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要刁难对方,没想到还真是应有尽有,要了一本菜单,桌子都快摆不下了,卢员外父子两人脸色铁青。
“爹……”卢大郎执箸欲动,又怕老爹生气。
“吃!别浪费!”卢员外咬牙切齿。
其他桌的客人早就飞快拨动筷子了,吃饱喝足后靠在椅背上喟叹:“果然荤素搭配才合宜。”
“可不是,天天吃肉我都齁得慌!”
“如果是羊肉呢?”
“羊肉?那可是好东西,你有吃过吗?”
“我哪有这福气。”
“若能吃上一口炙羊肉,小老儿我死而无憾!”周老翁幽幽来了句。
其他人:……呸!想的美!贵人们吃的金贵物哪轮得到你?
卢家父子吃了一刻钟后,终于停下动作:“再要一桌吃食,带回去给你阿娘和阿姐尝尝。”
卢大郎当即吩咐小二去安排。
在后院的黄达能和李东来。
“哈哈哈,找茬又如何?还不是被吃食俘获了?”
李东来拆台道:“别高兴太早了,蔬菜也就是冬日里走俏,开春天气暖和了,生意肯定不好做。”
“你就是想太多,就算生意不好了,乐县令肯定有办法。那些贱肉或许真是大杀招呢?”
“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黄达能摊了摊手:“反正我是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咯。”
李东来瞥了他一眼:……
被两人寄予厚望的乐尧,正在查看乡民们盖的房子。
临山三个乡昼夜温差大,初冬就要盖被褥了,可看大家伙穿着单薄,应该是没有御寒的装备。
按理来说,猎物的毛皮硝制好,就可以做成衣物避体,可他们竟然说自家没有毛皮?
前些日子在野兽常走的那几条道上建了隔离墙,乡民们都学了做泥砖垒墙方法,算了算时日,房子应该也盖的七七八八,可回来一看,差点心梗。
外头看房子是盖了,进屋一瞧,里头还是木屋,敢情就是在四周搭了外墙。
冬日里的寒风无孔不入,没有保暖的棉衣,没有密不透风的屋子,这日子怎么过?
得到允许后推开嘎吱嘎吱叫的木门,木板床上平铺着被褥,灰扑扑的,所幸看起来厚实不少;草席下垫着厚厚一层干稻草,勉强可以隔离寒意。
“被子里塞得是棉花吗?”乐尧问。
“官人说笑了,乡长都没见过棉花,我们哪里用得上呢?”说着上前把被褥拆开一角:“喏,是晒干的稻草,日头好时拿出去晒,晚上盖着暖和着呢。”顺手又把拆开的被角补好。
看到眼前老丈一脸满足的模样,乐尧只觉心口发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刚的想法应该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屋子为什么不像围墙一样,用泥砖重新建呢?”
“做砖盖墙消耗大,本来就不够吃,那几面墙还是一家人硬撑着弄好的,还别说,县衙弄出的物件就是顶用,一进门都不觉得冷了。”
乡长站出来接话:“是啊,估摸着今年冬天不会有人冻死了。乐县令您放心,我一定监督乡里各村各户都盖好砖墙。”
乐尧:……
三个乡情况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建了墙抵挡凛冽的寒风。里头屋子纯木建造,年久失修还有虫蚁蛀食的痕迹,被褥还是去别的乡换来的稻草。
额……用猎物毛皮换的。几张毛皮不够做一张被,却可以换一整屋子的干稻草,还可以在县里布行换来一捆麻布做成被套,一家人都可以用上。
临河三个乡有过之无不及,木屋破破烂烂不说,砖墙有的只砌一面,缘由竟是冬日里风多是从这边吹来。
水来乡和雨足乡情况要好些,可一个个面黄肌瘦,看起来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乐尧不理解,记忆里画卷描绘的繁华京都,千里之外的百姓为何过得如此艰难。
自己设想的今年冬,要让辖下民众吃饱穿暖,目前好似无所寸进。
果然,规划得再好,也要有条件实现。
安南县防寒防冻应急预案:
措施一:建造砖瓦房。实际:建成泥砖墙。
措施二:外出穿暖。实际:蓑衣避寒。
措施三:烤火盖被。实际:木屋无炭炉,稻草来补足。
措施四:……
火墙、土炕、汤婆子……吃不饱还没钱,都兑现不了。
乐尧没辙了,搁下笔按了按太阳穴,还是得有银钱支持啊!
安南香已经营业半月有余,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把酒楼做大做强,不仅是安南的名片,也是发展的根基,接下来要多上心些。
“黄员外,怎么愁眉苦脸的?”一进门就看到黄达能在柜台前唉声叹气。
李东来倒是淡定:“安南香客人越来越少,流水也减少了一大半,他在心疼跑掉的银子呢?”
