个人在家,回去晚了也是她一个人在家,还不如在外头逛一逛。
许是今天回忆到了和姚佳认识的时候,余悦难得的想要去姚佳旧店所在的地方看一眼,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巷子里,距离目的地越近,越能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
那是垃圾场处理场散发出来的气息。
这里的环境比巷子里的别处差了一倍不止,破旧的楼房,泥泞不平的道路,还有常人难以忍受的臭气。
可是这片地方却永远不缺人住,因为它比巷子里其他区域便宜了将近两倍的房价。
余悦停在了老店的门口。
老店被人盘下来开成了一家面馆,因为经常做饭的缘故,店外的墙被熏得有些黑。在她站在一侧呆呆看着店内的时候,老板看到了她,随即面上洋溢着热情的笑,问她:“姑娘,吃饭不?”
余悦笑笑,“谢谢老板,我吃过了。”
老板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她退后了几步,从面馆的正前方往楼上看。
三楼最靠里的那个房间是姚佳之前租住的地方,现在不知道里面住着谁。
潮湿、拥挤、漏水、破旧的房间不止代表了不易的过去,也记录了着成长。
以后她们都会更好。
这片天地困不住她们。
余悦转身离开,恰好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面馆所在的楼里不知是哪家发出了“嘭”的一声。
不大不小。
她一惊,向楼上张望,就见老板从店内跑出来,往楼上看一眼,随即冲她笑笑:“估计又是哪家的电路出问题了。”
又?
余悦问:“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怎么不找人来修一修?”
老板叹一声,“这房子年头长了,哪儿哪儿都是问题,修也不知道从哪里修,大家总想着凑活凑活得了。过日子,不都是这样嘛?身不由己啊!”
那句“存在安全隐患”余悦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一个外人都能认识到的问题,住在这里的人难道不知道么?
他们知道,可他们其实也无能为力。
而生活,也注定不会让每个人都满意。
此刻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光线暗,潮湿。窄小的房间内,魏平安颇有些紧张地看向青年被烫红的手臂。
“哥,没事吧!”
魏棋看了一眼炸开的锅,及洒落一地的汤水,轻轻皱皱眉,甩了甩自己被汤溅到的胳膊:“没事,别担心。”
他拿起门外的拖把收拾狼藉,边收拾便问:“今晚咱在外面吃,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酸辣粉可以吗?”
为什么偏偏是酸辣粉呢?
魏棋沉沉吐一口气,“当然。”
短暂的假期后余悦回到了学校,寝室里此时只有一个姑娘,叫文静。
“回来啦?”
文静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余悦回以一笑,“回来了,你吃过饭了嘛?”
“我脚扭了,她们俩让我安心坐着,说要给我带饺子。”
“脚扭了?我这里有些药,你看看用不用得上。”余悦听完,立马要放下手中的东西从自己的抽屉里拿药。
“没事没事余悦,我看过医生啦,她给我开了点药,等我药不够了我再问你要,你放心,我绝对不客气!”
于是余悦只能作罢。
两人说话间,寝室门被人不甚温柔地推开,伴随着姜悸咋咋呼呼的声音:“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你的伙食走来了!”
随她一块儿出去的另一个姑娘夏梦雨在她后面冲余悦二人无奈一笑,顺带把门轻轻关好。
姜悸将盒子拿出来,边掏边跟她们说这是食堂的新品饺子,余悦问她:“所以新品是什么馅儿的?”
她却是半天想不起来名字,最后干脆给一人发了一双筷子:“你们自己尝尝不就知道咯?”
余悦是吃了饭的,所以她没尝。但是其他三人抱着好奇的想法一人尝了一口,纷纷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了,很难吃吗?”
她看着三人。
文静冲她摆摆手,姜悸猛喝水,暂时只有夏梦雨还好,所以她对余悦说:“也不能叫难吃,就是有一种味道,怪怪的…口感也怪怪的…”
“尝不出来是什么馅儿,那我们扒开看看!”灌完水的姜悸用筷子扒拉开饺子皮,一瞬间,熟悉的气味儿涌出来。
“这是什么馅儿啊?!”
三人大眼瞪小眼。
只有余悦了然笑笑,“是香椿,一种很小众的菜,有人专门找着吃,有人闻都不喜欢闻。”
“好吧,我确实不太能闻得惯这个味道,看来今天不适合吃饺子。我要去重新买一份饭,你们俩呢?还需要带什么不?”
两人:“带一桶泡面!”
最后的结果是三人一人吃了一桶泡面,然后宿舍里还有些香椿的味道,她们便还不忘将宿舍的窗户开着敞了半天的味儿。
姜悸洗完脸从余悦身旁过的时候,被余悦喊住,“姜悸。”
“余女士请讲~”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余悦被逗笑,随即看着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的饺子是在哪个食堂买的。”
姜悸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缘由,“你喜欢吃?”
余悦:“对。”
姜悸竖了个拇指给她,大方指路:“就是军训时我带你去看帅哥结果没见着的那个食堂!那个三素米饭所在的窗口,他们家现在身兼两职,既卖米饭又卖饺子!”
“我再跟你说个秘密,你附耳过来”,姜悸冲她挤眉弄眼地勾勾手指,见余悦不动,她干脆自己凑近余悦,压着嗓子在余悦耳边说:“传说中的帅哥就在卖新口味的饺子那儿,可惜我今天去他刚好不在,你改天去买饺子的时候带上我,行不行?”
余悦在她“祈求”的目光下,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他和谁都这样么?”,你品,你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