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心中狐疑,直觉能相信吗?这又不是考试时候遇到不会做的选择题,可以用滚铅笔法解决。现在手头的备选资产,个个都是千万元以上计啊,祖海竟然想靠直觉?但是想到祖海现在需要面对的事情那么多,荷沅不想再逼祖海考虑什么周全的方案,只得道:“好的,我会好好想。祖海你是不是喝酒了?注意点身体,别醉后驾车。”
祖海听了心都化了,忙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荷沅,我这几天住在安仁里,我最近心事多,怕住王家园里的话,被我爸妈看出来,而且我也不想他们烦我。不过说起来,安仁里的客房我还比在王家园里的卧室住着熟悉一点,呵呵。下面不知道什么花开得很香,我都快给熏晕了。”其实他现在正半躺在荷沅卧室的宽大柔软沙发上,开着窗户,晒着月光,晚风透过纱窗悠悠吹入,带来一室花香。荷沅没来电话的时候,祖海都不开灯,就这么半躺着想心事理思路。
“所以安仁里禁烟,臭蛋。”荷沅想了想又道:“向你妈致谢,又要她给我收拾房间了。”
祖海笑道:“你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我妈还嫌太清静太闲,昨天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条狗。我笑她,她就生我气。”祖海没说的是,他妈数落他没本事,搞了半天都没娶到荷沅,害得她没孙子抱。“现在乡下的家里都是你妈在照料,什么时候你与家里通电话也帮我谢谢你妈。”
荷沅笑了,“拿你的话还给你,我就不重说了。我都忘了提起,围墙外我新种的几棵小苗,请你爸太阳太好时候拿什么遮遮,否则得晒死。”
祖海“唔”了声,心神荡漾地想,荷沅要是就在身边多好,两个人这么坐着说说话,今天的月亮又那么亮,就像小时候乘凉见到的似的。不过那时候没那么柔软的沙发,那时候他与荷沅一人一条长板凳,小小身体竟然睡在长板凳上就够。“荷沅,我真想你。哎呀,差点忘记一件事,那个豆豆今天晚饭前打电话给我,说她现在离开广宁,准备加入MS重机。那不是原来朱总给你的位置吗?”
荷沅吃惊:“什么?豆豆去做那个?朱总这不是害豆豆吗?”对了,时间紧迫,朱总不得不瞄上以前师傅的女儿豆豆了。
祖海道:“荷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件事看你自己怎么看,不一定全是坏事,或者还是个机会都难说。豆豆如果与朱总互相明白规则,配合做事,以后豆豆的市场可以做得很好,只有你这个实诚人不会利用大好机会,换作是我,我还得感谢朱总挑我发财。算了,别管他们,反正暂时豆豆没有联系电话,有新的联系方式她会跟你说。你千万答应我不要去豆豆面前揭穿,弄得她为难。别以为豆豆会不明白,她上班时间比你长,比你知道得多。而且你现在再说也没用,人家已经出来广宁了。”
荷沅一说起这件事就心烦,没来由地憋闷,“那你也别再说我,反正对于我来说,事情已经过去。”
放下电话后,荷沅想到祖海认可她的想法,说明她的思路应该是准确的,她真应该好好考虑怎么对那些资产做出完善的评价,让祖海决策时候可以拿来参考。可是,该怎么做到这一点呢?需要考虑到哪些因素呢?对此,荷沅这个只从《企业法人培训手册》上面得来一些企业知识的人束手无策。
荷沅考虑了半天,终于决定广开渠道搜寻答案,她先是拿英语写了一份传真发给已经学工商管理硕士毕业的林西韵,请她帮忙出出主意。林西韵看的是繁体字,对简体字总是疙疙瘩瘩,还不如她辛苦点写英语。传真里,她把事情因由说了一下,随手放入两个案例给林西韵参考。然后,她准备明天去书店找找有没有相关书籍,看看人家成功经验。
没想到林西韵第二天早上就回电了,还是清晨七点,赵定国冲出房间到办公室接的电话。荷沅那时刚冲洗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被赵定国叫出来。“林教头,收到我的传真了?你回电真快。”
林西韵一如既往,说话还是柔美得媚。“荷沅,你那儿应该是——早。收到你的传真了,本来想立刻回,但有几点不明白,怕贸然回了你那儿出错。我得把你写给我的两个案例确认一下。你能确定,你给我的两个案例,用几个字简单概括的话,就是购买——整改——出售或出租吗?”
