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什么?
我看着拿到手上的作文题目,冷笑。
我用最华丽的辞藻,尽可能诙谐的语调,写了一篇相信老师们定会喜欢的论证文。
我说信仰可以是动力,鞭策自己做认知中不可能的事情;我说信仰可以是骗局,让自己自欺欺人逃避世事;我说信仰可以是教义,引导人们弃恶从善。
我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开始恍然大悟:哦,原来信仰是可以任人揉捏的橡皮泥。
我看着写满了虚伪想法的卷子,几乎笑出声来。
我根本没有任何信仰,我所有的相信都已经腐烂在街角的垃圾桶里。
我用一把火,烧了我所有的日记。
那天,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徐燃起的火焰,带着缕缕白烟,烧掉了我宛如骗局般十六年。
日子一样的过。
他们好像在和时间竞争,不过月余就办好了离婚。
我想跟我爸,可他离开家的时候,却再一次狠狠地甩开了我,并用和我几乎一样的眉眼,像看着仇人般地看着我,咆哮着:“滚!谁知道你是谁的野种!”
我跌得比上次还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同,额头还磕到了沙发角,痛得几乎失了声。
好容易才收拾好的行李撒得满地都是。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哭。
我只是抬头看了他紧绷的侧脸一眼,就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自己站了起来,并背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听着大门“砰”得合起的声音,捏着虎口不断地告诉自己:郝郝,不要恨他,不能怪他。我应该要体谅他,他是我的爸爸啊!
我的手被自己扭得很红、很痛,可即使如此,还是压不过我心中不断涌起的窒息和疼痛:是啊,我应该体谅他,应该原谅他。
那么……谁来体谅我呢?我是他的女儿不是么?
我根本不是当圣人的材料。
我很自私。
我只能恨。
我再没和我妈说过哪怕一句话。
我五点出门,在学校一直呆到晚上十点,值班室的警卫来赶人,才慢吞吞地背着书包回家。
我很少睡觉,也不怎么吃东西。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我很快预习完了整个学期的课,只能不停地翻阅比赛的考题。
在非活动不可的时候,我就绕着操场不停滴跑圈,一圈又一圈,直到累得全身都动弹不得,才仰面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看白云朵朵飘。
老班被我的勤奋感动,又担心我压力太大,三天两头请我上办公室喝茶吃点心。
那个时候,我总是狼吞虎咽,吃得凶狠。
同学们都在私下传我偷偷爱了又失恋,认为我被刺激得厉害所以发了疯。
流言穿得比什么都快,曾给我写过数封情书又被我一连婉拒三次甚至懒得搭理的隔壁班男生,又在班级的邮箱上给我放上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七个字。他说:“郝郝,请你好好的。”
这封信,我看了整整一节自习课。
我发了很久的呆,回过身后来,我慎重无比地把它夹紧了笔记本。
我打碎了存钱罐,跑到百货大楼买了一个比想象中便宜一些的耐克护腕,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手工礼物盒。
我在盒子下方贴上一张纸,勾了几条简单的花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他的班级、姓名,及简简单单的一个“谢谢”。
没有署名。
第二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我躲在转角看着一个女生把盒子递给正和朋友打闹的他。
他满脸狐疑,左右拨弄着盒子,直到看到那张写着谢谢的贴纸。他怔忡的表情让我看着有些想笑,可当我看到他偷偷撇开的脸上,双颊微微发红的时候,我又开始想哭了。
我走到池塘边,抱着膝盖,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难以置信的瘦。
我没脸面对那张纯真的男孩,我没有理由的害怕他会知道,其实上一秒,我还期待那七个字,来自于易笙……
我真是个混蛋。
放学时,那男孩一直偷偷地等在教室门口,还自以为藏得很隐蔽。
我发现他身边没有其他起哄的朋友,看来是保守了秘密,真是个好人。我该把名字让给他。
我背着书包路过他时,他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嘴巴张了张,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看到他烧红的耳朵,不知怎的,心下突然一软。
我听到自己说:“下个礼拜六是我生日,不嫌弃的话,一起出去走走吧。”
他愕然地站在原地,我却当下就转身离开。
远远的,我还能听到他的欢呼,和一声隔得很远也清晰无比的——“我一定去!”
我停了停脚步,然后,更快地往家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我只看到了前面拐角处,面无表情的易笙。
我们没有错身,因为路在两旁,注定了我们背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