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他的女人,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有的为财,有的为利,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个人私欲。
想要让五星级信用的国家民政部门证明他们的婚姻合法,得办理结婚证明。
为了这个,孟时回家了,不管是偷还是抢,他都必须把户口本弄到手。
蓬庐没有丝毫变化,孟时叩响铜制门环时觉得声音比以往沉重。这半个月来孟瑞成按兵不动,孟时感慨地想,姜还是老的辣,最终料定了他要主动回家。
奏叔开了门,站在门口打量了下孟时,才慢吞吞开了口,“少爷,老爷等你很多天了。”
孟时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秦叔的肩,说:“我这不是回来看他老人家了?我妈还好?”
“夫人还好。江小姐陪着她去缝新旗袍了。”
孟时默了下,笑道:“我去书房见他。”
阳光斜斜照进了长廊,青石地面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孟时刻意放慢了脚步。父母反对的话,他会在很一长时间内不再踏进家门半步。决裂前的心情也是如此,半是甜蜜半是伤感。
长廊一侧是大块青石砖砌成的院墙,褐色木柱立在石杵上,那些雕成莲花的石杵有些许风化了,露出蜂窝状的石面。他在一根柱子下蹲下来,小心拔掉石缝中的一茎野草。青砖对缝的泥土中钻出两三只蚂蚁来。他顺着蚂蚁忙碌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只死了的蝉螂身边聚合着更多的蚂蚁。孟时想起自己曾经画过这样一幅画,画得生动有趣,却被父亲品评为不入流。
以花鸟虫鱼入画者,少有人选蚂蚁吧。画者爱以梅、兰、竹、菊、牡丹、荷花为题,爱以老虎、狮子、麒麟为题,以游鱼为题,他只是觉得蚂蚁有趣。
孟时想不明白,为什么找老婆一定要找个能让孟家面子上生光的女人。他骨子里讨厌孟家的面子。还好,他对古玩有兴趣,否则孟家更没面子。世代沾了文化气息,到他这里就变味了,孟家会被人评说后继无人。他父亲自然最受不了这个,也和面子有关。
他站起身环顾天井,能得能听到脚下蚂蚁撕咬蟀螂的声音。孟时慢慢地走向后堂。中堂里那幅仿制画是他用超写实的手法画的国画,就像时下女孩子中流行的十书绣,比着格子一点点画成。远看与原图一模一样,实际上毫无价值,
还不如扫描进电脑再打印出来的效果,那种更无瑕疵。画这幅画还被父亲臭骂他一顿说他不学好。
孟时过了中堂,又过了一重天井进了后院。书房门窗紧闭,空调外机冒着热气。他踟蹰了下,往母亲卧室张望,想起秦叔说的话,母亲和江瑜珊上街去了。这样也好,他并不想让母亲看到父子大吵的场面。
他叩了叩书房的门。孟瑞成沉声说:“进来!”
孟时推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了口气,回身关了门。
孟瑞成正坐在电脑旁,白色真丝暗花的对襟大褂,斑白的头发,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他取了眼镜。揉揉鼻梁说:“回来了?”
“嗯。”
孟瑞成意味深长地说:“有事就回家了?”
孟时微微一笑,亮出手里的盒子。他放在桌上笑着说:“我买了只香炉,想请您看看。”
他早有准备,并不打算梗着脖子和父亲正面开战。那种吵得翻天覆地的做法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斯文狐狸”的号不是白得来的。
孟瑞成重新架上了眼镜,眼里闪过笑意。孟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不打算说破。打开盒子,他将香炉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香炉不大,直径十厘米的口径,单手能捧在手中。形制古朴,腹、颈、口线条流畅优美。浅土色的炉身遍布着暗红铁锈红纹。炉口一圈深紫红似铁锈的色泽。孟瑞成拿出放大镜来观察上面的冰纹开片和炉底的支烧痕迹,片刻之后长吁一口气说:“多少钱买的?”
“您看值多少钱?”
“拍卖的话三十万起拍,拍得好,没准儿几十万、上百万都有。”
孟时喜形于色,呵呵笑道:“我这辈子可能就能捡到这一回漏了。五万块买下的。”
孟瑞成也高兴起来,夸了他一句:“好小子,不错。我孟家在古玩上的眼力还没失传。”
“我从小在家就没看到过什么古玩,几幅字画罢了。这些知识都是我从小在古玩街上泡着,在学校里学的!”孟时反驳了句。
孟瑞成看着儿子,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学文物鉴赏与考古专业是你自己选的。一个喜欢古玩的人,如果看到珍品会想老饕似的。阿时,从你捡的这个漏来看,你已经够鉴赏家的资格了。不过,你对女人的鉴赏力可就差得远了。你看这只南宋双耳炉,要是碎了一只耳,或是炉口有豁口,就没有这样的美感了。”
孟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和氏璧雕成的玉玺砸碎了一只角也没有皇帝说弄另一块美玉重新雕一玉玺。瑕不掩瑜!”
父子两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坐着的孟瑞成并没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截,站着的孟时也没觉得气焰就比父亲高。
针锋相对的话过后就是沉默。孟时没有开口急切地向父亲说明冯曦的好,他只是用自己的沉默告诉父亲,他心意己定。
孟瑞成先开口了,他投降,因为孟时是他儿子。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照片放在桌子上,一语不发。他看到孟时只瞄了眼那些照片,浮起讥讽的表情。“你觉得会是谁干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瑜珊。她好胜,虚荣心强,圆滑世故:她看上孟家、看上你都情有可原。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会在很小的时候熏染出孟家的书香气。你没有这样的特色,你难道可以自信地不到国家机关上班?”
“既然一个好胜、虚荣心强、圆滑世故,把孟家看得比我这个人更重的女孩子你都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她?”不是江瑜珊会是谁?一孟时脑中飞快地过滤着有嫌疑的人,随口反问了一句。
孟瑞成静静地说:“因为江瑜珊爱孟家、爱你胜过你爱她。冯小姐也能像你对她一样对你吗?”
“可是我真的,我是真的……爸,和她在一起,我很快乐。”
冯曦是很现实的,一场失败的婚姻几乎击溃了她所有的自信。孟时不知道冯曦会不会为了他不顾一切。就算她再爱他,她也会理智地考虑适不适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忧伤。先斩后奏,他只是想用一纸证明牢牢地将冯曦与他联系在一起。
“阿时,你快乐就不顾父母是否快乐了吗?你觉得我和你妈看到这些照片时会怎么想?会怎么去接受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同别的男人有说不清的瓜葛。孟家注重名声,由不得你
胡来!再说那个田大伟,贪婪,自私,胆小,溜须拍马,她曾经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的眼光与品味又会怎样?”孟瑞成掩饰住眼里的狡黯,缓慢地说,“瑜珊爱慕虚荣,人都有虚荣心。但是她呢?或许你还不知道,虚荣与清白的区别。这个男人是她公司的老总,她会不会因为利益而与他暖昧不清?你真的了解?”
