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Ⅱ 憨包子黄颜小时候的故事
2005年12月,我来到多伦多我未来的公婆家过圣诞节,我的好朋友唐小琳和Carol也跟我一同来到了多伦多。那些天,我们除了到处游玩,就是缠着我未来的公婆和太奶奶(黄颜的外婆)讲黄颜小时候的故事。
按K市的习俗,一个家庭有了第一个孩子后,家里人的称呼全都按这个孩子的口气来叫了,后面生的孩子,家里人也是按照第一个孩子的口气来叫,所以当黄颜出生的时候,全家人都按他哥哥的口气叫他"弟弟"。黄颜小时候憨憨的,心眼实,不调皮,所以家里人都叫他"憨包子"。
我在多伦多过圣诞期间,把听来的关于黄颜小时候的故事写了下来,贴在我的文学城博客里,一下就吸引了很多的读者,大家都很喜欢听小憨包子黄颜小时候的故事,"憨包子"这个名字也成了黄颜的代号。
这部分收集的就是我在2005年写的"弟弟小时候"系列里的故事。
(1)
在弟弟被造出来之前,弟弟的父母就已经收养了一个男孩,是个孤儿,母亲因癌症去世,父亲随后自杀身亡。弟弟的父母收养了哥哥后,怕旁人的议论使小孩子难受,就举家南迁,回到他妈妈的故乡K市,跟奶奶一块住在家里的老房子里。
弟弟的父母打定主意不要小孩了,有哥哥一个就行了。哪知有一天,一个调皮的sperm冲破层层封锁,逃到妈妈身体,钻进那个翘首以待的egg里,于是有了弟弟。
妈妈知道后,很着急,自己年龄有点大了,最近又没怎么调养,可能sperm和egg都不是最佳状态的。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如果再生一个,会不会有偏心呀?
父母商量了很久,想去医院做掉,但两个人都很难受,拿不定主意。奶奶知道了,坚决不同意,说:"年龄大怕什么?人家五十岁生孩子的都有,你才三十多,算什么大?"
听妈妈说怕以后一碗水端不平,奶奶生气了:"这是什么话?人家的孩子是人,自己的孩子就不是人了?你不把两个孩子分开来看,有什么端不平的?就像你们两个,别人说岳母应该对女婿比对女儿更好,我说这是瞎说,都是我的孩子,有什么更好不更好的?对女婿更好,说明还是另眼相待,不平等。"
奶奶以前是小学老师,说话讲究以理服人,弟弟的父母都很尊重她。父母本来就不太想做掉弟弟,听奶奶这样一说,就坚决要生下来了。
后来弟弟总是说:"我的命是奶奶给的。"父母就笑骂他:"你这个没良心的!"弟弟狡辩说:"没有奶奶,就没有妈妈,那不等于说我的命是奶奶给的吗?"奶奶说:"那你还不如说你的命是中国猿人给你的。"
(2)
弟弟的妈妈在大学教书,很相信科学,相信书本,找了很多有关怀孕的书来看。爸爸就老是开她玩笑,说一知半解是最危险的呀,不要把自己看得胆战心惊。
妈妈果然把自己看得一知半解,胆战心惊了,心想,书上说三十五岁就是高龄产妇了,我现在离三十五岁不远了,会不会生个痴呆儿?
爸爸说怎么会呢?生痴呆儿的比例是很小很小的。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到医院抽羊水检查一下。妈妈就去医院检查了,没事,但妈妈还是有点担心,后悔没有早点生一个。如果因为年龄大了,生下一个痴呆儿,岂不是害了孩子?
妈妈说:"唉,如果这孩子是个女孩,等她长大了,我就要告诉她,千万早点生孩子,免得担惊受怕。"
怀孕初期,妈妈有过几次皮肤过敏,硬扛着没吃药,熬过去了。后来从书上看到,如果孕妇在怀孕初期得过风疹,会导致胎儿兔唇,也就是"豁嘴"或者"三瓣嘴",妈妈又着急了,问爸爸:"要是这孩子是个三瓣嘴怎么办呢?"
