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抱着宝宝回到家的,我的狼狈应该吓到了我妈,她一脸惶恐的表情,让我笑得愈发厉害。
我把宝宝塞进我妈的怀里,一直很乖的平安仿佛知道了什么,莫名就大哭起来。
我妈手忙脚乱地哄着,我在边上无比温柔、无比深情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回房。
我用拆信刀割了腕。
一刀,又一刀,用力地,错乱地,割着手腕。
鲜血顺着细细的刀痕,或多或少地渗出。
很是美丽。
我看着那些扑进眼帘的红,笑得幸福:“哥,我来找你,好不好?”
我抱着易笙的照片,安静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来接我,会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粗鲁地抱着我,然后颤抖地说他想我,好想、好想我……
这一次,我们应该能够天长地久了吧?
我真的被抱住了,然而抱住我的,却不是我期待的那个人。
秦云破门而入了,伴随着我妈的一声尖叫,他一把上前拉起了我。
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不是哥,不是……
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被腾空抱起,飞快地被转移着。
我茫然地看着一切,不知道什么,陷入了黑暗。
宁静的、安详的、无尽的、沉寂的黑暗。
好冷啊……
哥,你在哪儿……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跳入眼帘的是苍白的天花板。
我很失望,我知道自己被救回来了。
我很失望,我知道自己笨得连动脉都找不到。
我很失望,我根本没有等到我爱的那个人,他没有来找我。
我好失望,好失望。
我失望得不想醒来。
世界变得苍白一片。
从易笙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世界便再没有过任何颜色,只有刺目的鲜血,才能浸染我的视线。
我变得很喜欢睡,整天昏昏沉沉的。
这样很好,因为恍恍惚惚时我总能看到他——易笙会勾着嘴角,微微笑着,有些坏心,却又无比温柔。他总远远地望着我,低低地、无奈地叹息:“郝郝,郝郝,你这个傻瓜……”
这样也没关系,我至少看到了他。
我多幸福,笑眼里满是喜悦的泪水。
我总是流泪,没日没夜,没有理由。
我开始变得恍惚,听不清别人的话,也慢慢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我分不清落在手背上的,是自己的泪,还是别人的。
我不会说话,只偶尔喃喃:“哥……”
我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生命最后一天。
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不应该这样,但是我走不出来。
世界好像只剩迷障。
在这里,我至少不会痛苦,不需要强颜欢笑,不需要假装自己已经没有事,不需要假装自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有没有易笙都无所谓。
坚强总是说得容易,做得很难。
我很累,可是没有人知道。
我睡不着,没有人可以帮我。
我感受不到痛,我好彷徨,我很害怕,但所有人都只是跟我说:“会好的,会过去的。”
无限重复。
可是,到底要怎么好,要怎么过去?
又有谁能教我?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尽了力,很辛苦,可还是过不去。
易笙死了。
死了。
我一天天虚弱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离死亡的距离还有多远,只能依稀听到耳畔越来越久的哭声,很多人的哭声。
我常常被人抱着,用力的,粗鲁的,温柔的,分不清楚。
偶尔,我能听到我妈声嘶力竭地喊:“郝郝,你怎么能残忍,你怎么能丢下妈妈!”
是吗?这次终于轮到我了吗,轮到永远被丢下的我,丢下别人了吗?
我笑了,有点小小的满足。
或许,这样也好。
我终于还是醒了一次,没想到面对的,却是一脸憔悴的秦云。
他看上去很不好,但是墨黑的眸子,灼灼的目光,很是烫人,“郝郝,你很高兴?折磨了所有人,你满足了吗?”
我木然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但是,我想,我笑了,诚实地笑了。
下一刻,我看到秦云抿紧的嘴,及倏然举起的手掌。
我以为他会打我,狠狠地打偏我的脸,像易笙的妈妈曾经做过的那样,狠狠地揍着对他们何其残忍的我。
他似乎也真的很想打我,很大力地张开臂。但终究,落不下来。
最后,他刮过来巴掌只是轻轻地贴上我的脸。
然后,这个在我面前几乎从未失过态的男人,第一次流了泪。
他没有求我,没有骂我,只是问我,流着眼泪,颤抖地捧着我的脸,无比悲伤地对视着我的眼睛,一遍遍地问我:“郝郝,你这样做,和易笙的母亲有什么不同?”
他指着什么都不知道睡熟在我妈怀中的平安,不停地问我:“你看看平安,看他啊!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你还要让他失去母亲吗?”
他一脸失望地对表情木然的我说道:“郝郝,你和易笙的妈妈完全一样,根本没什么不一样!你们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爱情,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
好狠,他真的好狠!
这比打我一千、一万个巴掌还要疼上数十倍!
我抬头看着秦云,忽然觉得他是那样陌生。
原来在他眼里,我和那个毁了我所有的女人,一模一样。
原来只要他想,他真的可以比易笙更加毒辣。
我想要说话,想要拉扯嘴角,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我只能缓缓地慢慢地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
好冷……
原来,我连死也不可以……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