“照片说明不了问题!”
孟瑞成在照片上重重地点了点,说:好,照片不能一让你清醒,傅铭意一定能让你清醒!别以为我足不出户就什么事都不知道。反一而是你,天天守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有事发生。”
“有什么事情发生?!”孟时脱口而出。
孟瑞成看着照片哼一了声,捧起紫砂小茶壶不再回答。
照片上的博铭意微皱眉头,眼神望向冯曦身后。孟时想起冯曦公司发生的事情,转身出了书房。
孟瑞成偏过头看了一眼,老谋深算地笑了。
宽阔的汽车餐厅停车场内零零星星停了两三辆车。还不到吃饭时间,下午的太阳肆无忌惮地将停车场晒出一层烟尘。博铭意的车开过来时,像水里漂着的一条船。
孟时推门下车,热浪扑面而来,不过几分钟,肌肤已被晒得烫了。他没戴墨镜,微眯着眼,打量着走来的傅铭意。
傅铭意正处于三十来岁的黄金年龄,浑身充满了成热的男人味。有时候看傅铭意,孟时很难想象他会做出照片中抱玛曦的举动。他想起了傅铭意手执玫瑰的模样,孟时觉得用道貌岸然来形容傅铭意更为贴切。
他取下了墨镜.逆光看着孟时说:“车上聊?”
孟时打开车门,傅铭意坐上副驾的位子。孟时开的是自己那辆越野车,傅铭意眼神中连丝异样都没有。
孟时的目光骤然凌厉。他听出父亲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他故意没开捷达就是为了探傅铭意的反应。现在他明自了,傅铭意早知道他的家世。
江瑜珊有动机,傅铭意同样也有动机。在孟时看来,江瑜珊最多一拍两散,图个心头痛快。若是傅铭意安排的,那他的用心就太险恶了。
他是冯曦的初恋情人人,完全了解冯曦的性格与心态。如果冯曦再受伤,傅铭意以保护者、容纳者的身份出现,保不准冯曦会心灰意冷后回到他身边。孟时望着前方空旷的停车场,拍摄照片的人一定也在车里。从照片的角度看,是正面拍摄,一个坐在驾驶室里端着长焦镜头的人面对面地拍照,足够张扬,几乎没有避讳,似乎不怕被冯曦发现,摆明了被发现了冯曦也无所谓。那么,他也不怕被傅铭意发现吗?或者,这个拍摄地点就是傅铭意自己选定的?
他不紧不慢地说:“傅总能否以后不要约曦曦单独见面了?类似于上一次在这里的单独见面。”
傅铭意的瞳孔骤然收缩,冷然地回答,“公事之外,她有和任何人约会的自由,也有拒绝和我单独见面的权利。她和你在一起,不等于你能于涉她的空间。”
孟时扯动嘴角淡然一笑,“草原上的狮子都有自己的领地,雄狮不喜欢另一只雄狮闯进他的地盘。”
傅铭意笑了,“要看这只雄狮是否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地盘了。”
“没听说过雄狮争地盘,还会一请别的狮子助拳。”
“那就是这只雄狮失了民心,占了不该占的地盘。”傅铭意眉梢扬了扬,眼睛里充满了挑衅。孟时与傅铭意剑拔弩张。车窗外阳光浓烈,两人嘴边的笑容都那么冷,窗外的阳光都温暖不了分毫。
“你知道有人拍照片对不对?你明知道这样的照片会引起误会,你对她一点怜惜都没有?”
“我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很遗憾,她选择了你。爱情不在,我必须保住事业,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傅铭意心里叹息,他当然知道是谁请人来拍照片,但他不能说。
孟时真想一拳揍过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不耐烦地接听,目光中的惊骇越来越盛。他缓缓转头望向傅铭意,后者掏出烟吸上了。
同样的一天。上午的太阳还新鲜娇嫩着,像初吐蕊的鹅黄花瓣,明艳温柔。冯曦在办公室慢条斯理地修改着情况说明。
两名警察出现在公司,点名找她。
为什么要找她?牵涉到经济犯罪吗?会以什么罪名起诉她?冯曦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了一遍,见傅铭意极自然地接待了两名警察后,望向了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没有丝毫慌乱,但带着一丝怜惜。王铁站在他旁边,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别的同事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看着她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部门的小高怯生生地说:“冯经理,第二批货渠江确认收货了。”
“嗯,继续按合同执行,有什么事问杨经理和王总。”她心里很乱,和小高说完这句话又平静下来。
冯曦心一横,想,自己什么事也没做,怕什么呢?她收拾了下办公桌,给孟时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冯曦心里酸涩不堪。在这座城市里,她唯一能打电话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芝华,一个是孟时。芝华接到电话只有干着急。她无意利用孟时的背景帮忙,但无形中却利用了。
打完电话她轻松地对警察一笑,说:“打给我男朋友的,号码在手机上。”然后跟着他们大方地走了。
坐进警车时,她发现瞥车也是辆捷达。坐在车眼着不清车外漆的颜色,冯曦望向公司人楼想,和坐孟时的车有什么么不同呢?
还是有不同的,车上两名警察不说话,故意给她形成一种心理压力。
冯曦回想自己八年来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经历。她是小心谨慎型的,对于经济纠纷合同法不说是专家,也算摸得熟了。她也懒得说话,在脑中一遍遍回想渠江合同中有无自己疏漏的地方,于是心情再一次变得平静。
辖区公安局里,冯曦默默地打量着审讯室。简单的小房问,她坐在独椅子上。两名警察坐在她对面。她身后的窗户装着简单的铁栅栏,空间变得狭窄,直接给人无形的压力。
两名经侦处的警察拿出纸笔做笔录。手里都拿着笔,像是一人记漏了另一人还能补充。开头的问话很简单,在冯曦看来近乎是诱供。
报完性名、职业、家庭住址等基本情况后,一警察严肃地说:“说吧,你的情况我们己经了解了,自己交代的话将来对你有好处。”
两名警察都还年轻。其中一人长得还蛮帅,眉眼与孟时依稀相似。她看着他,想起电话里孟时镇静的声音,唇边悄悄浮起笑意。
“说吧!”
瞥察的催促让她又看了眼墙上的标语。冯曦想起“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话,轻轻笑了笑,“你们都了解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对付这样的人,两警察显然极有经验。他们也笑,“你是打算放弃自己申辩的权利?”
