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峰上的事情舒心浑然不知,反倒是因着逗了一堆青葱小弟子而开心不已。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之际,一大早便下山寻人打首饰的应舜听到风声跑了回来。
眼见着他单纯的小师妹被众人拥簇着,里头还有个不省心的在那儿侃侃而谈,顿觉心头一哽。
“修炼之事无外乎一个悟字,悟从细微处入手,而后见微知著。”
侃侃而谈之音落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到底有没有道理没人在乎,只要美人高兴就好。
与这群被撩得五迷三道的师兄弟不同,萧蔓将这番话在心中仔仔细细过了一遍,突然问道,“乾坤阴阳之道也是如此吗?”
此言一出,喧闹的角落突然寂静下来。
身处人圈之外的应舜都被惊得脑子一懵,表情严肃的脸上又现黑红。
“都要注重细节,取长避短...”
“长短?怎么取?”
萧蔓问得坦荡,周围小弟子听得磊落,奈何舒心是个海里浪了多年的人,脑子转得快,却也有那么点污。
“...不是,不是你所理解的长短,我说的长短指的是长处和短处。”
“我说得也是长处和短处,只是不明白怎么取。”萧蔓顿了顿,疑惑道,“你以为我说得是什么?”
舒心噎了一下,正在想法子找补,便听萧蔓继续道:“你方才夸宜阳唇红齿白、宋锦身姿挺阔、重蓝肤若凝脂便是取长了?”
见她没有追问,舒心稍稍松了一口气,当下点头称赞道:“蔓蔓领悟得十分到位。”
此刻,应舜再也听不下去了,沉着脸扬声道:“都不好好修习,在此围着做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乃是一众弟子的噩梦。
宝元峰执法堂长老万青门下弟子应舜,平日协助其师父主宗门戒律,大家或多或少都被他罚过。
于是乎,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消,一众弟子哄得一下作鸟兽惊散。
人飞的飞,跑的跑,还有连滚带爬踩了脚的,这样一来倒是将被围着的两人暴露在应舜的眼皮子底下,相较于萧蔓的紧张,舒心倒是浑然不惧,甚至在被应舜狠狠瞪了一眼后还笑出了声。
“蔓蔓,就我方才教你的,在你师兄身上练习一下。”说着她愈加懒散地往后一倒,迎着西斜的日光勾了勾唇。
应舜的嘴巴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只是视线落于萧蔓身上之时有些炽热。
萧蔓本就紧张,如今又被这样看着,浑身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应舜眸中闪过一丝失望,面上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舒心轻叹一声,暗道自己当真是个操心的命,心下决定推两人一把。
“你应舜师兄身形如何?”
“肩宽,腰细,腿长...”
“嗯,说得对,比之先前的宋锦身形更佳,比之明泽君还要略高些许。”舒心起身,从身后环抱着萧蔓,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让她仔细观摩一番那张脸。
“他虽表情冷硬,喜欢沉着脸装酷,但是你细细看,他硬朗的五官是不是颇具英雄气概。”
萧蔓头一次这般看着一个男人,尤其还是往日令人颇为畏惧的那个,若不是被人抵住下巴,她早就退缩了。
只是这般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应舜师兄虽不苟言笑,长得确实挺不错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彷佛带着星火。
眼见着两人“含情脉脉”,舒心也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便悄悄退了开来。
因着应舜的出现,修习场上的弟子散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也都专注于修习压根不敢到处乱看。舒心看了两眼,觉得无趣便想着换个地方,结果迎面撞上了来寻她的羽阳。
羽阳见着她二话不说就带着她上了剑,“快点,跟我走。”
舒心懵圈地看着脚下快去划过的山谷,搞不清楚这人又要闹哪样。
羽阳御剑极快,嘴巴也没闲着,“一会儿你见了师兄,好好陪他说说话,嘴巴甜些,身段软些,千万别和他拧巴,将他哄开心了就行。”
舒心眨眨眼,“...你要逼良为娼?!”
羽阳御剑的身影一僵,仔细品了品自己方才的话好像确实有点问题,不过这都不重要!
“你想多了,我师兄朗若清风、昭如日月,谁都不能轻易染指。不过是他有点心事,你帮他疏/解一番便是。”
...纾/解?这么一听好像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舒心满脑子乱七八糟的,转眼间便来到一座孤峰之上,远远便发现此峰与先前所在那处不同,彷佛超脱凡世,只余空荡寂寥。
“师兄就在院中,你自己进去吧。”羽阳带她来到门前,自己不肯进去,只冲着她扬扬下巴。
看着被松柏围绕的寂静院落,扫了一眼匾额上那龙飞凤舞却不认识的三个大字,舒心抿唇,总觉得怪怪的。
“你同我透个底,明泽君他到底怎么了?”