荷沅见林西韵如此认真地对待她的事,心中真是很高兴,道:“是的,没错。购买与整改是一定的,后面的出售出租或者自用就难说了,我还不知道最终的态度。”
林西韵沉吟一下,道:“我需要确认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个叔伯前两三年,也就是我还跟你一起打拳的时候,到大陆投资,当时政府给他的条件很苛刻,需要接受全部员工,包括老弱病残,接手的公司不得在十年内转手,接手的工厂也必须在原有基础上改造,不得另作房地产等他用,这个包袱说大不大,但很沉重。所以我要你弄清楚,现在大陆的政策真的变得可以随意买进卖出了吗?这点很重要,否则买进的资产压在手上甩不脱就倒霉了。”
荷沅被问住了,她还真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搭配买卖,可是,现在买进的企业不是可以随便改造的吗?“教头,我都没听说过你说的那种现象,现在很多都是私人或者集体企业,破产卖了公司,接手的人只接收资产,没听说接收人员的事。”
彭全出来,听见了搭腔,“不是没有,那些老国营企业开价很低,但需要我们接收全体员工,往往他们的员工老弱病残很多,这是个大累赘,我们没想要那种大包袱。我们在上海的关系不够,还不适合接收这样的国企。”
荷沅忙将彭全的话转达了。林西韵听了沉吟片刻,道:“没想到大陆现在越来越市场经济化了,照你的说法,这几年大陆变化可真大。荷沅,我会很快给你一份大致纲领,你看着什么可以先做起来。不过我给你的是符合美国经济的纲领,你最好是筛选了符合你国情的内容后再做。然后我会整理一份资料快递给你,在美国,企业并购是很常见的,我找两个比较针对的案例寄给你参考,你主要还是学个过程就行。不过里面的有些计算需要专门地学一下,怎么办?我考虑一下,很快给你传真。”
荷沅几乎没等一个小时,传真机便“突突突”地吐出一长溜的纸。彭全也很想知道美国的先进经验是怎么样的,便主动当了荷沅的记录员,荷沅翻译,他记录。他经验足,可以判断什么符合国情什么不符合。两人看下来,发觉主题没有什么国情不国情之分,那是一个正常经营的企业都必须考虑到的。尤其是其中的细节,虽然才是提纲挈领,可人家真是有成熟的一套,点点滴滴考虑得非常详细。
但彭全一看便明白,东西是好东西,很规范但很细碎。如果照这么做,不知得增加多少工作量,他不是不想试,但是试的结果是万一在限定时间内交不出东西给老板,他与未来老板娘不同,他可是得丢饭碗的。所以他选择各自为政,互相帮助。他也没隐瞒,直接跟荷沅摊牌:“小梁,你需要什么资料,我尽力提供,不过我必须按时完成丛总交下来的工作,不能照着传真的程序来做。我建议你挑一家比较简单的先做起来,起码到时与我的报告可以配合着用,方便丛总作参考。你看怎么样?”