“总要有问题提出来我才能申辩不是?我连为什么要找我询问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呢?”
“你要弄清楚,你现在说和你以后说面临的处境是不同的!”
“好吧,我现在说,可是,你让我说什么?”
显然她并不是被他们几句话就能吓住的。一名警察用笔敲了敲桌一子,说:“那好,我来提醒你,说说你从江氏建材收了多少好处吧?”
“我没收让我说什么?警方不是可以提调我的银行存款记录吗?你们可以去查,看看里面是否有大笔资金”江氏建材的好处?是准想诬陷她?江瑜珊?因为孟时?冯曦笑了,“如果意外多了笔我现在不知道的钱,建议你们查下汇款人是谁,再查一下为什么会汇款给我。”
她提防若有人栽赃陷害。有心陷害的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她印象中,银行卡上只有一万多块钱,信用卡上没钱。
“钱一定会在你银行卡上吗?付你这笔好处费必须通过银行汇款划账的方式?你以为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能随便找你?”
冯曦的脸色变了。她板着脸,目光锐利的看向问话的警察,冷冷说道:“同志,有证据你可以提请警察院办daibu证起诉我。没有证据,你最多拘留我三天。如果拘留时间长了,我无罪,我在这里的每一天你们都要赔偿我的误工费!没有证据胡乱拘留人经媒体报道出去,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诚心诚意地配合你们的工作,大家都只是靠工作养家糊口的,你这样说话我没办法合作。”
两警察对看了一眼,再看冯曦时眼神就冷了。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好对付,不像有的人,才开口问就开始哭,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大堆。像冯曦这种反应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理直气壮,清清白白,另一种是负隅顽抗的大鲨鱼。既然已经立了案,她的嫌疑又最大,两人的眼神跟着兴奋起来。
“顽抗起作用吗?为什么没有找别人就找你?不妨透露一点儿情况给你。这是你们总公司报的案!你经手的合同,你找的江氏建材,当然你的嫌疑是最大的。你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冯小姐,知道什么是职务侵占?一百零二万巨额足以判重型了。你要想明自中间的利害关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你。”
话说到这儿,冯曦便明自了。她眼前浮起王铁豪迈的笑容。她差一点儿被他的江湖义气耿直性格打动。在指导傅铭意设下的圈套时,她对王铁还心生歉疚。
是他找她回的公司,一手把她扶上经理位子。王铁不是为了对付杨成尚,找她回来是为了针对傅铭意。她会被他形容成什么模样?公司老总的情人,扯虎皮张大旗,肥了四人损了公司利益。是警察认为她是个小经理呢,还是有人刻意提醒说她背后还有大鲨鱼?他们都盼着她说出傅铭意。
真真一群妖怪,她是最先冲上去受死的炮灰。
傅铭意已经知道了吗?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怜惜,他早知道这个结果了?他没有提醒她半句,让她没有半点儿思想准备,让她在公司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他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出卖他吗?
她想起很多电视剧里演的,女人发了疯,拼着一身剐也要让负心人付出代价。牵头的不就是他吗?公司老总才是幕后黑手,她是个合同执行者,一无所知,辩好了没准儿还能无罪释放。
可惜她太冷静。她犯不着。她还有美好的人生,美好的爱情。
想起孟时,冯曦的心如浸在温水中变得柔软起来。她轻笑着说“我只有一句回答,这是诬陷而己。”
警察也不着急,如果每个犯罪嫌疑人进来就竹筒倒豆子供认不讳,办案也就没有难度了。其中一个警察合上了纸笔,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一名警察出了门,回来后拿着印章还新“去哪儿?”冯曦明明知道,仍然问了声。
警察笑了,“不老实交代当然只能带你去拘留所反省反省了,你以为可以在审讯室里打地铺?”
冯曦反唇相讥,“知道,在这儿问话不就是怕我跳楼自杀脱不了干系嘛?”
警察被她说笑了,“哟,你对咱们还挺熟悉的嘛!”
冯曦不发一言跟着他们出去,心想,她父亲就是县公安局的,她当然清楚办案程序。
“孟时,警察找我,我要去趟公安局。”
孟时在和傅铭意谈话时接到了这个电话。他倒吸一口凉气,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他迅速地止住了自己的惊诧,轻声说,“别怕,我马上找律师来。曦曦,别怕。”
孟时的镇定让玛曦心安。看到两个警察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轻声说:“我想吃跳水兔了。明天我们去吃好不好?”
“好!”她的话让孟时心酸,胸口被揉搓出一种他能形容的痛楚。他挂断电话后又沉默了。一波又一波的愤怒像潮涌,江家、孟家、田大伟、傅铭怠,每一个人都对她下手。她做了什么了?就因为和自己在一起吗?
傅铭怠把窗户开了条缝,掏出烟问.孟时:“吸吗?”
孟时掏出自己的烟点燃。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明自的。
“有人报案说她收了江氏的好处,已经立案了。我心知肚明,她没干过。”傅铭意听到他和冯曦的对话说道。
孟时脑子里充满了冯曦的声音,她想吃跳水兔。他第一次亲吻她就是在山野人家。那一次她气跑了又回头找他,她惴惴不安地等在他的车旁,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她是那样矛盾,那般懦弱地接受着这份感情。一直以为是他在主动,一直都觉得是他苦苦地追求着她。冯曦一次次现实的考虑叫他心焦,叫他无时无刻担心她的拒绝。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她付出的比他多出数倍。她敏感柔软的心要踏出这一步比任何人都来得艰难。
他怎么能不保护好她?
孟时转过身,面对着傅铭意平静地说:“还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想你能来应约,应该有话对我讲!”
不是他觉得傅铭意有话对他说,而是父亲说,傅铭意能让他清醒!
“在杭州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在想,你这个人不简单。第二次看到你,开着辆出租车,晃眼一看以为是出租车。当时就在想,你绝对不会是以开出租车为生的人。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家族实力这样强。”傅铭意心平气和地说道。
“这和曦曦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想和她在一起没有这么简单。”傅铭意的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下,考虑了会儿说,“上一次在这里时,不仅是上一次。我去杭州的时候就很想告诉曦曦一些事,后来就一直没机会了。我想,她可能也听不到了,对你说也一样。”
研究生毕业后,傅铭意去了上海。他野心勃勃地想在上海赚到足够的资本,他并不想带着冯曦一起。分别时,他让她等他。
“我进了一家公司——世界排名五百强的国资企业。从基层的业务员做起,拉订单完成任务获取高额的奖金是我的目的。我认识了我太太,那会儿她是我的竞争对手,比我大三岁,非常精明的一个女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用尽浑身解数去抢,最终还是输了。接下来事情顺利得让我直呼时来运转。我接二连三签下了好几笔订单,升了组长。我仿佛看到了前程似锦,哦,说前程似金才对。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我带着我的小组全力攻关,就像渠江的订单一样,前期有两个亿的采购量。而这时,我意外地发现供货商是她,从竞争对手到合作伙伴,我们就熟悉起来。”
孟时心里一紧,打断了傅铭意问道,“你不会告诉我,供货上也出现了和渠江一样的事件吧?”
