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以前,我的生活虽然无聊,但也是波澜不惊,不曾受过伤害。
可易笙总能颠覆我的生活。
那件事是个证明,也是个开端。
那是一个春天初到的日子,天气还有些凉。我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准备穿过球场,却发现整个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场面喧哗得我压根儿不想过去挤。
我想起易笙曾经说过,拨开对面的树丛有条直通篮球队办公室的近路。校队边上就是侧门,算了算,这个时间已经开了。
我施施然地走了过去,之后的一切如同命运的碰撞,撞出了一个狗血的故事。
我就像恶俗小说里的可怜女主一样,遇到了一个无比纠结的情节——
“我说,易笙,你和郝仁真没什么?”
“是啊,班头他们都说了,这几天郝仁老被班导叫去,就是为了你们两的事儿!”
路过的我顿时囧了一下,不知道作为八卦主角的自己,是该礼貌地探出头跟他们打下招呼,还是干脆当作没听到的继续猫腰赶路。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易笙的声音,懒懒的,还带着点儿不耐烦:“我和她还能有点儿什么啊?不就是邻居家的小妹妹么!”
“真的假的啊?看你们亲密的样子……着实不像啊!笙哥,跟兄弟们瞒什么啊,难不成还怕我们撬你墙角不成!”
一阵哄笑。
我尴尬万分,这会儿是真的不打算露面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耳朵居然如此好使,在那样混乱的躁动中也能清楚地听到他用调侃的口气说着无比伤人话语:“放心,兄弟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看上那个小黑鬼,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女人么还是要……”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到。
我的耳边一阵轰鸣。
有些陌生的热气直往眼眶上冲。
我千算万算,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易笙会用那样的话来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就算不是顶好,也会是很好、很好的。
我一直以为,不管如何的疏离,他都还是那个为了我努力考到六十一的邻家哥哥!
可是,我凭什么这样以为?
他变了这么许多,我明明看到在眼里,却还在自欺欺人。
我怎么能傻到这样?
我自作多情得连自己都觉得羞耻!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逃离那片草地的,但直至今日,我还能记得当初又多愚勇——我竟一拳揍碎了整块玻璃。
办公室里猥琐的笑声和起哄声,因我那魄力十足的一击,倏然冰冻。
我其实有些期待易笙能像电视剧里的那些个阿猫阿狗一般,因为我的骤然出现,震惊地站起身来。那样至少证明了他还有些在乎我,然后,我就可以为他编纂一千零一个理由去原谅。
可是,他只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就垂下了眼睑。
他竟连看我都觉得多余!
我那时很戏剧化的想:自己可真是悲惨!
我说出口的台词特别的雷,但那会儿却还自我感觉良好,自满了好两天——“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你我从今日起,再无瓜葛,免得我这样没胸没屁股的小黑炭,出门丢了哥哥你的脸!”
我无视自己满手的淋漓鲜血,率性地转身而去。
走出没几步路,便是泪流满面。
原因还真就是因为手上的伤口,疼得钻心。
我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很没有面子。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因为我很没出息的,没能支撑到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直至今时今日,我仍觉得当时的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因为那个伤疼了我整整两个月没睡成安稳觉。
自那以后,不管我用上多好的眼霜,也驱不走那对愿和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熊猫眼。
不过,也亏得那疼痛,我才能痛下决心。尽管我和他毗邻而居,但只要你真正了解一个人,要躲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就是这么了解他,所以直到中考结束,我都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后来考上了同一个重点高中,也是相见如同不见。
我能理解自己的坚持,却没想到他也能这样决绝。
我想自己真的怒了,因此即使对向来排名一百五十以后的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我们学校的事感到非常好奇,甚至好奇到了心痒难耐的境界,我还是为赌这口气,什么也没问,硬是将冷战持续到高二。
当然,很多年后,我才万般感叹地知道,原来那时我们永远的年级第一名恰好就坐在易笙的前侧方,还刚好和他都用的A卷。
全天下的狗屎都爱他,总爱是跟着他到处跑,而我却怎样也遇不上一坨!
后来,我一直选择性地遗忘这最初的伤害,总觉得这厮挺好,哪里都好,对我尤其的好。
但每当我在心里鞭笞他,想要讨厌他,或者企图阻止自己再喜欢他的时候,又会发现自己竟能很清晰地记忆起当时的每个细节。
我其实挺虚伪,也挺能记恨。
我想我娘真没错生我,我就一典型的天蝎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蝎子美好而阴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