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以为她在过嘴瘾,就跟着瞎说:“行,你去吧,我支持你。”许兵从方方正正的军被上拿起自己的军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准备出门了。
丛容问她:“你这是要上哪去?”
许兵白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到团里找团长、政委!”丛容大叫:“天哪!你还真去呀?”
许兵不屑:“地呀!你还以为我骗你?你就等着瞧吧!”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许兵一口气跑到团办公楼,上了二楼,发现所有办公室的门都是紧闭的,不像有人在办公。她正有些纳闷,一个小公务员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这个眉清目秀的列兵,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上尉,张口就问:“你找谁?”
许兵学着他的样子,也上下打量他,学着他的口气反问他:“你是谁?”
列兵发现来者不善,马上软了下来,赔着笑脸说:“我是公务员,请问您找哪位领导?”
许兵口气很大地说:“团长、政委我都要找,他俩干什么去了?”列兵更不敢怠慢她了,更毕恭毕敬了:“今天开常委会,不过快开完了。要不,首长您先到小会议室里等一会?”
许兵像首长那样点了点头,像首长那样说:“也行,你把门打开吧。”
许兵进了小会议室,刚刚坐稳,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徐技师打来的。
徐技师上来就鲁急地喊:“哎!你在哪儿?”许兵像首长那样皱起了眉头,口气也是首长的:“我在哪儿,还用向你汇报吗?”
徐技师依然很着急:“我知道,你到团里去了,你找团长、政委去了,对不对?”
许兵一笑:“你耳朵还挺灵,不愧是个顺风耳,怎么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徐晓斌都叫了起来,“你回来!马上给我。回来!”许兵故意笑出声来,问他:“请问,你是哪位呀?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呀?”
徐晓斌理直气壮地喊:“我是你丈夫!我是你老公!我完全有这个资格!许兵,你听话,你听我的!你先回来,咱们先好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你再去找领导也不晚!”
许兵更要笑了,她笑着说:“等跟你商量好了,我就不会来找领导了。”
徐晓斌显然生气了:“许兵,你压根就不该去找领导。干部调配,是最敏感的事情,哪有你这个小连长说话的分?你太不知道轻重了!太不讲政治了!你别犯傻了,趁你还没惹出麻烦来,我劝你最好赶紧回来!”
“我要是不回来,能有什么麻烦呢?”许兵问。“这个你不用问我,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徐晓斌说。“大不了不就是让我转业吗?不就是让我脱军装吗?告诉你,我悉听尊便!”
“为了别人的事,让你脱下你心爱的军装也没有关系吗?”
“这不是别人的事,这是连队的事,事关连队建设的事。我作为连长,我有权、也有义务来发表意见。如果因为这件事让我转业,那我也无怨无悔。”
“你快别唱高调了,你给我回来。”
“你不是说我唱高调吗?那我今天就唱给你听听!”正说着,门被推开了,政委站在门口,他身后站着团长。政委说:“我说谁找我们呢,原来是你呀!”许兵跳了起来,敬了个礼说:“我想占用首长们一点时间,不知行不行?”
政委看了团长一眼:“你有时间吗?”团长说:“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哪。”军政一把手进了小会议室,非常给许连长面子。政委坐在许兵对面,冲她摆手:“你也坐下吧,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许兵坐下来,反而一下子不知从哪说起了。正如徐晓斌所说,她只是个基层的小连长,跑到团里来,对干部工作指手画脚,似乎是非常不妥当。刚才她脑子一热,没想这么多就跑来了,这一见到领导,发热的大脑马上自动降温了,也想讲政治了,可惜,晚了!
许兵不得不说了,她吭吭哧哧地说:“我听说,听说总站的邓参谋要到,到我们连当副连长?”
政委望着她,问她:“你是听谁说的呢?”
这话把许兵给问住了,她能把人家周干事给卖了吗?当然不能了!