傅铭意嘲弄地笑了,“是,一模一样。当时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天塌下来的感觉。集团合同规定,这笔高达两百万元的赔偿金必须由我来负担,我赔不出这笔钱,公司会起诉我与我太太勾结作案。我找上门,找到我太太,说尽好话,说尽了我的窘况。我赔不了这笔钱。我太太微笑着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说她喜欢我,一切都是她操控的。我拿不出两百万没关系,只要我娶她就行。她不是很漂亮,很瘦,整个人像把锋利的刀。我热血上涌地说,你送我去坐牢好了。她不怒不恼,优伤地对我说,如果她能健康地活到老死,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追求她喜欢的男人。”
孟时哑然。这个女人临死也要疯狂一把。他有点儿理解傅铭意当时的处境了。换了是他呢?孟时轻摇了摇头,他不是傅铭怠,他宁肯去坐牢也不会娶这样一个疯女人,不管她有多爱他,
不管她有多可怜。
他的神态举止全落进了傅铭意眼中。傅铭意冷冷地说:“你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挫折,就算有,你也有家族出面为你摆平,我家很普通,别说卖房子,就算身上的血卖干了也卖不出两百万。我面临两个选择,娶一个富有的女人,或者被公司起诉。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会情不自禁地恐俱。只有小说里才会有那种拿坐牢当度假,出来又是一条好汉的想法。我害怕,非常害怕。有过这样的案底,我这一生就完了。我太太求我,求我陪着她,她也害怕。钱再多也买不了建康。威逼利诱再加上对她的怜惜,我答应了。明知道会让曦曦伤心失望,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坐牢的勇气,没有对曦曦说这件事的勇气。是我选的路,我必须承担责任。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曦曦。她的照片一直放在我的钱包里。我太太知道,她只是说,她对不住曦曦。她前年过世时才告诉我,她因为好奇,曾经私下去看过曦曦,意外地被田大伟发现了。田大伟告诉她.他爱曦曦,曦曦也爱他,他们过得很好。我就一直以为她很幸福。因为选择的不同,我和她走上了两条路。她既然有美满的家庭,我绝不打扰她。直到来到分公司,知道她离婚后,我才想着或许我和她能重新开始。”
傅铭意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完他的故事,没有优伤也没有懊恼,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也或者那是他从前的故事,影响不了他现在的心情和决定。
“我能对你说的都说了。孟时,王铁早知道了我和曦曦的关系。他反将一军把曦曦逼到了当初我所处的困境中。总公司出面报的案,现在已经立案了。我所在的分公司隶属于总公司,我没有权利去撤销案件。也许我也面临着被牵涉进去的可能。”
孟时冷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当初与江氏合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
他想到了,只是,他还是要这样做。
这是一个完美的局。输了,不仅冯曦会被冤枉坐牢,他也会从CwE公司消失。赢了,皆大欢喜。
傅铭意没有理会孟时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如果江氏一口咬死,那么,这口黑锅曦曦背定了。他们会说他们是被曦曦用订单威胁着不得不这样做,一百零二万在账面上走一圈洗干净了再返给冯曦当回扣:不是没有可能,江瑜珊签的合同,执行合同的人不是她,她在外地玩。江氏推个替罪丫出来,他获罪一定会比曦曦还轻。牵涉到我,我会推得干干净净,因为渠江合同从一开始我就指定让王铁负责。就凭她和我的暧昧关系,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件事上,王铁赌我对曦曦不忍心,想让我认输出局。不过,我不打算向他低头。我有我的立场,我决不能倒在这件事情上。所以,是以至此,我无能为力。”
他向王铁低头认输又怎么了?孟时逼视他,礼器随之泻出,手已紧捏成了拳头。他咬着牙,两颊隐隐抽动。他想不明白傅铭意为什么不肯救她!
“你怎么忍心?!你疯吗?她何其无辜!八年前你不声不响抛弃她,中间因为你老婆又让田大伟恨上了她。她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恢复自信,你怎么能和王铁联手毁了她?!你和王铁暂时和解有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想再放弃她!”傅铭意掷地有声,平静的面容被他提高的声音打破。“八年,你明白吗?我每天看着她的照片疯了似的想她。那种悔恨每天都让我痛!我是疯了!她坐牢,我等她?而你行吗?你的家族会接纳一个离过婚又坐过牢的女人?!”
孟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一拳挥了过去。傅铭意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身体咚的一声撞在车门上。孟时扑了上去。
两个男人在车里扭打起来。傅铭意卡着孟时的脖子,膝盖一顶着他的肚子。孟时压着他的腿,一拳拳往下狠揍。傅铭意挨了重重两拳后,终于蹬开了孟时。他吐出口中的血沫,大吼道:“为什么不怪你自己?为什么不想江家怎么就这样愿意与我合作布局?你对她好?你对她好,你父亲就要找人拍下我和她的照片?!”
孟时缩在驾驶座上喘息,目毗欲裂。拍下照片的人是父亲?!“为什么?!”他吼叫出声。
傅铭意揉着胳膊咳笑起来,“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她离过婚不配嫁进孟家!我不说,那照片就会让你对父母内疚,你就会体凉他们的心情,还会成为他们将来逼退曦曦的一张牌!你父母把这种照片往曦曦面前一放,什么话也不用说,她再爱你也会走!她绝对不受这种折辱!你出生在了一个好人家,你孟家少爷找的女朋友哪怕进不了孟家的门,他们也不准外间流传她半句不是!你家威逼利诱让田大伟俯俯首就范。他们不是护他,是护你!生怕有人拿
她攻击你半句!”