荷沅心想也是,彭全拿的是祖海的工资,当然不便自作主张做老板没批准的事。荷沅自己也对手里这份传真究竟该如何落到实处,心中没有主张,当然不便拖着彭全下水。这不是玩家家,这是正正经经的工作,而且是每笔都上千万的投资,容不得她这个不懂事的多嘴。
彭全见未来老板娘没执拗地非要他加入,心中喘一口气,他真怕荷沅不懂事,万一别扭起来不得不请老板出面,虽然他相信老板不会听荷沅的,但总是在未来老板娘心中留下阴影,未来没好处。好在,荷沅容易说话。
荷沅不能确定常规意义上的比较简单比较不简单算是什么概念,究竟是帐面简单,机构简单,债务简单,还是人员配置简单,而那些简单,又对她做分析有什么好处。她思虑再三,决定先别管这些她不知道的,还是与以前高中时做课外辅导书一样,吃透第一本,仔仔细细全做一遍,其他的书便可一通百通了。她找了一家离办公楼最近的已经关门大吉的宾馆,准备从这家入手,看看究竟能做出点什么来。她相信企业与企业虽然性质不同,但一定有些共通的东西在里面,她希望从收购关闭宾馆方案的评估中学到点什么。
很快,林西韵带来的快件也到了,厚厚一摞。荷沅都有点懵了,光这些资料看下来,就得占去她多少时间啊。好在林西韵够哥们,给她做了一份简单的目录,让她可以方便索引。
祖海通话时候了解到荷沅所做的事,他有点好奇美国的经验用到中国会是什么概念,也怀疑光凭荷沅一个人怎么可能成功移植美国的那一套,但考虑到他暂时没法顾及上海这一头的工作,没法带着荷沅领市面,所以她想做什么就让她自己做吧,反正他也不指着荷沅。但这种想法祖海是打死也不敢与荷沅直说的,反正他还是言语中鼓励创新尝试,与荷沅此刻有点亢奋的想法一致。
荷沅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所干的活儿其实整个上海海纳从上到下都不重视,都把她看作是闲人们的玩票。她自己却是认真上了,当作一件事来做,所以心里一下充实起来,才拿起电话向爸妈报告行踪。
爸妈一听却是炸了窝,爸爸授权妈妈在电话里用荷沅从没听到过的严厉语气道:“荷沅,你有没有想过,先不说祖海这人是不是合适的结婚人选,你还没结婚,现在跟着祖海吃祖海的用祖海的,这算什么话?人格还有吗?你打赌输了是没错,但这个赌注太荒唐了点,祖海有没有替你想一下,你还是没出阁的小姑娘,这话传出去是什么影响?就算你以后肯定是嫁给祖海,你不觉得现在就跟着祖海拿祖海的工资太没骨气了一点?”荷沅的爸妈心中早将祖海埋怨上了,可嘴里没说,怕引起女儿反感,反而将她推向祖海。
荷沅听着晕了,好久没说出一声话来。那边爸妈见宝贝女儿不说话,却又急了,按了免提键反而一起七嘴八舌地劝女儿不要太有心理压力,电话那端一片噪杂。荷沅忽然想到当初毕业没工作时候祖海已经提起让她到他公司帮忙,那时她还一口拒绝,拿出来的理由掷地有声。怎么这会儿脑袋一犯混,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呢?听电话那端爸妈已经急得像要搭夜车连夜赶来上海的样子,荷沅连忙道:“爸妈,我错了。你们放心,我不会乱来。”
爸妈几乎是一致道:“我们知道你肯定不会乱来,但你做事情得有点坚持,不要因为最近心烦乱了分寸。要不回家住几天,就当休暑假嘛,又没什么。”
荷沅叹道:“我一定是退路太多,生活太没压力,所以做人反而不会成熟。爸妈,我会跟祖海做个交代,不过上海很好,发展得很快,我想在上海找找工作,你们别反对,给我一个月时间。”
妈妈很想跟着女儿过来上海,但被荷沅拒绝。只得在家提心吊胆的。好在一向知道女儿说到做到,答应了的事情从来不会赖,所以总算有点放心。而祖海则是被荷沅的父母在心中腹诽了个透,一致说他做事冒失,没一点稳重,这方面比起青峦实在是差多了。而且,想到祖海的学历,总是两老心中的一堆块垒。虽然祖海现在出来都是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都是成功人士的派势,回家别人见他总是一口一个丛老板,看见他总是恭敬得很,可是,父母心中总是偏心,自己花儿一样的女儿,好不容易重点大学出来,就这么给了祖海?好像太便宜了那小子。
渐渐地,荷沅父母便把女儿跑上海被祖海接收的事全怪罪到了祖海头上,自己女儿单纯不懂世事,那是难免。祖海跑遍江湖,应该最知道人情世故,即便是看在多年老邻居份上也得注意一点,看来定是祖海这坏小子怂恿的荷沅。否则荷沅怎么会哪儿都不去,只去上海呢?