怛她总得回答政委的问话吧?这时候她能把谁给推出来呀?除了自己的丈夫,好像说谁都不合适。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听徐晓斌说的。”政委又追着问:“他又是听谁说的?”许兵有了缓冲:“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问。”团长插嘴说:“这要好好问他。现在的干部工作难做,很重要的原因是干部部门的口风不严。”
许兵抓住团长这句话,开始进攻了:“团长;这么说,这是真的了?”政委替团长挡箭,说许兵:“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你考虑的事,你就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许兵也豁上了,干脆畅所欲言了:“那好吧,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觉得,这事如果是真的,是很不合适的。首先,对连队建设不利。据我所知,邓参谋是地方人伍的大学生,一天连队生活也没过过,直接就当负责连队行管的副连长,恐怕很难胜任。其次,这对我们连队干部也不公平。我们连干部多;流动的机会又少,年龄普遍偏大,好不容易腾出个位置,又被上边的‘空降兵’给占了,大家的积极性能不受影响吗?干部队伍长期得不到流动,如同一潭死水,能不影响工作吗?请二位领导明鉴。”
政委笑了,说:“还‘明鉴’呢!你还挺能咬文嚼字的!告诉你,副连长的人选我们还没讨论呢!顺便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认为你们连谁能接副连长?”
许兵笑了,高兴地说:“这还用问吗?我们连的人都知道,应该是孟勇敢!”
说完,许兵站了起来,敬了个礼说:“报告旨长,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政委又摆手,示意她坐下:“你说完了就完了,我们还有话要说呢。”
许兵只好又坐下,不知政委要说什么。
政委说:“我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大闹过你们指导员家,有这事吗?”
许兵的头马上就大了一倍,她心里暗暗叫苦:奶奶的!我刚才干吗不听老公的话,跑来干什么?找难堪吧!
团长又问:“对呀,你跟我们说说,到底是为什么?我想凭你许兵的素质,你还不至于为了争风吃醋,就不顾影响,堵着人家门口大吵大闹吧?”
许兵笑了,还假装笑得很难为情:“不瞒二位领导,我的确是因为吃醋。那个女人没事老给我们家徐晓斌打电话,我一生气,脑子一热,就跑上去警告了她几句而已,哪有传的那么邪乎!”
政委说:“你看你说的这个轻巧劲。还‘而已’呢!你古文学得倒不错,又是‘明鉴’,又是‘而已’的。你这么有文化的人,怎么还能抡着腰带,打上门去呢?这仅仅是‘而已’的事吗?”
许兵的头上出汗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坐立不安了。还是团长有怜悯之心,看她可怜,先给她放水了:“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反省自己,加强点个人修养,不要把自己混成一般的女同志。”许兵站了起来,又敬了一个礼,灰溜溜地离开了。团长也起身准备离开,政委叫住了他。
政委说:“伙计,我们现在把她打发走了,如果这个副连长的人选不重新考虑,她还会再找上门来的,那时我们就更被动了。”
团长又坐了下来,生气地说:“真他娘的讨厌。老有这些混账的‘空降兵’下来捣乱,把我们搞得很被动,也很狼狈!这是碰上许兵这胆大的了,敢找上门来给我们提意见,你以为下边没人骂我们的娘吗?”
政委笑着说:“我怎么会那么没数?我的耳朵经常发烫呢!我说,你看人家一个女干部,对这种不合理的人事安排,都敢出来挡一下,我们作为一级党委,怎么就不能挡一挡呢?其实这种空降的干部,有几个是正儿八经地下来的?不都是自己跑下来的吗?我们真要坚持原则挡一下,还能挡不住吗?”
团长说:“谁说挡不住了?这次我们就挡挡看!许兵说得对,孟勇敢这样的干部再不用,就要把人家给耽误了!”
许兵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远远地,她就看见徐晓斌和丛容俩人坐在连队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她心里想,等会要对徐技师热情点,因为还有事要求他。
走到他俩跟前,丛容站了起来,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说得怎么样?”
许兵微微一笑,装得很谦虚:“团长、政委答应考虑。”丛容马上扭头看坐着不动的徐晓斌,有些激动地说:“怎么样?我说没事吧!你老婆是谁呀?谁敢对她不客气呀!”又扭过头来对许兵说:“还是你行呀!要是换了我去,早被训得灰头土脸了!”
许兵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脸一下,心里说:奶奶的!难道我的脸上没有土吗?
徐晓斌坐在那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好像在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检查完毕,他放心了,“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走,许兵急忙上前拉住了他。
许兵笑容满面地说:“徐技师,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呢。”徐技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丛容一眼,权当给指导员面子了,留下来听她说什么。
许兵假装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装得特别的像:“哎呀,怎么说呢,我今天差点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停下不说了,观察这俩人的反应。
俩人都有些着急,丛容更沉不住气些,马上追着问:“什么错误,你犯了什么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