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体育馆里,莫小娥就对自己的第三者说:“坏了!坏了!这下麻烦了!”那个男第三者有点紧张了,因为他知道莫小娥是军婚,插足军人家庭是有危险的,闹不好要负法律责任。他埋怨莫小娥说:“我让你别跟我太亲密了吧?你偏不听!这种地方人多眼杂,说不定就能碰到熟人。这下你老实了吧?”
莫小娥生气了,她觉得北京这些男人真不是东西!没事的时候一个个像馋猫似的,这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变成耗子了,吓得马上就要抱头鼠窜了。
两个志同道合的第三者不愉快地分了手,莫小娥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地回到了家。不是周末,丈夫自然不在家住。莫小娥马上用家里的电话拨通了丈夫的手机。
丛容说:“我就在宿舍,打什么手机呀。”
莫小娥撒娇地说:“人家愿打什么就打什么嘛,你管人家喽。”
丛容马上就笑了起来,虽然只能听到声音,莫小娥的心还是放了下来。看样子那俩人回来什么也没说,要不然丈夫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地笑。莫小娥刚放下来的心马上又提起来了:不对,那两人弄不好还没回来呢。两个谈恋爱的人,哪能这么早就因连呢?这样一想,莫小娥又紧张了。但莫小娥是个经过风浪的人,在这些方面颇有经验。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莫小娥莺歌燕舞地说:“亲爱的,你猜猜,我今晚干吗去了?”丛容说:“你们公司不是加班吗?”
“早加完班了。加完班以后呢?”
“你们同事去吃宵夜了吧?”
“不对,再猜。”
“那是去酒吧喝酒去了?”
“还不对,再猜。”
“那我就猜不着了。”
“你真笨。告诉你吧,我去看八一队总决赛去了,去给你们军人加油去了!我们同事搞了好儿张票,去了好多人。别人都给宵钢队加油,唯独我这个军嫂给你们当兵的加油。我做的对吧,亲爱的?”
亲爱的高兴地连声说:“做得对!做得对!你做得太对了!军人家属不为军人加油,为谁加油呀?”
莫小娥放了电话,暂时松了口气。她能事先做的铺垫也就这么多了,一旦东窗事发,她也好抵抗…阵子,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莫小娥心里真是又侥幸又忐忑。侥幸的是东窗竟然没有事发,忐忑的是,她不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等好事,还偏偏被她莫小娥给碰上了。
这种事要是在她的家乡,早就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了,她就经历过那种过街老鼠的难堪。虽然是经历过了,也有些免疫力了,但莫小娥还是害怕那样的经历重演。难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她莫小娥现在还没有随军,还没有拿到北京市户口。在这种情形下,莫小娥怎么可能不担心东窗事发、所有的心血都毁于一旦、付水东流呢?这才是她最担心也最在意的。至于自己的名声和丈夫的脸面,那还都是次要的。
事情过了这么久了,还一点风声也没有,这不禁叫莫小娥有些不敢相信:那两个当兵的,是不敢说呀?还是不愿说?这点很重要。不敢说是暂时的,他们总会有敢说的那一天。不愿说那就另当别论了,这说明那俩人不愿多管闲事,尤其是这种要命的闲事。后来,莫小娥知道那个女干部的父亲是个将军,她反而更放心了。你想啊,一个将军的女儿,她会怕一个小小的连队指导员吗?如果不是害怕,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不愿多管这种闲事。
谢天谢地!还是人家当兵的索质高哇!跟地方老百姓就是不一样。人家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权,而且,人家还不东家长、西家短地乱讲话。感谢上帝!感谢老天爷!感谢那两个当兵的!
徐晓斌突然问孟勇敢:“哎,你最近的车技有进步了没有?”孟勇敢反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徐晓斌说:“我琢磨琢磨敢不敢坐你的车。”孟勇敢说:“你要是军委领导嘛,我还真不敢拍这个胸口。要是总部以下的首长,我还真敢拉你。”
徐晓斌还是不太信任他:“你坡道起步的时候,不用再往车轱辘下塞东西了吧?”
孟勇敢笑了,说:“那是那辈子的事了?八年了,别提它了。”徐晓斌又追着问:“你真行?”孟勇敢也问他:“你要干什么呀?这么严阵以待?”徐晓斌说:“我小姨子要来了,我得去机场接她。”孟勇敢奇怪地问:“你那操蛋的老婆不是独生子女吗?你哪来的小姨子呢?”
徐晓斌说:“是我老婆的表妹,不也算是我小姨子吗?”孟勇敢“嘿”了一声,说:“我说嘛,闹了半天是个表小姨子。”徐晓斌皱着眉头说他:“什么话怎么一到你嘴里,就这么难听呢?什么叫表小姨子呀?”
孟勇敢笑着解释:“表小姨子就是隔一层的意思,是不能像亲小姨子那么随便的意思。”
徐晓斌的眉头还皱着:“亲小姨子就能随便了?你说的这是什么流氓话呀!”