“你不是对师兄情深意重嘛,如今正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激我?”舒心轻笑一声,妖气横生。
羽阳被人识破也不尴尬,只挑眉道:“你就说去不去吧。”
舒心轻轻点头,“去,毕竟我对明泽君情深意重。”
说完之后,舒心斜瞥了他一眼,而后不再迟疑地朝院子走去,她心里猜想着那种岭花当是因为昨晚被她冷落而心情低落了。
打死她也猜不到,里头那个矜贵自持的男人醋坛子打翻了一地,如今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见她入门之后,门外的羽阳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缓收起,抬眸看向遮天的古柏。
舒心进了院子便见满地狼藉,四下看了看,没有看见人,拧着眉仔细打量了一番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场景,终是选择继续向前。
来到殿前,拾级而上的时候,她立刻注意到廊下裂开的石柱,眉心拧得更紧了。
“这么不受待见?院子怎么破败成这样了。”此情此景难免激发起惜花之人的柔软心肠,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小明泽,“难怪长成这么一副清冷的模样。”
来到殿门前,她不再犹疑,直接屈指在木色雕花门敲了敲,敲完之后,下意识扶了扶早起随意挽起的发髻,又正了正明泽送她的那枚玉簪。
等了一会儿,殿内静悄悄的,她忍不住又敲了敲,扬声道:“明泽君,你在吗?”
话音落下,依旧一派寂静。
舒心忍不住又敲,“明泽君,在吗?”
还是无人应声。
舒心心道:羽阳既然将她带来应该是确认他在,如今不声不响,难道是在闹别扭?
心下想着,她便一边后退一边故作失落道,“原来不在呀,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只是人还没退到台阶处,门已经嘭的一声开了。
舒心见状,忍不住暗暗勾唇,故意磨蹭了一下,这才来到殿内。
殿内虽然不似院中“破败”,却也十分朴素,正对着门悬着一块匾额,其下是摆着小桌的软榻,明泽正坐在软榻上下棋,看模样十分专注,打她进来后,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舒心一见便晓得他在闹别扭,忍不住低笑一声,来到小桌的另一侧坐下。
她不会下棋,却不耽误哄人,“明泽君喜欢下棋?”
啪嗒一声,对面那人落下一子。
舒心脸上的笑意更盛,心想男人果然得晾着,晾过之后便会迎来感情升温。
“恰好我那儿有副暖玉打造的棋子,触及生温,冬日里也不凉手,我不懂这些,正好拿来借花献佛。”
啪嗒又落一子,声音较之先前更大了几分。
明泽没听过“借花献佛”,但是却领悟了她话中的意思,思及先前羽阳所说的事情以及来送东西的重蓝露出的砗磲珠,心道不过是相同的把戏!
思及此,他眸中的寒意更盛,如玉的脸上似乎凝了一层寒霜。
“明泽君可是有何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我虽不聪慧,却愿为着明泽君能够开怀而尽力一试。”
明泽:...花言巧语!
见他始终不为所动,舒心使出杀手锏:“明泽君...”短短三个字,被她那把又娇又媚的嗓音道出了数不尽的旖旎。
明泽捻棋子的手一顿,棋子掉落,满盘皆输。
他静静看着棋盘,眸中晦暗难辨,静默了几个呼吸间抬眸望向她,点漆似的眸底幽深一片,仿佛要将人生生吸进去。
舒心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使劲眨眨眼,复又睁开,那双眸子已经变得与从前一般清峻而淡漠。
舒心暗呼一口气,心道自己方才肯定是看错了。
明泽收回目光,从无极戒中取出一物置于棋盘之上。
舒心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是自己先前赠予的那枚最漂亮、最大的珍珠,只是她不明白他此刻递来此物是何意。
“物归原主。”
“啊?”舒心愣愣地看了两眼珍珠,随后将目光移到那张让人百看不厌的俊脸上,“此珠是我特意送给明泽君,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之情。”
照顾吗?明泽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笑仿若高山雪莲初绽,美得惊心动魄。虽然不合时宜,舒心却依旧看呆了。
“以你的修为何需我来照顾?”语气略带嘲讽。
舒心勉强定了定心神,打起精神与他周旋,“无论是否需要,明泽君总归是照顾了我一场,若明泽君不想要这份谢礼,我可以别的名目赠予明泽君。”
什么名目?她灼人的视线已经明晃晃地表达了出来。
明泽倏然抬眸回望着她,目光犀利,好似能直接看穿人心。
“舒姑娘的珍珠是人手一颗吗?”
作者有话要说:岭花:珍珠是单送我一人,还是旁的兄弟都有?
蛤蜊:…
岭花:人人皆有的,我才不稀罕。拿去拿去,别在这儿扎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