孟时不敢置信地听着。他都听到了些什么乌漆抹黑的肮脏事呢?他的女人,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有的为财,有的为利,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个人私欲。孟时终于明白了田大伟变态的心思。他还算好,他疯狂地折磨冯曦,最终又现实地想过平静日子,所以提出离婚放过了她。傅铭意被八年前的变故折磨到现在,脑子里只贪恋着学生时代的清纯恋情,固执地想要霸占她。江家被傅铭意以利相一诱,顺势而为,决意报复。自己父母好面子,坐视不管,任由事态发展,巴不得她坐牢,绝了自己的念想。
而他现在却是这样想她。
思念如此强烈,就像刀笔一直地刺进了心脏,对冯曦的心疼叫孟时浑身战栗。
傅铭意从怀里掏出钱包,露出里面冯曦的照片。他的手指轻轻地从照片上抚过,像抚摸着她的脸。
她以前是这样的叮爱。孟时第一次看到冯曦过去的照片,比现在还要瘦十来斤,脸更小,胳膊纤细,腰盈盈可握,没有现在看上去成熟丰满,有着比现在更明媚单纯的笑容。他如饥似渴地看着她。
“你没见过,对吗?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曦曦!她是我的,就算你抢走这张照片,她,也是我的!”傅铭意听到牙齿对挫的声响。他恨孟时,恨他乘虚而人先他一步抢走了冯曦,恨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孟时想起冯曦在溪边用石块打水花的情景。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傅铭意吃惊地望着他。“你错了,我见过的。拿着你的照片滚!我要的是活生生的她!你给我记好了,她是我的女人!”
傅铭意冷笑,“你想与我争,赢面不大。你只能去求江瑜珊别落井下石。我想江氏会乐于看到你的选择,他们白得一百零二万,不用牺牲一个人还出了口气。”
“你以为我离开她,她就能和你在一起?”
“她已经累了,孟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再次受到这种打击,她会直觉地奔向安全可靠的怀抱。曦曦对我未必无情。你离开她,我等着她。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她只是个女人,她需要一个能护着她的家。和你在一起吧,还要面对你父母亲朋的异样眼光,和我在一起,她至少不会这么累。”。傅铭意说完,深浑看了孟时一眼,推开车门踉跄着离开。
孟时望着他,眼里露出野一兽一般的噬血杀气。渐渐的,这股杀气消退,孟时往后一仰,头重重地撞在靠背上。他一下下撞着自己的头,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一直拥有那样的笑容?痛苦袭来,他张大了嘴,胸口闷得快要炸开。
绝望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陷进这场灾难中。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处境,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被冤枉的。想到这点,孟时就心疼。)
拘留所孟时来过,以前有朋友被拘留,他来送钱,送东西,这次不一样,里面关着的不是嫌疑犯,是冯曦。孟时只要一想到两人要在这种地方见面他就难受。他在门外踌躇了会儿,对老邓说:“回去吧。”
等走了一半,他又想看看冯曦。犹豫半天,老邓有点儿急了,低声说:“不见了?托了这么多关系才进来的!”
不知道冯曦在询问时怎么惹火了他们。经侦处的警察语气硬得很,说冯曦态度极其恶劣,拒不合作。现在只是查案阶段,律师没办法保她出去,也不能和任何人见面。孟时通过朋友辗转找上了分局的一个副局长,才勉强松口让他给冯曦送钱,送东西。
孟时面沉如水,想了想,说:“把跳水兔给拘留所送进去吧,我不进去了,你替我问问情况。”
过了会儿,老邓出来,拍了拍孟时的肩,说:“放心吧,冲你孟大少的面子,没人会为难她的。都打过招呼了,她那屋的人不敢动她。”
孟时略松了口气。他的一个朋友还是道上混的,一个异常彪悍的男人,进去一个星期后,眼神中竟有着惶恐与害怕。他也害怕,怕她受欺负。
他和老邓蹲在拘留所外抽烟,孟时总觉得离冯曦近点儿他心安,老邓却说:“你在这里蹲一晚上也没用。想想办法吧。这事可大可小,硬要栽她头上,她还真不好说清楚。关键是江氏的指证。要不,你回家看看?”
“我知道。”孟时德灭了烟头,心情沉重地说,“他们就等着我低头了。江瑜珊不外是想出口气,她才没心思嫁我呢。我只是觉得曦曦很无辜,气这个。走吧,我回家。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我算什么。”
生平第一次,孟时叩响蓬庐大门时觉得声音空洞。穿越时空的声响把他带到久远的旧时代。无数相爱的人相阻于高墙大院,屈服于家长的专横。
他木然地等着秦叔开门,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思绪飘到哪儿去了?
“少爷,回来得正好,老爷和夫人在凉亭吃晚饭。”秦叔看到他,心下了然。
“别叫我少爷。”孟时嘴里蹦出这句话后,大踏步往后院走。
秦叔皱了皱眉,反身掩上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孟时疾步如飞,太阳已经落了山,朦胧的光线照的院落很美,凉亭门窗大开,父母相敬如宾,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孟时思起在拘扣里的冯曦,心里隐隐抽痛。
孟时母亲露出欢喜的神色,起身说:“阿时回来了,我再去拿副碗筷来!”
孟时站着没动,看母亲轻快地往厨房走,身影消失在桂花树后。他看着父亲笑了笑,“爸,你能解决这件事吗?随便要我怎么做都行,让我明天去向江瑜珊求婚都行。我投降!”
孟瑞成皱了皱眉,说道:“坐下吃饭,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
孟时安静地坐下,见母亲拿过碗筷来,他接过,默不作声地吃,才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孟时是在吃不下,放下碗筷说:“她在拘留所,我吃不下。”
他的态度让孟时憋着的气一下子忍不住了。孟时冷笑着说:“你们不都盼着她坐牢吗?如你的愿了?”
孟瑞成把筷子一放,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我们盼着她坐牢?!你晕头了?!”
他没有看到儿子像以前一样硬脾气地项撞过来,孟瑞成有些意外,孟时说完就后悔,拿着洒杯强忍着冲动。
孟瑞成看到孟时忍得难受,想起儿子从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看到儿子实在是被逼得没了脾气了,又有些心疼。他放缓了语气说:“见过博铭意了?”
他下提傅铭意还好,一提就像按动了孟时的弦,让他骤然爆发。他把洒杯很狠地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宛若裂锦碎冰。孟时清醒了,瞅着父亲,眼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我知道了。你许了博铭意什么好处让他和你狼狈为奸?!”
“阿时!”孟时母亲听到这句话惊了。孟时怎么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孟瑞成气往上涌,狠狠拍着桌子骂道:“混账东西!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孟时站起身,脸色铁青,脸部线条绷得像岩石般僵硬,“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她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你还想像从前一样叫秦叔来制我?!打不过我也要打!打死我算你没生过我!打不死我还娶她!”
孟瑞成的脸涨得通红,抖着手指着孟时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孟时母亲吓得不知所措,看了儿子又看丈夫,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劝哪一个。
秦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孟时身后,冷冷地说:“阿时,你太伤老爷的心了!你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呵斥父母?!”