孟勇敢更乐了:“哎,你不懂。我们老家有个说法,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腚,是可以随便闹的。”
徐晓斌不屑地说:“你们那儿是什么民风啊,这么烂。”孟勇敢对自己山东老家那是无比珍惜的,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现在听徐晓斌这么说他的家乡,气得拳头都握起来了:“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
徐晓斌知道他这一点,马上转移话题:“你别啰嗦了,赶紧去给我找车。哎,我告诉你,你可别给我找那些即将报废或已经报废的破车,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下午两点,孟勇敢开着一辆崭新的“奥迪A6”准时停到指定地点。徐晓斌拉开车门上来,由衷地佩服他:“你小子行啊,这是从哪搞来的?”
孟勇敢按了一下喇叭,有些招摇,又吹了一声口哨,故作谦虚地说:“这算不了什么。我本打算借辆坦克的,但担心坦克上不了二环,所以就算了,凑合着搞辆‘奥迪’吧!”
徐晓斌高兴地说他:“说你胖,你还呼哧带喘了。走吧,还等什么?”
孟勇敢问:“你老婆不去吗?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徐晓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不有你吗?有你在,我敢轻举妄动吗?再说有你在,我老婆也放心呀!在她眼里,你是个同性恋,对女人没兴趣。你去接她表妹,她最放心了。”
孟勇敢说:“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老婆干什么去了?她的表妹,她不接,让别人接?”
徐晓斌解释说:“她下午到团里开会,走不开,咱俩就全权代表了。”
孟勇敢“哼”了一声,说:“有我什么事呀!我就是个车夫,我只管开车。”说着一脚油门,崭新的“奥迪”像风一样刮起来了。
到了酋都机场,孟勇敢想在车里睡一会觉。他昨晚上值后夜,上午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跑出去借车了,压根就没睡好觉。他让徐晓斌自己进去接,他在车里补充能量,一会好精神饱满地当车夫。
徐晓斌不干,连声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你得陪我进去接。你不知道,我这个表小姨子长得特别漂亮,跟她单独在一起,我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孟勇敢分明不信,讽刺他说:“你丈母娘家那筐里哪有烂杏啊!”徐晓斌很认真地说:“我真的不骗你。她真的很漂亮。不信你一会自己看。”
孟勇敢陪着徐晓斌站在出口的围栏边,见有人举着写着姓名的牌子接人,随口那么一问:“你小姨子叫什么名?”
“叫唱东方。”
“什么什么?叫什么?”
“叫唱东方!”
“还有叫这个名字的?怎么叫唱东方呢?为什么不叫东方红呢?”孟勇敢大惊小怪地胡说八道。
徐晓斌认真地解释:“人家姓唱,不姓东。怎么可能叫东方红呢?”
“还有姓这个姓的?”
徐晓斌说:“别说你了,连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姓呢。”这话孟勇敢不愿听了:“怎么听你这话这么不顺耳呢?好像我头一次听到这个姓是正常的,而你头一次听到这个姓就是不正常的呢?”徐晓斌不虚心地说:“你得承认,就文化知识水平和博览群书方面,我是比你强…些的。”
孟勇敢更不乐听了:“你也就是数理化比我强点,围棋也下得比我好一点,别的方面还有许多不如我的地方呢。”
徐晓斌点头同意,说:“你说的也没错,这点我同意。连孔圣人都认为,三人行,必有我师,难道我比孔圣人还强吗?”
两人正贫着嘴,对面又走出来一群人。按时间推算,这些人应该是从上海飞过来的。两人停止了说笑,伸长了脖子朝人群里张望。
孟勇敢一眼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女子,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走在从上海来的旅客里,显得格外地高挑儿,高得都有点鹤立鸡群了。
如果她仅仅是个子高,倒也不至于这么显眼,关键是她还很漂亮!如果她仅仅是很漂亮,也还不至于这么醒目,关键是她的气质还特别的好,特别的与众不同。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推着行李车,不似别的一般的女人,手里稍微有点重量,不是装得不堪重负,就是真的不堪重负。她大步流星地、非常矫健地、旁若无人地往外走着。
孟勇敢同志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白衣女子。他心里什么念头也没有,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早把那个要接的、叫唱东方的表小姨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那白衣女子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笑容满面地说:“姐夫,我姐怎么没来呢?”
孟勇敢吃惊得嘴都张开了,他自己还不知道,像个傻瓜似的站在人家姐夫旁边,一动也不动。不知为什么,他脑袋里突然出现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大概是情痴宝玉说的吧: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她不姓林呀,她姓唱啊,她叫唱东方啊!哎呀天哪!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孟勇敢在心里头唱起了那首响彻云霄的歌来,直到徐晓斌推了他一把,他还没把那首歌唱完呢。
徐晓斌给他俩做介绍:“这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领导一一孟勇敢分队长。今天他亲自驾车来接你,还是‘奥迪A6’呢,是政治局常委坐的车!”
唱东方笑眯眯地伸出手来,落落大方地说:“谢谢你,孟分队长,谢谢你来接我。”
孟分队长的手一碰到人家的玉手,像被电了一下似的,全身都麻了,连脑子都麻了,说话的功能都麻了,说出的话老得都掉牙了:“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唱东方“咯咯”地笑了,开玩笑地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呀?像雷锋叔叔说的。”
姐夫也跟着笑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雷锋叔叔,心里边想:想不到这小子的眼光竟然这么高。