掌柜在一旁不敢说话,跑堂的伙计也躲回后厨。
“营收没有开业初好是正常的。”乐尧说。
“可少得也太多了,刚开业时,县里富户乡绅陆陆续续都来了,流水有十两银子呢!这两天就只有二两银子了,你看现在,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十两银子都快赶上他的月俸了,二两银子是衙役们一月的俸银,酒楼的收入超乎他的想象。
“也还可以吧?”乐尧不确定地说。
黄达能摇头:“对面春风楼一天最差流水都有十五两。”
乐尧:……
李东来:“乐县令不善经商,并不晓得里头的关窍,刨去开支,酒楼每日能余五成,所以卢员外在安南县可谓是富甲一方。本以为我们有冬日鲜蔬,能够分一杯羹,可这生意确实差了许多,往日里爱来吃两口的老客都跑对门去了,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你们这几天有去春风楼吃过吗?”
“自家有酒楼,跑去干吗?我才不像卢家父子,钱多得没处花。”
乐尧:难怪卢家能挣大钱,长长久久地挣。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差人去对面取一桌饭菜,也让我尝尝安南第一酒楼的佳肴。”
李东来朝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安排。扶着栏杆上了二楼,透过临街的窗棂,清晰可见对面热闹的场面,生意确实红火。
一刻钟后,掌柜带着人把饭菜一一摆上。
“他们怎么也有鲜蔬?”黄达能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下一秒窜到桌前,指着一道菜说。
掌柜说:“跑堂的小二说是卢家庄里种的。”
“不可能!这东西只有……”噤声看向乐尧。
乐尧苦笑不已:“估计被学了去,本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早就打算等过了这一阵子在官府公示,让乡民们都跟着试试,免得冬日里没肉又没菜饿坏了身子。”
“那我们怎么办?公开了酒楼还怎么干?”
“鲜蔬只是一时之需,猪肉菜才能让安南香酒楼无往不利。”乐尧继续道:“第一批猪现在都可以出栏了,第二批也在养殖中,去县衙试试?我已经安排膳堂准备了。”
想到要吃腥臭的贱肉,黄达能和李东来连连摇头。
“那就去看看,反正吃完这桌子饭菜,估计你们也饱了。”乐尧每道菜尝了个味,称不上美食,但也不难吃,比葛大厨差远了,他还是留着肚子吃猪肘子、红烧肉吧。
要知道,为了把大行朝人人唾弃的贱肉推销出去,他可是特地派了黄禄和李业成分别去搜罗各种佐料,争取让每一位闻到味的人都想尝尝鲜。
只要进了嘴,那可就不是吃一口两口了,而是被猪肉彻底俘获。
膳堂。
猪叫声在县衙上空响起,季芸抱着平平都吓了一跳,安安在刘嬷嬷怀里也不自在地挪动着。
“嬷嬷,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娘子莫怕,这是县衙,安全着呢。”刘嬷嬷出声安抚道。
“我晓得,就是不知道夫君在何处。小山呢?”
春兰把双胞胎换洗的衣服洗干净晾好,正进门。
“娘子,小郎君去前院了,说是看杀猪。”说到杀猪二字,她脸色一僵。
刘嬷嬷面露愠色。
“猪?是何物?”季芸更迷惑了。
“娘子……”刘嬷嬷不知如何解释,回头瞪了春兰一眼:“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免得污了娘子的耳朵。”
一旁候着的两乳母:……那她们还吃过呢?
膳堂外的空地上,百来斤的猪被洗的干干净净,一盆猪血搁在屋檐下,按照乐尧嘱咐的掺了水和盐搅拌匀,只等它凝固了放进水烧开的锅里熬煮一段时间,再捞出浸泡在凉水里,就可以制菜了。
乐山跟着葛大厨忙进忙出,还上手比划了两下,看着砧板上肥肉相间的猪肉,对它的排斥好像也淡了些。
李东来和黄禄这几日跑到周边县城购置了好些香料,听乐尧说能够做出绝顶美味。哪怕是用贱肉做的,看在自己买的佐料份上,也得吃上一口,就一口不能再多了。
葛大厨经过乐尧私下的口头培训,对如何处理和制作猪肉已经有了九成谱。
唯一的顾忌就是贱肉腥臭,到时候不好吃,不会怪他手艺不到家吧?
其他衙役忙完手头上的事,也上前忙碌着。
帮着葛大厨削完竹签子,把盆里剁成小块腌制了半个时辰的肉穿成一串,待会乐县令回来要亲自动手烤制。
这可是在长官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干。
被挤出来的乐山、李业成:……
刘良和蒋留声顾忌着身份,干脆躲在官署“忙碌着”,心思却已经飘到膳堂了。
这时候,黄达能、李东来、掌柜和掌厨正好把桌上饭菜吃完,来到后院叫上品茶的乐尧,一同往县衙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黄达能:想到要吃贱肉,对家的饭菜我都能干上两大碗,还想夸上两句。
乐尧:这都想夸?那我养的猪吃了不得赏十几二十两银子?
田大忠弱弱地举手:那个,不好意思,猪是我养的。
乐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