孟时双眼己飘起了血丝。他瞪着秦叔,喉间硬住,嘶哑着声音说:“你们那要颜面,孟家的颜面!你们想过我吗?想过她吗?她是离过婚,可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在拘留所!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傅铭意、江家还有你们,巴不得她蹲大牢是吧?!你们要我好好说话,嗯?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让我怎么好好说话?!你们为我想过没有?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不是她不好,不是她吃回扣贪污,只是因为她和我在一起!”
眼里有热热的气息涌出,孟时猛地一扭头。他背对着家人平静地说:“我不求你们了,我去江家。江家若是敢诬陷她,我就毁了江瑜珊赔她!”
桂花树笼罩在暮色之中,那些飞檐上像黑色的小兽,沉没在深蓝的海中。孟时大步往前走,兰花的宁馨,睡莲的花影一掠而过,像隐约的密语,惊起了心底最深的痛。他第一次觉得,这里不再是温暖的所在了。
他大步离开,身后有风声传来。孟时条件反射地旋身躲过.出手的是秦叔。他出手如风,动若脱兔,嘴里念叨着:“阿时,你冷静一下!”
孟时心里有一股气撑着,也不答话,狠狠地回击。
“够了!让他去!”孟瑞成怒喝一声。秦叔住了手,看着孟时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他转身回叹,“老爷!”
孟瑞成看着满桌的菜怒从心起,把筷子一扔,道:“孽障!气死我了!叫安子豪和武衫来见我!”
秦叔低头,眼里飘过笑意,“他们己经到了,住在宾馆里,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孟时母亲此时才开口道:“阿时他……”
“让他折腾去!江维汉不口气不痛快!”孟瑞成气得喘气,负着手进了书房。
孟时心里堵着一日气,把车开到江家门口又冷静下来了。他望着天上的残月黯然地想,他不能意气用事。
回到家,看到琳琅满目的绿色植物他就想起冯曦。孟时洗了澡,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将所知的线索渐渐地画成了一幅关系图。
傅铭意与江家勾结设套欲踢王铁出局。王铁拿博铭意和冯曦的关系做文章.父亲拍冯曦的照片,同时与傅铭意之间还有交易。立案之后,江家极可能偏向王铁顺势诬陷冯曦,
解决问题的鼓好方法是冯曦公司撤案。报假案可轻可重,干扰警方可大可小,可以诽谤罪起诉,也能不了了之。傅铭意已经说得明白,他没有权力撤案。自己不离开冯曦,他也不会向王铁低头让总公司撤案。
案子不能撤销,调查的重点就落在江氏建材的取证上。
江家否认,就没有证据。江家若真的推出一只替罪羊来,冯曦就百口莫辩。圈套早就做好了,指认冯曦的证据也一定早就准备妥当。
这是一场较力。
王铁和傅铭意较力。傅铭意和他较力。江家,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牺牲品是他的曦曦。
孟时望着这张关系图,唯一不明白的是父亲与傅铭意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他是用照片威胁着田大伟从此以后不敢说冯曦半句不是,还是备在手中打算有朝一日羞辱她?他又许了傅铭意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明天,他一定要去江家拜访。
孟时想起那晚送江瑜珊回家,她的态度突然转变,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去家里喝茶,顺便看看她父亲买的茶壶。是从那个时候起,网就撒下来了吗?
他平静地上床,克制住杂乱的思绪,命令自己入睡。
这是冯曦被拘传的第二天,她被带出拘留所。汽车没有去公安局,直接把她拉到了她住的小区。
“下车!”
“有搜杳令吗?没有的话我不需要配合你们。”
两警察又被她气笑了,“冯曦,你要明自,你现在的态度对你没好处”
“今天是第二天了,过了明天你们还拘留我,就可以算我的误工费了。”
带她来的警察推了她一把,说:“知道你有人罩着,不过,罩不了你多久了。走吧,我们办了搜查令。”
打开门,她站在门口。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书架里的书,一些零碎都打了包放在地上。看过搜查令后,她扬了扬下巴,说:“搜吧,看能不能找到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一名警察看着她,另一名警察打开了地上的口袋,一会儿工夫就找出只茶盒。冯曦启头皱了皱,瞥察似乎找的就是这只茶盒。她想起这是江瑜珊送的那盒茶,心就往下沉。茶盒她打开看过,眼面只有一袋茶叶,没有别的。
“是江瑜珊送的吧?”
她下意一识地回答,“是!”
“里面有什么?”
“茶叶!”
警察让她指着茶盒拍了照片。再当着她的面,撬开茶盒,露出夹层中的两铃美金。“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冯曦头皮麻,声音尖锐起来。
另一名警察毫不客气地让她指着美金与茶盒又拍了照片,冷嘲热讽道:“这是证物!现在知道了吧?!”
冯曦呆呆地看着他们装好茶盒与美金,拽着自己的隔壁离开。再回审讯室时,她不发一言。这天晚上,警察没有送她回拘留所,审了她一晚。任凭警察怎么问,她一个字都没再说过,眼里只有敌意和愤懑。她近乎绝望地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大意。
蓄谋己久的陷阱不是她想避开就能躲过的。一个晚上,她的思维处于游离之中。冯曦一点点回想认识江瑜珊的过程,和江氏建材签约的全过程。无数的疑问在她心里涌出——傅铭意的不理不睬,王铁引见江氏后准备的供货商报价单,和渠江签完合同后江瑜珊迫不及待地邀请,父母看到的和傅铭意的照片,孟时的家世,他父母对江瑜珊的满意。
“说吧,这两万美金是怎么交给你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里面有美金!”冯曦大喊了声,眼泪哗地涌出来。
她想起在笔架山问孟时,他们会很难吗?孟时答她可能,他说只要他喜欢她就行了。不是这样的,冯曦泪如雨下。他再爱她,也救不了她了;他再托人照顾她,也没办法还她的清白。早在渠江供货出事以前,江家就下定决心要算计她了。
缓坡绿地,白石小径,清溪绕回。江家庭院所在的别墅群是完全的中式风格。远远望去,一蓬自墙乌檐勾勒出了江南的水乡画卷。
雕花铁门内曲径通幽。中间一花箭,锦鲤养得肥了,半尺长的一池碧水中种了半池荷花,已经有一米来高的线红脊划出道道水纹。
警察带着冯曦去家里找茶盒的时候,孟时去了江家。
江维汉在后院修剪花草,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地一说:“阿时来了?你瞧瞧桌上我买的茶壶。”
孟时笑道:“伯父好眼光,这壶从外观看不错。我瞧瞧。”
桌上摆着的壶像一段枯木,色暗红,表面光洁平滑。孟时揭开壶盖,嗅了嗅茶味,拿在手中慢慢感觉,良久才笑道:“仿清代陈永卿的梅段壶,制壶一手艺好,这壶至少也有二三十年的把玩历史,算的是珍品了。”
江维汉直起腰,放一下花剪笑呵呵地走过来。孟时倒了俩杯茶,递了杯给他,自己端起一杯尝了,眉飞色舞道:“这茶确是极品,好茶!”