于是,祖海还没上门,他原本在荷沅妈那儿挣下的好印象全成了反面。幸好荷沅与父母通电话后知道不对,通知祖海不要再去她家,祖海一个大礼拜飞车去上海才问了清楚。心中不是不抑郁的。不过他抑郁的并不是在荷沅父母那儿可能留下污点,而是事情如果能重新来过,他肯定不会再与荷沅打那个赌,现在他都没时间没心思呆上海,早知道何必让荷沅去上海?祖海现在很希望荷沅收拾包裹回家。
可事与愿违。
荷沅一边照林西韵给她的资料做着那家倒闭宾馆的收购评估,一边就着报纸广告找工作,没想到上海是荷沅的福地,虽然她的户口问题是个大问题,可她流利出色的英语让一家刚进入中国的大型外资办事处爱不释手,只犹豫了一天,那家办事处便电话通知荷沅被录用了。荷沅听了真是将信将疑,这一年来她都快对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怀疑早已经驻扎心中,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人才。
录用荷沅的中国西玛是家世界性的跨国公司,目前他们在中国的业务只局限于采购,而因为西玛才刚进入中国,所有业务尚未展开,所有被招用的人先集中在一起培训。培训中,荷沅了解到有学费相当高的国外名校与上海名校合办的MBA班,入门考试非常严格,一起培训的人中,有一人已经在读。当下,好几个人都记在心里,一起买了书准备那严格的入门考试。
培训两个月,朝九晚五。西玛非常严谨,虽然很多单位还在采用单双周工作制,可西玛已经严格每周双休规定。所以,一周两天长假,荷沅可以全部化在制作评估报告上。评估报告并不容易做,除了彭全手中的资料可用之外,还得做很多实地调查,了解那家宾馆维持不下去的原因,以及该地,甚至全市的市场结构,市场潜量,市场占有,市场趋势等相关的事实数据。为此,她都得骑着自行车拿着地图,和登陆着所有电话号码的厚厚电话号码本一一确认,走街串巷地找出相当等级的宾馆标在地图上面。以便给出的数据基本属实,不算臆测。因此,荷沅几乎把徐家汇附近跑了个遍,她的语言能力好,上海话偶尔说几句已经可以乱真。
让荷沅汗颜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很多数据的得出必须用到高等数学,她不得不叫祖海从她的书房翻出过去的两本高等数学教科书带回来看。很多符号看着似曾相识,运算起来却是犯难,更有已经叫不出来的,非得看了教科书才想到得怎么运算,看来以前这书读得还真是冤。
十一节时候,祖海才有时间过来看荷沅,兼了解上海的公司运作。九月三十日先与彭全赵定国关上门商量了一天,等到荷沅下班,便一起随便吃了宋贵红烧的菜,彭全与赵定国都连夜回家去,整个一千多平方米的楼层只留下祖海荷沅与宋贵红三个人。不一会儿,宋贵红也出去了,荷沅知道她最近恋爱,回来时候经常是脸上两块欢喜的红晕。
祖海想与荷沅好好说话聊天,可才吃了饭别便被荷沅拖到办公室看她写的评估。祖海实在是兴趣不大,不情不愿地拿起报告,非得荷沅坐到他身边才心不在焉地看。但看了没几段,便开始认真了,因为荷沅的所有文字都是拿数据说话,怎么得出的结论他有些不懂,那些算法更是一跳而过不看,但是他相信荷沅计算的结果。翻过了大约七张纸,见下面没有了,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没写完?”边说边又倒了回去看前面的市场结构分析。
荷沅见祖海认真对待她写的报告,心中得意,笑道:“没了,还有一半没写,后面的时间越来越紧,我估计得元旦才能拿出最后报告。”
祖海轻轻抚摸荷沅缎子般的长发,感喟:“本来以为你在西玛一个多月班上下来人会白一点,可彭全说你休息日都在外面转,这份报告上面的数据都是你双脚跑出来的,是不是?荷沅,我知道你想分担我的工作,可我只想你过得开心舒服。你别太累着自己,看你那么累,我还不如自己多忙点。”
荷沅闻言靠着祖海的肩头笑,祖海对她好,她是一向知道的。“我得抓紧时间,等我在西玛的培训结束,以后上班就没那么轻松了,我们已被威胁得经常加班。祖海,我是属于那种越忙越开心的人,这一阵我过得特别充实,而且高数我还真得捡起来,否则备考MBA会成问题。英语则是肯定不会通不过。早知道,我应该一年前就忙起来,可是那时候只关在安仁里生气,不知道出来接触世界。上海真是如你所说,水深鱼多,我在上海如鱼得水。我这回一定要在西玛好好干,绝不让再出状况。”
祖海笑道:“不要太清高就行,你啊,有时候有点傻。”去西玛上班后的荷沅又恢复以前的讲究,穿衣打扮得体起来,硬是把一个小黑皮打扮成蜜色皮肤的风情少女,看上去泼辣热烈,一身得体衣服衬得她运动身材细腰长腿,风情万种。祖海看着又是喜欢又是担心,怕自己经常不在荷沅身边会失去什么。所以这时候见面,他怎么都不让荷沅离开身边三尺。此刻看完报告又心驰神迷起来,将荷沅的手指一枚枚地吻过来。不过任是荷沅自己感觉再好,祖海还是认为荷沅整一傻妞。
原先荷沅总觉得祖海有点急色鬼相,现在已经越来越能适应他的热情,钻在祖海怀里任他亲昵。她现在也会主动亲吻祖海,而不是以前那样敲章似地一下,都没感受到温度便结束了。祖海也已经感到,荷沅的热情在慢慢被他发掘出来,面对着荷沅,他已经越来越难以自控。终于,祖海忍不住拉开拎包,掏出放在最底下的一只小盒子塞到荷沅手中,又将荷沅的手推到她眼前。荷沅不知祖海又送她什么,睁开眼睛一看,立刻轻呼一声,烫手似地将手中盒子扔了出去,人也一下挣了开去。“臭蛋,黄虫,你想干什么?”
