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喜欢

月光清照,流霜若影。

葳蕤深处,浅香微漾。

本是站在苏念栀身侧的扶翎此时则环手站在祁成毓身边。

“他俩搞啥呢?”

扶翎不解地摇了摇头。

而祁成毓则微微颔首,两眉攒拧。

“不知道,俩小孩儿吵架吧。”

“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药呢?”

扶翎望着苏念栀略微沉吟出声。

“怎会有人看着别人喝药,还面带笑容的呢?”

祁成毓看着玉面含笑的谢妄清低声细语。

“你确定他俩是师兄妹?”

祁成毓转身对着扶翎而言,扶翎则摆手叹道:“才入宗门没几日呢。”

“难怪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

祁成毓凝思点头,随即又同扶翎一道看向苏念栀和谢妄清。

而苏念栀端着药碗的手则是迟迟不肯再往自己跟前送。

“怎么了?苏姑娘不是说喜欢喝药吗?”

苏念栀扣着碗底的手旋然一紧。

她抬眸看向正盯着她而笑的谢妄清,可见其眸中清波微澜,然言语之中又藏着些嗤笑。

苏念栀:谢妄清是专治口嗨的吗?

“苏姑娘怎生不喝了?这药虽是给师姐的,然也不过是些补气凝神的药材,苏姑娘喝了当也无妨。”

“是......吗?”

苏念栀略有疑音。

她颤巍巍地抬手将药碗送至自己唇边,凝顿了半晌,才鼓起勇气一口吞闷。

谢妄清凝望着苏念栀,看着她抬手一挥间,将药一饮而尽,秀眉微然拧紧,羽睫轻颤。

而苏念栀在落手之瞬,则恰好窥见了谢妄清面上的笑意。

那种带着些戏谑的笑,像是在故意看她出糗!

苏念栀嘴里包着一股浓浓的青药之香,泛开一阵苦涩。

她将药碗倒扣过来,对着谢妄清正正而言。

“我!喝!完!了!”

苏念栀愤声而呼,谢妄清则朗面绽笑,他轻缓缓地垂手,向苏念栀挥了挥长剑。

“这药里有蜈蚣、蝎子、知了、毒蛇等补身子的药材,只是苏姑娘身子弱,我怕这些毒性太烈,会与你身子相斥,苏姑娘不妨......”

“谢妄清!你今晚睡觉最好拿只眼睛站岗!”

女子捂腹而逃,明妍清媚的粉面露出痛苦之色。

“妄清,你当真在药中放了这些?”

扶翎有些不可置信,谢妄清若是当真放了这些,这药哪里像是补身子的?

而方才还面带轻笑的谢妄清闻听扶翎之言,立时掩退了面上笑意。

他缓了声调,轻声而答。

“逗她的,这儿哪有什么蛇蝎的。”

少年脊背挺直,披蒙一层月影。

祁成毓望着谢妄清,眸中滚落沉晕,他并不多言,只悄悄站在一侧,听着扶翎和谢妄清的对话。

“那便好,我怕当真伤了栀栀的身子。”

扶翎吁叹一声,谢妄清则仰面呈笑。

“只是让她长长记性罢了,苏念栀这种若不给点教训,是不会听劝的。”

他话音方尽,眸中复染清澜。

苏念栀已经两次打断了他的计划了,能留她一命已然是极限。

【宿主,这药里并没有蛇蝎。】

正在猛灌清茶的苏念栀闻声而顿。

“他骗我?”

苏念栀眨了眨眼,两目盈有水雾。

【这药的确无毒,但是......】

系统话音一凝,苏念栀便觉事情不妙。

屋内烛火明照,她却觉脊背泛寒。

【这药能浸入人身,汲取人体内的灵魄。】

“噗——”

苏念栀一个没忍住,将茶水尽数倾吐。

【宿主别急,系统已为你自动净化了此药,不会受伤的。】

苏念栀这才定神,然她心中仍是落了疑云。

这药是谢妄清送给扶翎的,那便是想要夺取扶翎的灵力。

还有上次的芍药也是有毒的。

“谢妄清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他和扶翎在玩儿追妻火葬场的戏码?”

【系统尚且不知谢妄清的个人神识,包括上次在梦中,也许他是真的看到了你。】

“什......么?”

苏念栀美目圆睁,系统却劝她早些歇息,等到时空局将书中的错漏找出后,自会告知她。

况且,明日苏念栀也会入河神庙。

河神庙倒是个易进难出的。

红妆满街,巷尾街沿喧嚣不断,锣鼓震天,高挂的红灯笼在玄夜之中倾洒绯色浅云,红绸飘扬间,喜乐绵延。

然,虽是大婚之景,可细细一瞧,却在那红绸之间窥见了零散飘飞的明黄符纸。

而更令人一惊的是,送嫁的并非是喜轿。

而是一口棺材。

“扶翎姑娘,你们可千万记得,进河神庙时,只得有苏姑娘和祁公子两个人进去啊。”

张恩站在扶翎身侧,悄声而语。

扶翎思及谢妄清和苏念栀所见,旋即抿笑回声。

“扶翎记住了。”

她话音方落,簇拥着的众多黎庶便于河神庙前停驻。

“河神大人——”

黎庶将将至河神庙,便齐齐而跪。

乌泱泱的一群人,却寻不出半点儿生气。

扶翎眉头紧皱,她抬眸一瞧。

那河神庙用玄木而制,四下挂满白幡,白幡之上点落的深色,细细一看,才知是干凝的血迹,而庙前的两木柱上,更是布满了抓痕,抓痕内里,则是不断蠕动的玄虫。

倏然,一股凌风袭来,白幡随风而动,抖落了一地的残骸。

“有妖气。”

扶翎和陆明怀相视以言,突然之间,只听张恩高声而呼。

“迎新郎倌咯——”

众人伏地而拜。

“迎新娘——”

他话音一顿,两口棺材被人打开。

身着绯色喜服的祁成毓和苏念栀被人从棺材中搀扶而出,送进了河神庙内。

而苏念栀在棺材里躺的时间可不算短,险些连气儿都提不上来。

她被人搀着入了河神庙,以一方白绸与祁成毓相连。

虽说是扮作假新娘,可苏念栀的掌心却还是煨出了细汗,两肩轻颤。

“别怕。”

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际,耳边却传来了祁成毓温朗的声音。

“苏姑娘若是觉着怕,不妨攥住我的袖角。”

“可......可以吗?”