江维汉得意地说:“今年拍卖会上拍下的狮峰山头茬龙井?阿时喜欢,我送一两茶给你。”
孟时却之不恭,想了想,说:“改日遇着好壶,我送伯父做回礼吧。每次伯父都送我好茶,让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好意思。”
江维汉最欣赏孟时不骄不躁的气度。他品着茶,眉眼中露出精明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你是儿子看待。和你父母一样,希望你和瑜珊有个好结果。但是,阿时,你别说我偏袒瑜珊,她对你还真没说的。你的来意我清楚,但公司我己经交给瑜珊了,你找她去吧。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
他封住了孟时的口,把皮球踢给了女儿。江维汉老谋深算地想,女儿可以使小性儿,发脾气,最后收拾残局还只能靠他。
孟时笑了,“我今天来,是听小江说起您收了新壶,特意来看看。不是立案了吗?走正常的法律程序就好。”
他突然不着急了。傅铭意等着冯曦坐牢,他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就能让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坐牢。就算是,他也等得起。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证据王铁已经交给公安局了,警方正等着我去配合调查!时哥来得真是时候。”
孟时回头,江瑜珊站在二楼阳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嘲弄与讥讽,像是在说孟时的判断错了。
“哟,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孟时满脸堆笑,一字一句想着江瑜珊话里的意思。
冯曦的人品他清楚,江瑜珊话里有话他就没把握了。她握着什么证据这么理直气壮?
江维汉笑道:“去吧,和瑜珊好好谈谈。昨天公安局的人来了,没找到她。她正打算去一趟。”
昨天没找到她,是因为她等着今天自己上门吧!孟时心里有数,站起身礼貌地说:“我先失陪,回头再陪伯父品茶。”
走进屋,孟时在楼下略一犹豫就往楼上走。以往他的脚步只限于江家的花园与与客厅,他从来没上过二楼。
楼上是江瑜珊的世界。
二楼小客厅里没有人。旁边的门开着,江瑜珊在自己房间里。小客厅墙上的电视放着一段视频,江瑜珊与冯曦坐在咖啡馆里的视频,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他看到冯曦笑嘻嘻地提起了茶盒,心就往下沉。他想起那天去笔架山,冯曦手中就拎着这个茶盒,然后回家换衣服。
“好看吗?”江瑜珊抱着双臂倚在房门口笑望着他。
“里面是什么?”
“你觉得呢?”
孟时努力回想冯曦搬家时有没有把这盒茶拿到他家,可他却想不起来了。
“没见过?公司里的人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冯曦家里找到了茶盒和两万美金,警方正找我调查情况呢。她打开看了,以为里面只有茶叶。真是遗憾,她没发现茶盒夹层里有两万美金。多可惜啊,若是她对你说起过,时哥肯定能找出这两万美金来。”江瑜珊盯着孟时慢条斯理地说道。
冯曦公司报案立案,江瑜珊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录下这段视频只是当时的想法,那时她恨着孟时,现在不用再刻意设计,就有人帮了她的忙。
“不管是王铁还是傅铭意,江氏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既然有好事送上门来,江氏不会拒绝。只不过,事情发展得很有趣,江氏唱起主角来了。这东西再加上江氏的证词,你觉得她有洗脱罪名的机会?”
孟时盯着视频,想起那天和冯曦去笔架山,她说过和江瑜珊才见过而。他亲眼看到她打开茶盒看了,里面只有一袋茶叶,自己还撕开包装嗅了嗅说是好茶。冯曦当时笑着说,留着给他喝。他真很自己没有早一点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孟时抬起头看着江瑜珊说:“你想过没有,找只替罪羊,他总有说实话的一天。到时候,江氏会因为诬陷伪证被起诉。”
江瑜珊脆生生地笑了,“没有替罪羊,只有我。人呢,都是不可信的,只有自己最可靠。作证的人会是我,与她勾结的人当然是我,送钱给她也是被迫的。要拿这笔大订单没有办法,只能同意。我可以不要那一百零二万的赔偿与冯曦公司达成和解。但她呢,她面临的是刑事责任。”
“你想要什么?”孟时干脆地问道。他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探讨下去。
江瑜珊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眼中闪过得色,“我不想要什么,我只要她吃牢饭而已。孟时,我欣赏你,觉得你配得上我,但是你拒绝,你一次次拒绝伤害了我。你若不是顾着两家面子,你绝不会主动来我家。今天为什么来了?就是因为她进拘留所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看着你难受就行了。”
“没有余地?没有交换条件?没有能打动你的?”孟时连问三句,眼里火星四溅。
这是他料到的最坏的结局。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冯曦难过,让他看着冯曦坐牢,让他无能为力。
“有啊,你跪下求我,低下你高傲的头,这就是你不珍惜我的代价!”
孟时站起身,逼视着她的眼睛,满面肃杀。
江瑜珊微微往后退缩了下,又挺直了背。是的,她曾经为孟家的神秘与家世迷惑,但她喜欢孟时,喜欢他的气度、他的强悍。她不止一次想把他踩到脚下,又不止一次地发现,他越是对她冷淡她就越为他心动。
不是优秀的男人吸引不了她,而这个优秀的男人却把心给了一个她认为不如她的女人,她的自尊心受不了。她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也理智地想过,她绝对不会找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丈夫。哪怕他优秀,哪怕她爱他。
淡淡的笑意从孟时脸上漾开,他轻笑着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纵值千金,也及不上她。如你所愿!”
他真的弯腰屈膝。
“不要!”江瑜珊迅速后退,大喊出声。大滴大滴的泪涌出来,花瓣般的唇战抖着,失去了红润。
她哭喊了一声,“孟时你随便怎么做都不行!我不要你跪着求我,我也绝不放过她!”
她转身冲进房中,猛地关上房门。
孟时一个箭步冲上去,门紧闭着。他捶了下门,吼道:“你还想要怎样?要我娶你吗?你要这样的婚姻吗?”门里传来江瑜珊的抽泣声。
汀维汉出现在楼梯口,静静地说:“阿时,你怎么就不明自瑜珊的心意呢?你可以为了别的女人下跪,对她为什么就没有多一点点的怜惜?瑜珊好强,拼着命对你好,想着总有一天能感动你,我这个做父亲的拦不住她。这回的事就算是瑜珊不对,我也只能帮她。事已至此,你走吧。”
孟时脑中飞快地掠过冯曦的身影,他不能走。他木立良久才轻声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喜欢她,是我太犟,逆反心理太强。总想着家里安排的,只是为了顾及孟家的面子,这让我觉得别扭。冯曦是离过婚的女人,找她也不外乎是为了让父母脸上无光,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否则我良心不安!我走了。”
门霍然被打开,江瑜珊泪痕未干,杏眼放光,“你刚才说什么?你真的是想着和你爸妈作对才找的她?”