祖海咬住嘴唇只是盯着荷沅看,却一声不吭,明显看得出他胸口一起一伏,久久不能平静。荷沅被祖海盯得面红耳赤,感觉他这双眼睛像是什么野兽似的狂野,犹豫了会儿,忽然转身逃出去。但到门边的时候,被祖海跳起来一把抓住。祖海也是头痛,明知荷沅的父母现在可能排斥他,但他不能再等,打开门拖着荷沅出去,一路喋喋不休,直到电梯口。“回家去,连夜回去,否则呆这儿迟早出事。明天去见你爸妈,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他们提什么要求都行,他们不能拆散我们。荷沅,我们结婚,立刻结婚,还等什么?你看我还有什么不好的?”说到这时候电梯在他们面前打开,里面有人,祖海这才闭嘴不说,但一直紧紧抓着荷沅的手。
两人一直走到大楼外,荷沅才道:“祖海,别乱来,都没通知爸妈。太突然。”
祖海站住,盯着荷沅道:“不会突然,上门的礼物我都准备了几年,每次想起就稍稍添一点。你也不用担心你爸妈,我会叫上我爸妈,我爸妈也不知道多想做你公婆,你爸妈总会看我爸妈面子。我再有什么不好,有我爸妈一起做保证还不行吗?”
荷沅忙掩住祖海的嘴,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她爸妈真的对祖海有若干不满。“祖海,你想哪儿去了,你有什么不好需要你爸妈背书的?你都没好好与我商量,我也觉得突然呢。”
祖海将荷沅塞进车里,自己也上车,关上门对荷沅认真地道:“荷沅,要怎么商量才好?我每天电话里面都跟你说一遍结婚,我都怀疑你当玩笑听了,否则怎么会说突然呢?我很认真,除了我爸妈,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很多性格都在为你改变,因为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辜负你。你早就是我最亲的人,你在我心里占着全部,你要是不要我,你还不如把我的心挖去,我只要活着,一定缠住你,对你好,让你高兴。现在我名份不够,有些好你不接受,你爸妈也不让你接受,我很难过。我们都已经那么好,还那么隔阂干什么?不就是一张纸吗?立刻去领了出来,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老婆,我是梁荷沅的老公。我要名正言顺地对你好,我也要你一心一意对我好。”
荷沅听得惊心动魄,等祖海说完,两个人在车厢里静默了很久。荷沅虽然担心父母的反应,但此刻斩钉截铁地道:“祖海,我爸妈即使不同意我也嫁你,说定了。你这辈子心和人都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我也是。我们拉钩。”
祖海狂喜,他对荷沅好是一点没错,荷沅也是对他那么好。他一下伸出一排手指,直直举到荷沅面前,都不知道怎么拉钩了,喉咙里都是“嗬嗬”的笑声滚动,听着有点恐怖。荷沅见祖海这样,心中满是幸福,笑着按下祖海其他四枚手指,这才伸出小指与祖海的小指勾在一起。祖海都不用荷沅说,一早发誓:“荷沅,我这一辈子只有你。若有违誓,天打……”还没说出来,嘴唇已经被荷沅捏住,捏成一只唐老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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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祖海这下不急着回家了,非要带着荷沅去淮海路给她买东西,终于可以行使做丈夫的义务了,他一向就是个喜欢超前的人,当然做丈夫也得超前。然后又非带着荷沅喝咖啡,其实他不喜欢咖啡,也不喜欢茶,但以为荷沅一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当然得陪着。其实荷沅也不喜欢咖啡,只喜欢闻那香味。
