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科诊所张医生不能忍受老司的移情别恋。虽然,那只是张医生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的一个恋爱故事。
张医生比老司年长五岁,但至今没有结婚。大约是因为她替那些行迹隐秘的少女或孕妇做的妇科手术太多了。当她用冷酷的器械残害着那些裸露的身体和身体里即将成型的胎儿时,她对她们产生了最真挚的怜悯与同情,同时也本能地出现了对怀孕和生孩子这两件事的恐惧。但男人娶老婆,除了满足生理需求,还有一项最大的功能——繁衍后代,尤其在这样一个极不发达的西部城市,许多陈规陋习都没有改变。很少有男人能够大度地容忍不愿生孩子的老婆,尽管“丁克”家庭曾一度被街头小报炒作得很厉害,大部分此类夫妇却最终归于失败——“丁克”的失败,甚至家庭的失败。于是不愿面对怀孕和生孩子这种严酷事件的张医生只能选择独身。
一直独身且没有恋爱过的张医生在恐惧中蹉跎着岁月,荒废着原本就资源匮乏的青春,变成了一个性格乖戾的老女人。像她这样的老女人在通常情况下引不起男人的任何兴趣。张医生是寂寞的,无穷无尽的寂寞。然后愤怒,对恩爱男女的愤怒。
后来的某一天,在楼上办公的老司走进了张医生的诊所。他是顺路去购买避孕药的。当她得知他是为了保护妻子的健康购买那些白色药片时,脸上便浮现出了一层含义不明的笑容。她忽然觉得,让一个被男人爱惜的女人遭受冷酷器械的折磨,应该是一件相当惬意的事。
于是,老司的妻子谭美娟服下的不是避孕药。不久她理所当然地避孕失败,被老司送到了张医生的妇科诊所做手术。谭美娟在冷酷器械的折磨下歇斯底里地号叫、咒骂。她痛苦万分、精神崩溃,当然看不见张医生隐隐浮现出的灰暗笑容。
突然,张医生在谭美娟痛苦的呻吟中显得若无其事地说:“听老司说你好几年了怀不上孩子,如今怀上了怎么又不要了?”
号叫着的谭美娟清楚地听见了那句话,这使她在出现意外后怀疑的一件事得到了证实——老司给她服用的根本不是避孕药!她实在不明白自己的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手术结束,老司走进来扶起妻子。仍然感受到痛苦在延续的谭美娟往男人下腹的关键部位踹了一脚。她认为他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老司哎呀呀叫唤着蹲到地上,好半天才站起身来。
以后,老司频频出入张医生的诊所,有时是来邀请她到楼上打扑克,有时只是来坐一坐,对她谈起他和老婆的烦心事。张医生从那个夸夸其谈的男人嘴里渐渐知道了谭美娟,包括她的全部。她还知道了谭美娟给他造成的压力以及他对谭美娟的厌烦。这多少给了张医生一点想入非非的理由。
张医生不能理解,以老司的出身和现在的身份,他怎么还要一如既往地忍受谭美娟这个浅薄的女人。尽管张医生明白,物以类聚,一个男人选择什么样的女人做终身伴侣,就意味着这个男人的品位如何。退一万步讲,即便老司因为当年自己太年轻太没有经验而看走了眼,稀里糊涂和一个浅薄的女人走到了同一所屋檐下,现在也完全来得及把那个羁绊感情和自由的屋檐拆掉,重新打造一片新天地。最不济也可以到屋檐外面找一个知心爱人。当然,这个知心爱人未必就要对他的家庭构成威胁。比如张医生自己,她就认为自己能做一个永不破坏别人家庭的知心女人,因为她只需要一份感情寄托,根本没有打算与任何一个男人结婚。因此,每次张医生都很耐心地倾听老司诉说,然后给他心灵的安慰。但很久以来,老司仿佛没有完全理解她的心意,除了对着她絮絮叨叨地数落谭美娟的种种不是,并没有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发展。这令张医生有些失望。
失望着的张医生决定主动出击,给她臆想中的姐弟恋铺上一条康庄大道。
然而就在此时,在张医生对自己和老司的关系还没有什么具体作为的时候,冷月若雪出现在阳光法律事务所。仿佛是冷月若雪替代了她,具体点说是替代了她和他们一起打扑克的位置。打扑克是四个人的游戏,这也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她真的被老司淡忘了,也被其他的一些人淡忘了。
张医生因为被淡忘而愈加愤怒。她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暗示老司,千万别惹女人。她希望老司在老婆的统治下倒一点小霉,当然更盼着新来的那个叫冷月若雪的漂亮女人栽个大跟斗。用现在的流行语概括:她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