爸爸笑着说:"我说一知半解害死人吧?皮肤过敏只是荨麻疹,不是风疹,不要把自己吓得一惊一乍的,当心把孩子吓成个胆小鬼。就算是三瓣嘴也没什么,长大一点,缝合就行了。"
书上说,清晨呕吐一般是怀孕四十五天左右开始,妈妈说,弟弟好准时呀,正好是四十五天的时候,我就开始呕吐了。不过我不是清晨呕吐,而是傍晚呕吐,可能是弟弟体谅我上午要上课,吐得难受会影响上课,所以让我下班回来后尽情地吐。
但是弟弟让妈妈吐得倒海翻江,每次吐过,喉咙就像被刀子划伤了一样,连吞口水都痛。妈妈看书上说清晨呕吐到了三个月之后就会慢慢好起来,就寄希望于那一天。三个月过去了,妈妈真的不吐了。
妈妈对爸爸说:"你看,还是要看书,书上说三个月之后不吐了,果然就不吐了的。我的宝宝什么都是照书上做的。"
(3)
弟弟就像是催肥剂,一撒下去,妈妈就像气球一样发泡了,不光肚子长大,全身上下,个个地方都是越长越胖。
爸爸说怀孕期间体重增加太快,往往会引起麻烦,孩子太大不好生产,搞不好还有可能是妊娠中毒症,会危及母婴的,要控制饮食,控制盐摄入量。可是妈妈是个"盐虫",菜淡了,就吃不下,又最爱吃腌菜、泡菜。现在为了宝宝,只好勉为其难了。
大家看见妈妈肚子老大,都说是双胞胎,妈妈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担心的是双胞胎两个抢夺营养,会搞得一个也长不好。
妈妈仍在上班,她穿着奶奶的一件宽大的衣服,自己把裤子前边剪开,插了一大块布在中间,算是孕妇裤。妈妈一进教室,就站在讲桌后面,不到处走动,写黑板的时候也是赶快转身,没人看见她的肚子。她的学生一直不知道她怀孕了,都以为江老师这段时间长得胖。
离预产期还有几个星期,妈妈就进了医院,因为她的血压升高很快,已经是所谓妊娠中毒症了。妈妈住在医院,刚开始还有点害羞,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总想等到那些男家属都出去了再把肚皮露给医生看。后来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男家属不仅不会躲避到病房外面去,还会一拥而上,观察妈妈的肚皮,猜测是男是女。
妈妈进的那家医院,是医学院的教学医院,经常有学生来实习观摩,有些是"第三世界"来的学生,黑人居多。妈妈的肚皮就成了学生实习的教具,常常是老师先摸一摸,然后给学生讲讲,再然后就有很多学生川流不息地上来摸一摸。摸的结果跟老师说的一样,就算成功了,不然还得重摸。
妈妈说,每逢黑人上来摸的时候,弟弟就会在里面弹动,不知道是他知道这是个外国人,还是妈妈自己紧张,心跳加快,使得弟弟也跟着激动起来了。
妈妈开玩笑说:"我那时很担心,怕别人说弟弟有种族歧视倾向,所以想对那个学生说thebabylikesyou,但又怕中国学生说弟弟崇洋媚外,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4)
有一次,又来了不少学生实习,一个女医生拿起一个像小收音机一样的东西给学生看,说是一个很先进的仪器,可以听到胎心音的,比那种通常听胎心音的木筒筒高级。
那个女医生讲了一下,就开始示范。她把那个仪器放在妈妈左边肚皮上,弟弟的心跳通过那个仪器,很大声地在屋子里响起来。一时群情沸腾,有的惊讶于弟弟心跳得急迫,有的赞叹那仪器的高妙。
然后那个女医生说:"现在我把这个仪器放到另一边,就没有这种响声了,因为胎儿的心脏不在这一边。"她说完了,就把那个仪器放到另一边,结果每个人都听见很响的心跳,跟刚才一样响,一样急迫。
女医生愕然,每个人都愕然。女医生说:"这真是出了鬼了!"学生也叽叽喳喳,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女医生才勉强解释说:"可能是——通过羊水传过来了吧,可是——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难道是双胞胎?"
女医生把学生都轰走了,叫B超医生为妈妈做B超。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做过一次B超,但没有说是双胞胎,所以现在妈妈也有点发慌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B超医生为妈妈检查,一边观察屏幕,一边抱怨:"太晚了,现在能看得出什么?手脚都交缠在一块了,我怎么看得清?"
妈妈更惊慌了,看来这孩子是有问题了,连B超医生都看不清,而且又有两个胎心音。妈妈一边清洁肚皮上那些滑叽叽的B超润滑液,一边张着耳朵听B超医生和那个女医生在走廊上嘀咕。
B超医生说:"——看不见头——好几个手脚——"
女医生说:"——两个胎心音——"
妈妈几乎吓得晕死了,赶快跑出去问怎么回事。两个医生都说:"没事,没事,挺好的。"但妈妈坚决不信,赶快去找爸爸。
爸爸安慰妈妈说:"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如果你不放心,我找妇产科的主任来帮你检查一下吧。"
妇产科的主任是个瘦瘦的小老头,他摸了摸妈妈的肚皮,就很有把握地说:"没事,一切正常。不是双胞胎,头已经入盆了。"
妈妈很不相信,这个人一双手比那两个仪器还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