然后,不顾深夜,非要开车回去家里。开出上海两人才知道困,只得一路说话提神,咖啡似乎并不顶用,因为荷沅被祖海拖着逛街逛得筋疲力尽。从来以为逛街是享受,没想到与祖海逛街这么累,精神紧张,随时得阻止他没理智地乱买。但荷沅想到祖海是工作狂,听他自己说,工作多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睡都有,跟他说工作应该没错。
荷沅于是开始说那家倒闭宾馆的事,她调查了一下,那家宾馆国营,原想改换装修后提升档次,但因为用的职工都已经四五十岁,人家小姑娘一天可以做十只房间,她们做四只房间,做出来的还不干净,屡屡被投诉,档次想高也高不了,总是没法通过星级评定。人多工资却不能不发,还不能少发,效益于是没法上去。祖海却说主要不是人的问题,最主要是那房子结构不合理,卫生间小得没法放浴缸不说,转身都难,房价却又要收人家两星到三星的钱,也不知道随淡季旺季打折,太黑。不过祖海肯定荷沅的调查。
“荷沅,看了你的报告,你知道我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什么?”“你这黄虫心里还能想什么?你早就想拉你那只拎包的拉链了。以后就叫你蝗虫。”
祖海呵呵地笑,这也是实情,他早就盼着擦枪走火了,否则带那玩意儿来上海干吗,还不是想色诱荷沅。可嘴里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想的是看来在上海做宾馆应该是不错,你给我的宾馆分布图一目了然,以后反正哪里有空挡,我往哪里插一间宾馆,我自己不经营,租给别人做,我收租,同时等房产地皮升值,一本万利。再说市中心的宾馆是优良资产,抵押给银行换抵押贷款很方便,做成一家宾馆就接着下一家,钱会一直转得起来。我本来一直在寻项目,你提醒了我。我做房产有一点不好,一个项目完成,房子卖光,我手头就没资产了,看着人家买了房子一年一年升值,我一点油水都捞不到,我看以后自己手里还是应该捏着一些产业。”
荷沅听着有点不敢相信,“祖海,你不会是故意把我做的调查说得很有用,想哄我开心吧?”
祖海笑道:“哪会,我以后做出来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哄你。我都没想到你这么能干,以前你说你很会吃苦,我还有点不相信,我心中你一直是娇滴滴的小傻瓜,没想到你真做出来什么了。不过荷沅,你调查工作做得好,分析工作做得不好,胆子没放开,做那家宾馆就只对着那家宾馆,不会想想别的,而且你不懂公司资金运作,这是个局限你的最大障碍。不过你只要肯学,肯定上去很快。我再说说我当时的第二点想法。”
荷沅心里承认祖海说她的不足有道理,她做评估已经做得头大万分,一切都是摸索着前进,哪里还能想到其他?真没想到祖海一看她的半拉子评估心中会冒出那么多想法。看看祖海果然因为谈工作而神采飞扬的眼睛,心说这还真是个工作狂呢。“你别想骗我,你当时有第一个想法已经很不错,什么第二第三一定都是后来才想的,别想蒙我。”
祖海嘻嘻地笑,这回真被荷沅说中了,不过嘴上却是来不及地否认。“有的,有的,你听我说,我当时只是没时间说出来。我还在想一个问题,怎么短平快运转资金,所以一定要收购那些框架已经搭得比较好的资产,不能用上次你一起赴宴听到的那种空架子。除非那种价格特别好,地段也特别好,否则等所有做下来,得占我一年多两年左右的资金,很划不来。荷沅,这下我们结婚了你可以回来帮我了吧?你看我们合作得多好?”