苏念栀不知怎的,竟循着祁成毓之言而抬手。

“这是自然。”

男子清润一笑,目含情波,可当苏念栀的指尖才触到那衣角一边时,却被一道凌风所拍开。

她一瞬间惊醒,总觉着自己像是被人引着在做事。

旋即,少年一道清冷泠音在苏念栀耳边响起。

是谢妄清!

“你还没睡醒吗?”

“路都走不稳了。”

苏念栀头上盖着喜帕,瞧不清外状何如,只能听见清润的嗓音在她身边萦绕。

“夫妻齐拜河神——”

张恩适时出言,将那道少年的润朗之音推散。

献给河神的金童玉女与常人成亲的仪式不一样。

苏念栀和祁成毓要拜的并非是高堂,而是河神像。

河神像高坐于烛台之上,人面鱼身,两目如球,裂嘴似盆,青面獠牙,脖环青蛇。

“这真的是河神像,而不是河妖吗?”

陆明怀望着那河神之像,轻轻出声。

而就在他话音既毕的瞬间,叩首而拜的苏念栀和祁成毓同时起身。

“撒喜糖咯——”

张恩差人洒喜糖,脆响铃铃,若抛开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来瞧,倒的确像是新婚之日。

洒落的喜糖掉于地面,众人忙上前捡拾。

这年头四处都不太平,能得些喜糖也不算坏事。

“小师弟,你要糖吗?”

陆明怀顺手接过扶翎递来的方糖,转头想要给谢妄清。

他记得苏念栀曾给他说过,那日在明轩阁,谢妄清还想吃她带来的橘子糖。

想来他是爱吃糖的。

而当他把糖递了过去后,却被人以剑柄推开。

谢妄清俊眉舒然,薄唇抿扬。

“多谢,但我不爱吃糖。”

“噢......那好吧。”

陆明怀将手收回,心底却是微颤,他打量了一番谢妄清的神色,只见少年,桃花眼眼尾轻扬,状似弯月,右眼角的红痣一点,添了份妖异。

他目光平视前方,陆明怀顺其而视,只瞧见正在夫妻对拜的苏念栀和祁成毓。

陆明怀微一咋舌。

“小师弟好像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啊。”

“怎么都不爱笑了?”

陆明怀做好一名吃瓜群众应有的素养,嘴里含着方糖,轻笑出声。

谢妄清闻声转头,正对着陆明怀而言。

“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陆明怀拿着方糖的手一顿。

他脑中闪过往日常带笑容的谢妄清,随即嘴角一垮: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且书中对谢妄清的描述也是温煦明润,玉面含笑。

“礼成!入喜房——”

张恩尾音一定,起先还神思游离的陆明怀和扶翎立时回神。

入了喜房才是恶战的伊始。

喜房之内石壁流彩,喜烛漾开暖波,堆叠的花生核桃铺于床沿,酒香四溢,醉了夜澜。

苏念栀静坐于榻沿,屋内沉寂无声,只能听见她砰砰的心跳声。

虽是一出戏,可她还是觉着心神微动。

古人成亲原是这样的吗?

她抬手抚上喜帕,想要将其取下,却突然想起扶翎曾在这喜帕上下了仙法,因苏念栀是一人待在喜房,若是张恩在喜房内布下了陷阱,尚且还可保住苏念栀。

这喜帕只有等到祁成毓来了才能揭下。

是以苏念栀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榻沿边上,等着祁成毓的到来。

她慢吞吞地从宽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了一方长串,红果锃亮,甜香环绕。

正是一串糖葫芦。

“亏得我还去给你买了串糖葫芦,竟然敢拿药吓我!”

苏念栀摆弄着糖葫芦,愤愤怒言。

正当她激情开麦之际,却闻木门传响。

“吱呀”一声,夜风顷刻间便灌入屋内。

祁成毓来了。

苏念栀忙不迭正襟危坐,两手搭放于膝前,但她的左心口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只是单单觉着今夜恐会陷入恶战而略感忧惧。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念栀却前额化开了密汗,祁成毓的到来,意味着河妖也会现身。

苏念栀屏息凝神,只瞧见一双修长白净的手钳住了喜帕的两角。

来人将喜帕轻然掀开,每抬起一点,苏念栀的视线便顺着往上。

直到快瞧见那人的下颌之时,苏念栀缓缓阖上了眼。

原因无他,对视太尴尬了。

忽而红烛卷清波,化开旖旎盈室。

喜帕被全然揭开的一瞬,晴朗之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只是......这音色过于熟悉了些。

只见那人双手环胸,马尾轻动,他朝着苏念栀俯身,眼中静澜无波。

他在苏念栀耳侧抿唇轻笑,漫开酥热。

“你在等谁?”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真的不喜欢原女主!而且揭开栀栀喜帕的是小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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