孟时一咬牙,承认,“是!”
“不是!你是为了救她!”江瑜珊冷笑,脸上布满了恨意,“你根本不爱我!”
“是,我不爱你……因为家里的安排先入为主一让我不满意,你太主动,太热情,让我更加退避三舍。”孟时正视着她的眼睛,他为自己悲哀,“可是我感动。你的每一封邮件我都看过了。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太主动、太强势只会让我退避二舍。”
孟时笑了笑,说:“事已至此,我为她请了好的律师。她坐牢也无所谓,我会照顾她一生。我也不怪你,对不起,绕来绕去变成这样了。”
他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江维汉也有些黯然,孟时的话他明自。像孟时这种自身条件好,优越感强的男人,通常更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孟时神态自若地离开,楼梯上的脚步渐渐消失,江瑜珊的心渐渐地空了。孟时将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初见孟时,他穿着黑色对襟大褂圆口布鞋坐在桂花树下看书,笑容染尽了桂花香气。吃过饭,她矜持斯文地跟在他身后,顺着兰溪河边的长廊散步,走到无人处孟时开了口。江瑜珊永远忘不了孟时当时的神情,眉眼中诉不尽的冷意。她不服气他对自己的不在意,接下来对孟时猛追猛打。她见过孟时与秦叔过招时的帅气,也见过他赛车时的酷劲,哪一种都让她舍不得他。江瑜珊看着父亲对她摇头示意她算了,她心一横,越过父亲就跑下了楼。
菏池的花箭粉红嫩白婷婷玉立,绿叶如团扇。江瑜珊追上孟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她放声大哭起来。
眼泪浸湿了孟时的背,他的心却是冷的。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半池荷花出神。
“时哥,我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讨厌强势的女人。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后都听你的,听你的好不好?”
江瑜珊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她抱紧了他的腰不放手,她认输。哪怕他现在不爱她,她也想要他。
“我不爱你。何必呢?”孟时幽幽叹息。
他的心已经牢牢地系在了冯曦的身上,对她的怜,对她的欣赏。为了她,他什么都肯做。他不要她受半点儿委屈、半点儿伤害。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以为能带给她幸福快乐,原来不是这样的。
“瑜珊,放手!”江维汉在后面大喝一声。
江瑜珊尖叫着孟时回过头,“我不!”
孟时回过头,抱歉一笑。他轻轻抚摸着江瑜珊的头发,哄着她,“别这样,瑜珊。”
江瑜珊抬起头,凄然说道:“这么长时间,你第一次不叫我小江了。”
孟时苦笑。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卑鄙得费尽心机演戏。
江维汉望着女儿的泪眼,心意已定,沉声喝道:“瑜珊,你回房去,我和阿时谈谈。回去!”
他的声音异常严肃,汗瑜珊松开手,咬了咬唇,恋恋不舍地走回客厅。
经过江维汉身边时,她乞求地看了眼父亲。这眼神叫江维汉心疼万分。她活泼美丽,读书努力,不像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懂事,不上进。大学毕业不久就接下了公司所有的事务,江氏建材业绩上涨,她几乎没让他操过心。他以为同样精明的女儿也清楚,孟时不爱她。但是他错了,陷在感情中的女儿丧失理智,卑微地想留住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孟时望着荷池沉默。他想起了傅铭意。当年傅铭意的心态他现在完全能理解。他不在乎自己,但他在意冯曦。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陷进这场灾难中。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处境,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被冤枉的。想到这点,孟时就心疼。
江维汉负手走到他身边欣赏着荷花,说:“阿时,人们只看到了莲花探出水而的美,没有看到它的根茎染满了污泥,就像一个人有两副面孔一样。你看到了瑜珊好强、好胜的一面,你却没看到她可爱、纯真的一面。每次我看到瑜珊为争取能得到你的感情所做的努力,我心里的怨气比她还重。我恨你这么不珍惜她。没出这件事以前,我就打算设计冯小姐了。茶盒夹层中藏两万美金是我的主意,摄像也是我安排的。现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娶瑜珊,此事就此作罢。”
茶盒已经找到了,只要有江氏的证词,冯曦就百口莫辩。孟时在脑中拼命地想对策,这是一场心理较力。他不能让江维汉父女看出自己的着急,对方的底牌无所顾忌地亮给他看了,他的底牌却不能亮出来。孟时静静地说道:“伯父,我最多良心过不去,只能对冯曦一说声对不起了。我不爱瑜珊,娶她对她不好。”
江维汉呵呵笑了,“阿时,瑜珊不是你的对手。你心里只有那个冯小姐,不,你不用辩解,也不用和我说什么良心上过不去的话。我是过来人,你话里的真真假假,我多少还能听明白几分。我只有瑜珊这么一个女儿,从我的本心能找个爱她护她的丈夫。你不爱她,你也能护她一世。你流着孟家的血,你脱不了这种责任感。所以,即使你不爱她,你也会怜她。她对你是真心真意地喜欢。我要你娶她,江孟两家联姻。你的冯小姐你尽可以自己去处理善后。两万美金可以说是行贿,也可以说是瑜珊请她离开你的分手费。包括一百零二万的赔偿,我江家都可以不要。”
江氏不要这笔赔偿,力证冯曦无罪,诚意十足。然而,要用他的婚姻来交换,孟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江维汉,“如果风波停息,我反悔了呢?”
江维汉胸有成竹地说:“我要孟家的密库做瑜珊的聘礼。”
孟时倒吸一口凉气。孟家的密库他都没有进去过,江维汉真的只是为了女儿?他看到江维汉眼中的贪婪,顿时明白了。孟时回头看了眼,透过玻璃门,他看到江瑜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向自己。他低声说:“江伯父显然觉得感情不如金钱牢靠,只是价钱开得太高,不容易成交_”
“在商言商,谈生意是需要筹码与诚意的。我只有瑜珊一个女儿,瑜珊嫁进孟家,就是孟家的人。密库还是孟家的密库。”江维汉并不掩饰自己的贪念。百年孟家,密库中会有多少珍玩,他一直很感兴趣。
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得意的人是江维汉。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吃亏。而孟时想,他真的没有退路了。
“密库钥匙并不在我手中。我要回去和父亲商量,他是一家之主。”孟时礼貌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