荷沅心动,但随即摇头:“不,祖海,要不是我进了西玛,如果没经过培训,没接触那些优秀的同事,可能眼光不会提升,我自己有感觉,我做这份评估的时候,思想一直在变化,考虑问题一直有深入的趋势。我希望读了MBA后会有更系统化想法。等我哪天不是小傻瓜时候再回来帮你。”
祖海此时对荷沅已经收起轻视之心,虽然她目前并无太大进步,但祖海识人无数,他看得出荷沅积极要求上进,而且,目前已经找到上升的路。荷沅既然坚持在西玛工作,祖海不会阻拦。但是他开始暗自心惊,看来,他也得有点进步,否则会被荷沅赶超并轻视了去。文凭不如荷沅已经不可挽回,他得在其他方面弥补。他可不希望哪天风水轮流转,荷沅冲着他叫小傻瓜,那时候他还不如去跳楼。
荷沅妈清早起床准备去广场锻炼,没想到打开门看见祖海的车子,车子里两个人睡得东倒西歪的,她在旁边走动他们都不醒,不由吓了一跳。回头了解了情况,虽然还是有点不愿意,但是与荷沅爸两个人对视了半天,还是答应了。看那架势,再不答应,女儿得跟他们家庭斗争了。
于是,荷沅请了一天假,办完手续成了丛太太。祖海遍撒喜糖,昭告亲朋好友,他有老婆了,大家都暗说他以后升级改怕老婆了。祖海爸妈高兴得什么似的,晚上都不舍得睡,非要看着安仁里的灯关了才肯睡,从此以后抱着养得肉团似的小狗盼孙子了。只有荷沅父母说不出的感受,大家都说荷沅找了个好老公,有钱有势,两老以后生活不愁,但荷沅父母心中非常不服气。
青峦接到喜讯与婚纱照时,心情复杂,在乱麻一般的情绪中,竟有一条麻线隐隐约约,却越来越强劲,他竟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觉,仿佛有一股责任,一股道德,两股麻线捻成的绳子终于绷断消失,不再缠绕着他规范他的行为,让他解放。对,这种感觉犹如解放。
他领着荷沅的时候,是甜蜜,同时也是责任,他父母与荷沅父母对他的期许,他一向在家长老师面前的优良口碑,都成为他压给自己的责任。这一担,担了十几年。为此,他规范自己的行为,以给荷沅做榜样,规范荷沅的行为,以使她不走歪路。荷沅抵抗了,青峦觉得,荷沅最终选择行事无拘无束的祖海,何尝不是一种对过去拘谨生活的反叛?而他,从此不必再作表率。轻松之后,该做什么呢?
周日带上盛开去超市采购,青峦似是闲闲地说起:“下周我准备请一天假,休息三天去领略山上的秋色。”
盛开有点吃惊,青峦似乎不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他上山,除非是去考察那儿的植被。所以疑惑地问:“路线?方案?没听你们说起啊。”
青峦笑道:“没有路线,只有起点,背着包随便走。也没有方案,随心所欲,哪儿是风景,哪儿驻足。”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本薄薄册子递给盛开,“不是一条太艰难的路线,比起我们野外观察时候轻松多了,纯粹只是消闲散心。”
盛开“咦”了一声,不认识似地看看青峦,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活跃了?不过盛开不是个会追要别人的解释或追着别人解释的人,她只是有点疑惑地打开小册子,看看其中究竟有些什么好处吸引着青峦。
青峦便将车速放慢,使行驶得更加平稳,方便盛开阅读。一会儿之后才问:“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我有齐全的装备,在这种小山包上不会出意外。”
盛开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有兴趣,我对灿烂的秋色有兴趣。”盛开觉得后面那一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青峦没想到盛开那么爽快,虽然盛开的课题不用像他那样常蹲野外,但缜密如盛开,一定明白一男一女去野外的接触会导致什么。青峦自己都是壮士断腕一样地决定今天提出,没想到盛开答应了。青峦很喜欢,这与他感受到的盛开一致,盛开一向是个有主见又坚持的人,而且,不会拿腔拿调。“那么,等下我的采购清单得双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清单交给盛开。
盛开也没客气,接了一看就笑道:“我没意见,你想得太周全,简直是专业水准。唯一要求,AA。”
青峦笑了一笑,应声“行”。盛开不提出AA就不是盛开,她若不是常冷冷清清地提出AA,她身边的观音兵一定人满为患。
两人就这么上路了。青峦背了大多数的辎重,在盛开的强烈要求下,他才拎出一袋食品交给盛开背。因为在他心目中,男人担负重任那是天经地义的。而那袋食品,是第一天两个人的食粮兼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